宿星的匕首在和藤蔓缠斗时丢在那了,他只能捡起地上还算锋利的石头,去处理兔子和野鸡。
场面有些血腥,黎臻不敢看,但她又不敢离开这里太远,天黑了,她其实该回房间的。但是这里没有房间,她就凑在火堆旁,两只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悄悄从指缝里看宿星操作。
宿星动作生疏,不过处理的很干净,没有水清洗,只能找野草叶子擦干净。
然后串在木棍架在火上烤,让黎臻看着火,他把野鸡弄好后包裹住,打算等明天再吃。
吃饭的时候宿星狼吞虎咽,黎臻规规矩矩,又用草叶子和木棍假装碗筷,吃相斯文,不过速度很快,看出来饿的狠了。
没有水,他们只能吃果子解渴。
吃饱喝足黎臻还打了个饱嗝。
宿星把从野味里摘出来的油脂用布料包好,黎臻瞪大眼睛指着灰扑扑的料子道:“我的帕子!”
“反正你扔地上不要了。”
宿星毫不在意,制作了两个火把,其中一个交给黎臻道:“这里有怪藤出没,我估计它会怕火,现在天黑了我们轮流睡觉,如果出现情况你就把火把点着驱赶怪藤,同时叫醒我,明白了吗?”
小孩子的脸蛋胖嘟嘟的,郑重点头时肉都在颤。
宿星忍着想捏两下的冲动,靠在树干上闭上眼睛,说道:“我睡一个时辰,一会你叫我。”
黎臻张了张嘴,想问他一个时辰是多久。
但看见宿星肩膀上都是血,就想着他受伤了多睡会吧。
宿星睡的不甚安稳,做了光怪陆离的梦,最后惊醒时一脑门的汗。
看见小孩背对着他蹲在火堆旁不动,小小的一团。
宿星起身,拿着火把走近,叫她道:“小孩我醒了,你去睡。”
“你醒了啊?”
小孩转过头,竟然没有脸!
宿星尖叫着用手中的火把砸了上去……
“呼~还好是梦。”
惊醒的宿星心脏狂跳,睁开眼看见黎臻坐在火堆旁,和梦里一样都是背对着他。
宿星不免有些紧张,握紧火把,小声的喊:“小孩?”
“宿星哥哥,你这么快就醒了啊?”
小孩回过头,五官俱在,语气欣喜。不过宿星嘴角抽了抽,“你眼睛上什么东西?”
观音坐下小童子似的可爱娃娃,上下眼皮撑着一根小小的木棍,听见宿星问,黎臻把棍子取下来,神色郑重的走过来解释道:
“你睡着了,我得保护你呀!看,这样我就不会睡着,喏,现在我睡觉了,两根棍棍给你用吧。”
白嫩的手心里放着木棍,宿星看了看木棍,又看了看小孩。
“不用了。”
真傻,谁会用这玩意。
黎臻还有点可惜:“那好吧。”
然后她就把两根棍棍塞进腰封里,看样子像是打算留着以后用。
一夜好眠。
幸运的是怪藤没来,不幸的是宿星的伤势变严重了。
伤口被止血草药控制住,但宿星面色涨红,总觉得头重脚轻。
“小孩,我们要尽快出去,免得怪藤再来。”
黎臻正在整理自己的衣冠,闻言起身作势要走。宿星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开始走在前面。
他恨黎家人,按理说他该把黎家的小崽子扔在这里自生自灭的。可是小孩怯怯的朝着他伸手,宿星没躲开,任由小孩拽住他衣角。
天光大亮,林子里不少树木倒下,因此没那么昏暗,方便二人前行。
可惜,他们没走出去。
宿星带着黎臻找了另外一处营地,附近没有地缝,而且还有个小山洞,俩人夜里可以窝在山洞里睡觉,门口放着火堆,防备野兽或者怪藤。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天,宿星的伤口都开始结痂了,俩人还没走出去。
身上的衣物破破烂烂,宿星还好,习惯这种生活,但娇生惯养的黎臻难受极了,小圆脸瘦了一圈,越发显得眼睛大。
这天,宿星照旧让黎臻在原地等他,他先去探路,免得找不到出去的路小孩嚷着累,食物又没多少。
即便是白日,宿星手里也拿着火把以防万一。今日他朝着没走过的路线出发,沿途出现不少死去的小动物,宿星上前查看,血迹干涸,估摸着死了好几天了。
连着发现好几只,都是死了几天的动物,宿星猜测,怪藤肯定不在这附近。
地上被怪藤压出痕迹,还有拖拽小动物留下的血迹,宿星壮着胆子一路跟着,想弄清楚怪藤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路跟着走,眼看前面就是一条地缝,而痕迹也消失了。
难道,是从地缝里出来的?
可是这玩意为何会像蛇一样灵活,而且还喝血?
宿星想不通,但他也不敢靠近,悄声的退走,寻找另外的路去了。
也不知道是歪打正着还是老天爷帮他,竟然真让他走到了林子边缘。
看见稀疏的植被时,宿星忍不住跑起来,一口气跑出了林子。
这几年他一直管黎家要人,自己也没放弃寻找,所以才误入这里。幸好,他现在走出来了。
夏季的烈阳照的人睁不开眼睛,宿星闭眼深深吐气。
“太好了。”
站了一会,宿星睁开眼睛,毫不犹豫的朝着山下走去。
……
黎臻缩在山洞里有些无聊,手指抠着自己的手窝窝玩,同时想,他怎么还不回来呢?会不会迷路?
不过宿星哥哥很厉害,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等啊等,一等就是半个时辰。
黎臻坐在原地,她身上的锦袍划的破破烂烂,她低头玩自己的衣服,然后想到了什么,拿起一旁那块锋利的石头,开始割袍子。
听见脚步声,黎臻迅速抬头,而后眉眼弯弯的喊人:“宿星哥哥!”
小孩起身,手里攥着一把布条,兴高采烈的朝着宿星跑去,踮起脚尖给他看:“喏,我给你弄的布条,你身上那条全是血,用这个吧,这个干净。”
小孩的手脏了,没有水不方便洗。
但是手心里的布条全部都干干净净。
宿星低头看,就见贵气小公子的衣裳现在像是乞丐,外裳和里衣全部被裁的破烂。
小孩生的可爱,原本华服配着正好,如今破破烂烂,宿星都觉得碍眼。
他面无表情的接过布条,语气平平道:“跟我走,带你出去。”
“真的啊!宿星哥哥,你找到出去的路了?你好厉害啊!”
黎臻崇拜敬佩的表情写在脸上,宿星也才七岁而已,没忍住笑了。
黎臻问他:“宿星哥哥你是在笑吗?我头一次见你笑。”
宿星已经转身走了,边走还边呵斥道:“我和你很熟吗?话这么多。”
黎臻哦了一声不说话了,宿星带着人走了半个多时辰,估摸着还要一盏茶的功夫才行,俩人原地休息,坐下啃果子。
黎臻一路没说话憋的难受,忍不住想要出声。刚长大嘴巴,就见宿星食指落在唇上,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
宿星听见一些声音,黎臻白了脸,她也听见了。
莫不是那怪藤发现他们了?
这些天俩人相依为命,黎臻下意识的朝宿星身边靠。
宿星侧耳听了听,感觉不像是怪藤,他比划了一下示意黎臻呆在原地,他则是握着捡回来的小破刀朝着声音来源去了。
茂盛的草丛轻微晃动,隐隐有动物的嚎叫声。
宿星握着匕首的手收紧,薄唇紧紧的抿着,待快到近前时,发现地上有不少血迹。
猛的撩开杂草,就见和黎臻差不多体型的小野猪躺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了。
宿星却并没有高兴,因为如果是这样,那么怪藤说不定就在附近。
想到此,宿星匆匆返回,直接告诉黎臻即刻出发。
这些天的遭遇让黎臻明白,宿星的判断总是对的,于是她紧紧跟上宿星的步伐。
可是她人小腿短,前面宿星急匆匆的走路,没一会就将她甩下了。
等宿星回过头时,已经看不见黎臻的身影了,只能看见半人高的杂草晃动,而后看见小孩露出个脑袋,费力的扒开草迈步往前,还嘿呦嘿呦的给自己打气。
明知道危险来临,宿星应该头也不回的赶紧离开这里,但他咬牙跑回去,抓起黎臻甩在自己背上,而后大步跑起来。
“别说话,我们现在尽快出去。”
宿星语速又快又急,黎臻捂住自己的嘴点头,怕宿星没看见,又凑在他耳边声如蚊讷道:“好的。”
“痒死了。”
宿星低声骂了句,再也不说话,全力奔跑,总算有惊无险的出了林子。
宿星累的弯腰粗喘,黎臻则是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道:“宿星哥哥,我是不是有点重啊?”
宿星冷冷瞥小孩一眼:“你自己还知道?”
黎臻被怼的不知道说什么,只小声道谢。
“行了,我答应带你出来也做到了,现在各回各家。”
他们出来这里根本不是进林子的方向,宿星四处看了看,哪哪都陌生,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黎家。
自从出生开始,黎臻就没离开过那座山,如今他们的位置是在山脚下,而且看不到黎府的踪迹。
小孩一脸茫然,转过身,眼巴巴的看着宿星。
“我找不到回家的路。”她小声说。
“跟我有什么关系。”
既然他都履行诺言带小孩出来,那他们就两不相欠回到之前的状态,宿星依旧痛恨黎家人,不会改变什么。
他冷冷的说完转身欲走,黎臻肩膀耸动,鼻子眼睛瞬间红彤彤,小手抓住他的衣角。
“宿星哥哥……”
宿星脚步迟缓了一瞬,他手腕上还缠着黎臻给他的布条。看见那些布条,他神情不太自在的低头道:“反正我不会管黎家人,我要自己回家,只是恰好路过黎家而已。”
说完,他就走了,黎臻反应了一会才跟上去。
他说路过,那就能带她回家的吧?
这里是山的另一侧,他们得绕过整座大山才能回去。一直赶路到太阳快要落山,两个小孩才到了山脚下。
宿星身上伤没好利索,已经是强弩之末,根本没力气往半山腰爬,于是指着上头道:“你顺着这条路一直往上走,就能看见你家。”
黎臻重重点头:“好哦,宿星哥哥,那你和我回去吗?”
宿星一愣。
对啊,他怎么忘了,小崽子可是黎家掌权人,若是让小孩帮忙,说不定能找到他爹娘!
如果那些人不答应,他就假装绑架小崽子,不信他们不放人。
这般想着,宿星又带着小孩一步步的往山上去。
这条路他走了百遍千遍。
第一次踏上寻找爹娘的这条路时,宿星和现在的黎臻一样大。
那时候宿星人小什么都不懂,打听到黎家后一股脑的冲过来,被黎家的仆从赶走,还摔伤了腿。
后来他每日都来,从刚开始要人到后来的破口大骂,把他学会的所有粗话都用上,累了就歇着,饿了就吃饼子。
三年如一日。
宿星甚至对这条路比回家还熟悉。
俩人走了一会,宿星抬头往上看,顿时愣在原地。走在他后头的黎臻低着头没注意,撞在他后背上,哎呦捂着脑袋。
“宿星哥哥,你怎么不走了呀?你……”
黎臻探出头看见不远处的情景后,剩下的话便停在嘴里。
半山腰原本是阔气的黎宅,朱红大门,镀金的牌匾,门口还放着两只威风凛凛的石狮子。
可现在,石狮子不知被什么东西砸成两半,整个府邸坍塌,那写着黎府二字的牌匾七零八落,甚至他们脚下不远处的台阶上就有碎片。
十几天前金碧辉煌的黎府,现在变成了一座废墟。
黎臻跌跌撞撞的往上爬,激动之下踩空了台阶,手心膝盖都痛的厉害,可她忍着疼意爬起来继续走,大喊道:“王叔,王叔你在门口吗?”
自黎臻有记忆起守大门的就是和蔼可亲的王叔,他会笑眯眯的叫黎臻少主,会偷偷给她吃食。
可整个黎家全部倒了,哪里还有大门呢?
黎臻跑到本该是大门的地方,茫然失措,一双眼眸含着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樱桃,石榴,你们在哪啊?照哥哥?照哥哥?”
黎臻想要进去,可面前全是倒塌的横梁和破碎的瓦片,她找不到路。
她连着喊了许多人的名字,无一人应答,就像是她被骗进迷雾林里时那样,无人在意。
眼泪终于忍不住了,黎臻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跟在她后面走上来的宿星神色复杂,随后他想到,如果黎家这样了,那被扣在黎家的爹娘呢?
宿星面如土色,开始朝着废墟奔过去,边努力清出道路边问黎臻:“你们府里有没有密室或者关人的地方?”
黎臻抬头,眼泪刷刷掉,还不忘回答他的问话:“我不知道。”
“问你也是白问。”
宿星想了想,估摸着往里走住人的地方兴许会发现什么。于是他跳上废墟,而黎臻也学着他,费力的往上爬。
边哭边爬的后果就是宿星一回头,看见小花猫似的黎臻。
宿星难得的说了句安慰的话:“别急,说不定人都撤走了。”
明明是安慰,可小孩一听这话哭的更难过了。抽泣着道:“那怎么没人等我啊。”
宿星:……
“可能是我们被困在林子里时间太长,不过你要是在这等,估计能等到人回来寻你。你不是黎氏一族的少主吗?”
宿星说话手上也不停,时不时的翻着什么。
但他们站在废墟之上着实危险,有时候脚下踩空,差点掉下去。
宿星便让黎臻下去,他自己来找,有什么发现会告诉她。
黎臻不肯,亦步亦趋的跟着宿星,站在横梁上脚滑,幸好是宿星一把揪住她的领子。
什么都找不到,俩人折腾了许久,满头大汗,但一无所获。
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宿星带着小孩从废墟上下来,走到府门前的空地上,道:“天黑了我该回家了,你就在这等,肯定会有人来找你。”
“天黑了……”
暗下来的天色像是一张无形的大网将黎臻扣住,惊怕袭来,黎臻抓着宿星的衣角仰头看他。
小孩可怜巴巴的,但宿星狠下心拨走她的手。
“我走了。”他说。
本文就是两个孩子相偎相依长大的故事,与作者君上一本《心尖蜜》比较像,都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成年后才会恋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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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