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突的说走就走,疾步而去的人影,铺子里三人皆不由有些怔愣。
这就走了?
才将自惭形秽备受打击,不由自主分了一半心神黯然失落的顾朝,愣愣的眨了眨眼,不无奇怪的问:
“傅大哥,这是没事了?”
他有点担心的看住傅铮:“你说,他们还会不会来?”
其实对这一行不速之客是个甚么来头,从前与东家又有甚么干系?他并不甚明了。可他信傅大哥!
傅大哥与他和阿蛮说得很简单——
刚才那锦衣郎君是京城里来的。他心悦东家,但却极深的伤害了东家;
东家不喜那郎君;
如今那郎君为寻东家而来;
故他们得护卫东家,不叫她烦心。
言简意赅,十分清楚的阐明了其间的利害,瞬间便敌我分明。叫他同阿蛮毫不迟疑同仇敌忾!
东家不喜的,自亦为他们所不喜!
傅铮闻言,眸子沉了沉。随后,他收回视线望向顾朝冲其露出略带安抚的微笑,语气平静的回道:
“既是离开,当是无事了吧。”
这自然是要顾朝安心的话语。然事实上,傅铮心底隐忧重重,并未感觉轻松。小檀开的商铺,而众所周知凡开商铺者,皆须得上官府报备,拿到贸易凭证书。
也就是说,倘使这位尚书家的公子,还暗地抱有疑虑,那么其只要上一趟县衙,他方才情势之下,不得已编的这些个假话便形迹全露,不攻自破……
而以尚书公子的身份,傅铮想,其是有这个能耐去县衙查看的。并且都毋需任何托辞,其只需自报家门,便是衙门老爷的上宾。
主要令傅铮不能踏实的原因,是他没想到,这位尚书公子会如此轻易的离开!更想不明白,这中间是何缘故?
思及此,他不解的看向阿蛮,心中委实疑惑。似乎就是在看到阿蛮以后,那尚书公子便遽然变了脸色,随即态度也明显改变,看起来仿佛一下子就失去了继续盘问的兴致。
阿蛮看看傅铮,再快速的瞥了眼顾朝,脸“腾”的热了。她不大自在的牵了下嘴角,朝他们挤出一个笑来。然后她涨红了脸一语不发垂头去了里间。
留下一脸莫名的傅铮,同一头雾水的顾朝。俩人互视一眼,俱是纳闷。
“阿蛮,她怎么了?”顾朝讶异。
那丫头刚是脸红了吗?如是憨直粗性子的丫头也会脸红?顾朝惯性的眨眼,着实吃惊!
关键,发生了何事?阿蛮她为何突然脸红了?他不由疑问的看住傅铮。
傅铮摇头,他心底亦是纳罕。。
阿蛮不声不响躲在里间捂住脸,半晌没有动弹。她很难过,心口充斥着难以言喻的羞辱感觉。先前那郎君看她的目光象一根刺,扎进她心里。
她看得分明,那郎君眼神嫌恶而不耐,象是多看她一瞬,便要伤了眼一般。她心知,人是嫌她貌陋,长得丑!
其实她一直知道自己不好看。姑娘家么,没有好的容色,总是件憾事。叫人伤怀。可许是她天生心粗,自晓事后,对自个的容貌,她亦只但感无奈,独个儿难受了三两回,随后便认了命。脸是爹娘给的,天就的事儿。伤心也无济于事。
是以,原先她并不若其它的姑娘家般对此耿耿于怀。
然眼下,阿蛮想着顾掌柜俊秀白皙的脸孔,第一次感到了痛苦。一种深深的自卑笼罩在她心头,叫她愁肠百结如斯悲伤。
是呢,破天荒的,粗枝大叶儿郎般的阿蛮,蓦地心思细腻了一回!
※
看着自家主子不甚好看的脸色,侍卫清一恭声请示:
“爷,这铺子还用探查吗?要不要属下去县衙里走一趟?”
尤裕修摆手,眼色沉郁。没必要了!那不是檀儿的铺子!见了那丑丫头,他便知自己又得承受一次失望。
檀儿不耐丑!
她虽是个心善的,不会出言伤人。但亦绝不会要一个面陋的婢子,时不时晃在跟前替她做事。说他挑剔,实则她那人才是真正的挑剔!
可那样挑剔的人,曾那样的倾心于他!尤裕修心内登时泛起一股酸楚。那由甜及苦的涩意,裹挟着巨大的,深重无比 ,在这与她分离的日日夜夜无休止的折磨他,不知如何才能弥补,亦怕是今生也不能消弭的悔痛又开始撞击他的心。
他们原本该是佳偶!
原该是夫唱妇随举案齐眉,夫妻情深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
可他毁了这一切!
伤得她与他离心,决然离去。昔日情意竟恍若隔世烟云。
尤裕修笼着眉,闭了闭眼。心中寂寂,满是空落的相思,满腔子的萧索意,压在他心底,无处可诉,无人能听。
他感到深深的疲累,也感到心灰。这夏日当空的艳阳,亦无法驱散分毫他心中的哀凉,照亮他一身的黯淡。
她到底在哪呢?
寻了她近三载,天涯海角,南北西东。一无所获。
今日这闻香吟里依然没有她!
那丑婢且不说,里面的货品他也都有仔细看过。并不见显著的颜记特色。其间只有少数西洋货,更多的都是些包装与颜记全然不同的脂粉香膏。
尤裕修自是想不到天翻地覆,一番起落过后,挑剔不耐丑的红翡,因缘际会,偏是收了阿蛮这么个丑丫头;
他更是万料不到而今的红翡,会突发奇想,自成一派,自个亲手研制这些妆品。如此,闻香吟里的东西,同京城和姑苏的颜记自然亦大是不同。
“那爷,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回驿站吧,不必再耽搁。”
“是,属下遵命。”
这镇子里除却这一家香粉铺子,能上得台面。其余零零落落的几家,皆小家作派叫人看不上眼,断不会是她的手笔!故不用再无谓浪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