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人 第68章 第 68 章

人活一世，很多时候生遭活罪比死去更难熬煎。亲见容家下场果比她盛家还要惨得多，正为此大感快意的秦氏闻言，当下阴了脸色。暗啐：

亏得自个想得透，深知这人啊，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这有血缘和没血缘的，它就是不一样！不是自个身上掉下来的肉，便是想要真心以对那也是养不熟的！

瞧瞧，摊上这么个晦气的娘，奶亦不曾吃过一口，这孽子偏是要与之亲！这会与侯爷求情，字字句句口口声声也只有他那个娘，可有想过她这个养他成人的嫡母！

哼，如今是看她不中用了！再奈何不了他们母子。所以不肯再假惺惺虚情假意，连装都不愿装了！

但感被轻慢，被挑战了权威的秦氏，气恨难当却颓然无奈。只暗里恨得咬牙！

路恒行至盛书平跟前，不紧不慢绕着他转了一圈。慢条斯理又漫不经意的姿态里，满满彰示着一个手握生杀大权，居上位者的睥睨之气。那是强者面对弱者，面对自己不堪一击的对手时，骨子里的轻屑与不以为然。是一种绝对掌控下的放松意态。

“你的确罪有应得，死不足惜。”路恒垂着眼皮看着跪在他脚下的人，森然道：

“读圣贤书，行龌龊事！功名给了你，实在有辱斯文！”

盛书平垂首，面色惨淡无言以对。

路恒抬眸瞥一眼终于看向盛书平的容臻，看见她脸上隐隐的悲戚与哀伤。他心下微沉，面上却声色不显。

“臻儿”他轻道，自然而然的放柔了语调：“你来给爷拿个主意。你觉得爷是现在就杀了他，还是应了他的好？”

容臻略愣了下，她看着路恒不无心慌的抿了抿嘴，随即再看看跪拜在地的盛书平，心中苍凉，有悲意难言。

侯爷定是饶不得他的！

不单是为她，亦为他居然胆敢动歪心思，动到柳小姐头上。侯爷视其表妹有若掌上明珠，哪里能容得人这般算计，指着利用！

“臻”这时，盛书平低垂着头，开口就是一顿，他眸色黯然旋即改口道：

“容姑娘，我知我对不住你！我于你犯下的错处，实在罪大恶极！”他语声艰涩，言辞悲切：

“只求容姑娘看在我娘亲无辜的份上，饶了她，给她一个善终！求容姑娘成全，让我能最后尽一次为人子的孝道，给她送终！待我处理完我娘的身后事，我自当以死谢罪！”自始至终，他亦没有抬头，似再无颜面对容臻的目光。

一旁的张氏虚弱的看着儿子，眼里落下泪来。都是她这做娘的没用！累及她的儿，叫他吃苦遭罪，活得如是辛苦，如斯的不快活！

容臻看着他，这个人辜负她，不念旧情的欺骗她丢弃她。弃她一片真心于不顾，深深地伤害过她。差点就置她于万劫不复之境地。

可也是这个人在她无依无靠，挣扎求存的岁月里，给过她实实在在的关怀与温暖。真说来，在那些日子里，如果没有他，如果没有因他而生的那一丝念想，她未必能坚持活下来。

她在容府里的时候，曾见过他娘亲两三回，但每回都只是匆匆望上一眼。她只知这位盛府里的姨娘，身子不太好。少言寡语，神情亦多郁郁。似乎总面带愁容，甚不开怀。而她对这妇人更多的了解，全来自于盛书平。

在他的嘴里，他的娘亲心性善良，但软弱可欺。是一个没有倚仗，也无多大主张的妇人。而因着他嫡母的刁难与暗害，他娘亲总是常年吃药，病病歪歪。一年中几乎大部分的时间，皆缠绵病榻困囿于院中，十分的可怜。

除此，她亦深知，盛书平非常的看重他娘亲。不论这个人骨子里是如何的冷情冷性，他对他娘的孝心却是真的！她曾亲眼看见过，他为他娘红了眼眶伤心落泪。

她转向病容深重明显不太成，只看着盛书平流泪的张氏终是不忍。

“侯爷”她起身跪下，轻声言道：

“臻儿斗胆，便求侯爷感念他的孝心，成全他这一回！其后，侯爷要杀要剐，他是死是活，自是看侯爷的意思！”

路恒定定的看了她一会，一对瞳仁漆黑幽沉，眸色深浓而情绪莫辨。随后他走到她身前，扶她起身，又动作轻柔的扶着她的双肩，让她坐回椅子上。

“就依你的”他说，很温柔的声音带着丝丝宠溺：“爷成全他这片孝心。”

盛书平闭了闭眼，伏首磕头：

“谢侯爷开恩！谢容姑娘仁慈！”

路恒站直了身，语气冷然：

“爷不杀你！”他冷道，嗓音冰冰凉凉，与对容臻的温柔截然不同：

“只你已是戴罪之身，论律该去坐监，革掉功名。爷请奏过皇上，自即日起，便革了你的功名。降为奴籍。”

书房内的柳寄月闻言，不由自主松了口气，这位解元郎确实为人不齿。但她私心里却并不想他死，无关情爱，就是觉得其实这人他也挺可悲！身为遗腹子，自小仰人鼻息，在一个需要逢迎恶意的环境里，违背本心的活着，然后终于长歪了！黑了心肝，坏了肚肠。

她轻声叹了口气，耳听得表哥继续说道：

“自此，你与我侯府为奴，就去下面的庄子做个马夫吧。”

盛书平心中悲凉，万念俱灰。却是再度叩首谢恩，恭声道：

“奴才遵命！奴才谢侯爷开恩！”

一朝为奴，十年寒窗尽化乌有。但他心知，这是他所能得到的最好的结果。甚至于他可谓死里逃生出乎意料。落在这位爷手上，他没想过还能活命！而他骗婚，犯了律令，合该夺去功名。

容臻亦是意外，她亦没想到侯爷会放盛书平一条生路。只是一个读书人，堂堂一介解元却沦为奴籍，成为了侯府的奴仆，一个粗使马夫。她想，对盛书平来说，这个惩罚委实也算不得轻。种甚么因，得甚么果，自食其果倒也怨不得人！

秦氏则更是吃惊！不忿又不安。

不忿的是这杀神一般嗜血的侯爷，居然就这么轻易饶过了这对下贱母子的性命？！

不安的是此刻这院子里只除了她，还未曾领罚！即使已经认命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但人嘛，求生是本能。并且，对最终的未知的命运感到惶怕，亦实乃人之常情。

毕竟，关乎的是自个的安危。所有的磨折与疼痛，可都是会受到自个身上！如此，临到头了，是死是活又哪有不怕的！

正想着，院子里又响起了路恒阴冷冷，凉飕飕的声音：

“你既如斯孝顺，恪守孝道。”她听得他对那孽子言道：“爷不妨再与你开个恩。”

他略是一停，接道：“你这嫡母便也由得你一并带走罢。”

此话一出，秦氏与盛书平两相着惊，皆变了脸色。

“怎的，你不愿意？”

象是得到了确认了一般，盛书平眸中幽光一闪，整个眸子都跟着亮了亮。他再无迟疑，即刻磕头谢恩：

“谢侯爷开恩，谢侯爷成全！”他语带双关，仿佛声音都有了些生气：

“奴才愿意赡养嫡母，以报嫡母养育厚恩！”

秦氏闻声，面上殊无喜色，但觉眼前一黑。才将盛书平只顾为母请命，为贱人张氏求情。她满腹怨气，深感不满。

可这会，她却通体发寒，只觉得骇然可怕！

再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叫她后悔！她悔不当初！早在这孽子出生时，她就不该让他活下来，就该当场捏死他！一了百了。

不！

那时根本就不该叫张氏将他生下来！

秦氏后悔极了！

当初若是自己能咽下那口气，将张氏那贱人直接处死了，该有多么好！那样就不会有这孽子，更不会祸害到盛家！而她还会是芜州城里长袖善舞，人人给面，无人敢轻慢一二的盛家主母！还会是那个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奴仆成群的城中贵妇！

可惜，时光不倒流，世间没有后悔药！

秦氏心如死灰。

这位侯爷恁的狠辣！

※

在分叉口，安抚的拍了拍神情低落，一路无言的表妹。目送她走远后。路恒牵着容臻的手，回去啸渊居。

穿过回廊，走进院子行至屋中。他停住了脚步，却并不放开容臻。只站定了，面对面的俯身看她。话问得直白，毫不迂回：

“臻儿”他声音低沉，含着期待：“爷的心意你可明白了？”

他眼眸深深，对着她的眼睛直望进她眼底，不容她逃避！

唔嘛，不是有心要食言哒！本来今天还雄心勃勃要写5千字呢！那样的话，红翡和她的傅哥哥就会出来啦。可惜，只差一百多字就能满三千惹。但是写不了啦，好困哦，妈妈也在催。好惹，明天就有啦！宝贝们，晚安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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