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杨雪岚对于六岁之前的事情,记得不太清楚了。他只记得,他的母亲喜欢弯着腰,笑眯眯地看着他,摸一摸他的头、他的耳朵、他的脸,然后十分温柔地喊他“雪儿”。
2
杨雪岚对于六岁那年发生的一切,记得一清二楚。
栖剑山庄被烧毁的那一晚,杨诚等人带着杨雪岚逃跑。那晚,杨诚死了妻子,杨雪岚死了母亲,靳风死了姐姐。
3
后来那一整年,杨雪岚很少再见到他的父亲。杨诚总是很忙,半夜回来,鸡还没叫就出去了。
杨雪岚不敢一个人睡,总是熬到很晚,等杨诚回来才假装睡着。
4
有一天,杨雪岚委屈地哭了,拉着杨诚的衣袖,问:“爹爹,他们都说娘亲杀了很多人,是真的吗?”
杨诚一向很宠杨雪岚,只是听到这个问题后,竟然冷冷地低头,睨道:“或许吧。”
自此以后,杨雪岚再不敢问。
杨诚则问他:“如果小维真的死有余辜,你就不为她报仇了吗?”
杨雪岚抽抽噎噎道:“凡是逼死我娘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我都要讨回来。”
杨诚这才重新带上和煦的笑容,蹲下来,摸了摸杨雪岚的脑袋,夸奖道:“好雪儿。”
5
杨雪岚一直躲在秋水湖畔,几个月后,他求杨诚,带他出去溜一圈。
杨诚答应了。
杨诚牵着杨雪岚的手,走在街上。街上的人侧目而视,纷纷躲避。他们走到哪里,哪里的路就陡然变得空旷起来。
杨诚柔声问:“这里好玩吗?你以后还要出来玩吗?”
杨雪岚摇了摇头,痛苦道:“不出来了。”
走到拐角,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冲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对父子俩说:“老爷少爷行行好,给我一口吃的吧,我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吃过东西了。”
杨雪岚又难过又高兴,问:“你没有父母吗?他们怎么忍心让你挨饿?”
小乞丐说:“没有父母,我能活到现在,全凭别人的好心。”
杨雪岚哭了出来,拉着杨诚的衣服下摆,哀求道:“爹爹,他比我还可怜,我们把他带回家吧。”
杨诚笑了笑,说:“我们没有家,带他回哪去?”
这个小乞丐就是谢少安。
6
谢少安洗干净了,杨诚摸了摸他的骨头,惊诧道:“竟然是难得一见的习武奇才。”
而后,他笑着对谢少安说:“我抚养你长大,叫你习剑,保证没有人敢欺负你。你愿不愿意保护雪儿啊,为他出生入死啊?”
谢少安点头:“愿意。”
谢少安就这样,和杨雪岚、靳雨、姚心悦一起,跟随杨诚习剑。
杨雪岚有了谢少安之后,就不缠着杨诚了,每天抱着谢少安,不用熬夜等父亲归来了。
7
杨雪岚九岁那年,问谢少安:“你以后要永远保护我,那你不能娶妻生子,不然在你心里,我就不是第一位了。”
谢少安很平静地说:“我娶你。”
杨雪岚伸出小拇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谢少安也伸出小拇指。
两人做好约定。
8
杨雪岚十二岁那年,他已经在新建成的栖剑山庄里,待了整整六年。六年间,他只出去过一次。
有一天,表哥靳雨拿了一串糖葫芦,递给杨雪岚:“我从外面买的。外面可好玩了,全部都是人,很热闹。”
杨雪岚想起当初受尽冷眼的一幕,怀疑道:“大家都不躲着你吗?”
靳雨好奇地问:“为什么要躲我?”
元宵节那天晚上,杨诚找遍了整个栖剑山庄,都没有找到杨雪岚和谢少安。
9
谢少安撑着船,不安道:“这样真的好吗?”
杨雪岚说:“没关系的,我们就出去看一看,在明天之前就回来。今天是元宵节,听说晚上很热闹。”
谢少安:“我们要不还是回去和庄主说一声吧。”
杨雪岚摇了摇头:“我怕爹爹……他应该不会同意的,我六年来就出去过一次……不管了,我们先出去玩了再说,回来顶多被他训一顿,没事的。”
10
杨雪岚拉着谢少安东走西逛。
“叔叔,我想要两串糖葫芦,好吗?”杨雪岚用水灵灵的大眼,含笑看着卖糖葫芦的人。
小贩:“一串糖葫芦两个铜板,你给我四个铜板就好。”
杨雪岚:“我忘了带钱,你先把糖葫芦给我,我以后会让爹爹把钱还你的。好不好?”
小贩犹豫了一下,杨雪岚和谢少安看着像大户人家的孩子,应该不至于骗他两串糖葫芦。而且这两个小孩儿长得像小神仙一样,就算白给,他也不至于有太多怨言。
小贩刚打算把糖葫芦递给杨雪岚,就听到有人嘲讽。
陈东:“你长得这么好看,穿得也不错,可为什么连两串糖葫芦都要骗?”
杨雪岚涨红了脸:“我没有!我说了,我会让我的爹爹来付钱。”
陈东:“你爹爹叫什么名字?”
杨雪岚:“我凭什么告诉你?”
“他爹叫杨诚,是栖剑山庄的庄主。”陈熙和走到陈东身边,“真是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意外之喜。”
杨雪岚很惊讶:“你怎么认出我的?”
陈熙和:“你知不知道,你腰上的那把软剑,是大魔女靳维之的?”
杨雪岚握住软剑,他想起来了,这个陈熙和是素秋宫宫主。当年众人围攻栖剑山庄,他就在山脚看到个这个人。
杨雪岚冲谢少安使了个颜色,两人对视一眼,当即分成两路跑了开去。
打肯定是打不过的,跑为上计。
11
杨雪岚跑到一条小巷中,还没走到尽头,就被人堵住了。
陈熙和背着一把重刀,靠在墙边:“你准备跑到哪里去?就你这功夫,我随随便便就能拦截。”
杨雪岚脑子动得飞快,问:“如果我没有记错,素秋宫应该在鲁镇后面的雪窦山上,离洛城很远,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陈熙和漠然道:“杀你爹。”
说罢,他朝着杨雪岚跑了过来,不多时,便生擒杨雪岚。
陈熙和:“秋水湖畔全是毒雾,正愁进不了栖剑山庄,老天就把你送派到了我手中。你说,这是不是天意,老天爷要亡你们栖剑山庄?”
杨雪岚知道挣扎不过徒劳无功,便问:“你为何要杀我爹?”
陈熙和神色变得痛苦起来,恶狠狠道:“我当年倾慕你的母亲,得知世人要去围剿她,我连忙带人前往武夷山。你爹真是个懦夫,竟然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子被人杀害,落荒而逃。他没能死在靳维之前面,在我看来就是罪大恶极。我要送你们一家去地府,让靳维之和自己的家人团聚。”
杨雪岚当即辩解:“我爹爹绝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他如果不是为了照料我,放心不下我,绝对不会放着我娘亲不管,自己逃跑的。”
陈熙和怒道:“我不管。我现在就要用你去钓出杨诚这个老匹夫。靳维之死了,你们也都给我去死!”
杨雪岚听着,忽然眼前一亮,抓准时机,猛地一挣扎。
因为他此前一直很安静,陈熙和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被撞得重心不稳,而被一把剑割伤了他的手臂。
谢少安赶了回来。
他答应过,会一直保护杨雪岚,他绝对不能自己逃掉。
陈熙和虽然被割伤了左臂,却仍然牢牢抓住杨雪岚。他反应过来后,立刻拔出背后的重刀,用力挥了出去。
谢少安明知自己不是对手,却仍然一往无前。
他的招式完全冲着陈熙和的左手去,不管不顾自己会否受伤,显然以救出杨雪岚为第一要务。
当陈熙和一刀劈在谢少安脊背之上时,谢少安也划伤了陈熙和的左手,杨雪岚趁机挣扎出来。
杨雪岚没有再说话,转头便运起轻功,跑了出去。
陈熙和在大喊道:“杨雪岚,你如果跑了,我就杀了这个小子!”
杨雪岚边跑边放狠话:“如果你敢伤害谢少安一根毫毛,我灭你全族。”
放完狠话,他就抛下谢少安跑远了,心想:“我是杨诚的儿子,如果被抓,价值更大。可陈熙和没有要杀谢少安的理由,他应该比我安全……我若束手就擒,我与谢少安两人性命皆不保,我若回去告诉爹爹,兴许还有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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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雪岚赶回栖剑山庄的时候,众人都在急忙找他。
“爹爹!爹爹!”他带着哭腔冲进了山庄。
杨诚听到声音,立刻出来,将杨雪岚抱在怀中,心有余悸道:“你去哪里了?我有没有说过,不准你随意进出?外面很危险。”
“爹爹,你先别管这个了。”杨雪岚放声大哭,“我和少安出去,碰见了素秋宫宫主陈熙和,他抓住了谢少安。爹爹,你快随我去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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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杨诚赶到小巷的时候,谢少安正躺在血泊中,面色苍白,奄奄一息。他被陈熙和挑断手筋脚筋。这伤治了一年才彻底恢复。
从此以后,谢少安嘴上不说,心里却很是憎恨了杨雪岚几年。
他恨的不是杨雪岚硬要出去玩闹,而是自己义无反顾地冲上去保护杨雪岚,可杨雪岚竟然扭头就跑。
谢少安搬到了后来自己住的那间房子里,有两年时间再没有同杨雪岚说过话。
我完成榜单字数啦!!!
顺便问个问题,大家喜欢看番外的刀吗,还是大家比较喜欢正文里的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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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