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雪花沿着小区开了一圈,然后又回到了刚刚的地方。
沈徒离果然还在。
她都没想过他有可能不在,对这个人她好像真的很了解。非得要故意惹她生气,就是要她看清自己的内心?还是他……啊,烦死了。
杨雪花把车子停下,按了一下开锁,随着“咯噔”一声,沈徒离拉开车门坐上了车。
两个人都不说话,杨雪花把车开到沈徒离家楼下。沈徒离只坐在那,浑身湿透透的。
“那零点一是我自己要试着独立,不是从一个男人的床上到另一个男人的床上。”杨雪花抿了抿嘴唇,“沈徒离,你很好……”
“够了,要但是吗?也叫我独立吗?”沈徒离突然咆哮了起来,情绪来的太激动,“我一个人没办法好,我就只有一半,一个人没办法活,我需要另一半。”
“卧槽,你他妈好好说话,吼什么啊!”杨雪花根本没被吓到,她只是见不得沈徒离这么烦躁而已。
从前徐嘉树脸色微变她就完全的被牵动,别人总说她是在看他的眼色。徐嘉树只要一生气,她就特别害怕。哪怕有时候根本不是她在无理取闹,她也觉得只要徐嘉树眉头一皱就是对她失望了,会在心里给她扣分。
可是沈徒离在她面前就像个小孩,跟徐青禾一样,撑开一只手随他闹,闹完了再给他一颗甜枣,一哄就好。要说没那么上心,那她怎么可能不爱徐青禾呢?
沈徒离还平复不了情绪,只是闷声猛烈的呼吸。
“操,怎么这么烦!”杨雪花揉揉眉心,她是真的嫌烦,宁愿心如死水,以前这会儿她都洗漱好准备睡觉了,“早上我们一起去上班,然后一起下班,一起吃饭,还看电影,一切都好好地,为什么突然要吵架啊?是电影不好看还是饭不好吃?”
“谈恋爱不就这样吗?过了磨合期就好了。”沈徒离幽幽的来了这一句。
“谁他妈跟你谈恋爱。”杨雪花没好气。
“爱就像蓝天白云,晴空万里,突然暴风雨,无处躲避,总是让人始料不及;人就像患重感冒,打着喷嚏,发烧要休息,冷热交替欢喜犹豫乐此不疲……”沈徒离没唱,他在一本正经念歌词,自创沈氏幽默只针对笑点低的杨小姐。
杨雪花看他这样子真是又要气又想笑,咬着牙说道:“很有经验嘛,还知道过了磨合期就好了。”
“你没有吗?”沈徒离又幽幽的语气。这就嫌烦了,那他以前……啧,不提喽!
“没有。”杨雪花刚过磨合期就悲剧了,还不知道夫妻间正常的日子是怎么过的呢。
沈徒离沉默了一下,也说了句:“我也没有。”他从来没过磨合期。
“快点上去洗澡吧,烦死了,一点都不知道自爱。以后再来这招,我就真不管你了。”杨雪花又推了沈徒离一把。
沈徒离侧过身去,杨雪花把他推成什么样他就摆成什么姿势:“冤枉,是你叫我滚下去的。”
“快一点,别磨蹭了。”杨雪花催促的语气跟说徐青禾一模一样。
“宝贝儿,那要不你让我蹭一蹭吧!”沈徒离过来蹭了蹭杨雪花的肩膀。
“您能别恶心吗?”杨雪花真是无语了,“我今天真的要回去了,我要给花花草草浇水呢!”
“浇什么水啊,下这么大雨!”沈徒离也无语,找借口都这么不走心。
“花都在阳台上,窗户关的严严实实,哪里淋得到雨。”杨雪花拍拍沈徒离放在她肩上的手,“乖,让我回去吧,别让我看着特别不正经。”
“唉——”沈徒离叹了一口气,“我有时候觉得我自己才是个傻鸟。”
“得了便宜卖乖!”杨雪花翻白眼。
沈徒离叫了起来:“哎哟,哪有便宜啊,弄了这么久还没弄到手。”
“所以还有很轻易就弄到手的了?”杨雪花摆出名侦探柯南的手势,连眼神都一毛一样,她还从自己头顶上拽了一撮呆毛。
沈徒离是找死,挑眉说道:“是啊,一个眼神的事,行就走,不行就下一个。”
“哎呀!”杨雪花震惊脸,“沈徒离,你不会吧,你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想知道我可以跟你说啊,但你以后决不能翻旧账。”沈徒离也是没什么经验,这种事还是啥也不提的好,打死不说就没那么多麻烦了。
“放心吧,我不会了。”但杨雪花已经经历过一次了,也没那个资格再去较真,从前她是单纯小美好,现在是知心大姐姐,“没意思的人是你。”
沈徒离笑了笑,是挺没意思的,她一提徐嘉树,他突然就压不下那份烦躁。既然她已经被他搂在怀里,肯定是不愿意再进另一个人的怀抱了。
虽然醉的不清醒,可她当面跟人提离婚,就是想给他表态吧。现在她只字不提,是她自己还在矛盾中,她还没那个勇气抽刀斩乱麻。她喜欢他,他看不出来吗?但身份不对,她什么话也不能说。徐嘉树是真的过去了!
“那个时候我还小。”沈徒离笑笑,“真的很小,这上面的事就从来没想过。新到一个环境就想着怎么不被人欺负,同时也不要像以前那样被孤立。有的人天生自带各种不服气场,我大概就是这种,很快就被人看不爽。要我当孬种,更不可能了,当老大更累,我就适合独来独往。”
“那一段适应期过渡的很糟糕,感觉又回到了以前,甚至更恐怖,因为没什么东西能约束我。我也不怕我爸,想着大不了一起去死,跟我玩狠的,他比我有顾虑。”
“她是我的前桌,总护着我,有时候我冲动到了极点,她一句话就能把我安抚下来。久而久之的,我就很信任她,甚至依赖她。因为我,她也被人嘲笑和孤立,还有欺凌。但我脾气也不好,更不知道怎么对人好。她……我让她受了很多委屈。”
“她家庭也不好,没人管她,老师都叫不到她的家长。我爸爸就算了,帝王当习惯了,只有别人听他讲道理的份。我们两个骨子里都带着倔强,然后就互相取暖了。越不让我们做越做的大胆,为了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我们拼命学习,遵章守纪,做一个温良恭俭让的好学生。”
“但我们那时候还是很单纯,即便全校的人都知道我们是男女朋友,可我脑子里依然没有那个概念。直到……”沈徒离说着顿了顿,眉头一皱,然后自己又伸手抚平开。
“那女的是我爸给我请的家教,某大的学生,各项全优,可以辅导我任何科目。我也挺认真学的,她跟我讲的我都能听的进去。她长的一般,穿着也朴素,看上去就是那种……”
“好女孩?”杨雪花插了一嘴。
沈徒离瞅了杨雪花一眼:“算了,我不说了。”
“对不起啦,你说吧。”杨雪花把沈徒离拉住,明明浑身湿透胳膊却滚烫,杨雪花又去摸他的额头,“你发烧了?”
“没有,我体温一向偏热。”沈徒离拿掉了杨雪花的手。
“那你先上去洗澡换衣服吧,别这么湿着了。”杨雪花扶了扶眼镜框,“以后再说吧!”
“你真的不上去?”沈徒离问。
杨雪花点头:“真的。”
“那我再坐一会儿吧!”沈徒离整个人又倚在车坐椅上,像瘫了一样。帝都人标准的帝都瘫。
杨雪花内心丫丫:我还要回去洗洗睡呢!
两个人沉默的坐着,沈徒离的回忆被勾住,思绪完全飘远了。
“算了算了,说吧!”杨雪花无奈。
“也没什么好说的。”沈徒离擦了擦脸,“那个时候她每个周日给我补一天的课,家里也没别人,钟点工早上来打扫卫生,中午换另一个人来做一顿饭,其余时间就我和她。”
“有一天她在跟我讲什么,声音越讲越含糊,我没听懂,于是转脸问她。她就那么看着我,我还没反应,她忽然就过来了……我完全懵了,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该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然后她就哭了,哭得特别惨,声音里透着绝望。我就更懵了……”沈徒离说着顿了顿,脸上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本来我还有点……我还想过要对她负责,因为她毕竟还是……”
杨雪花“嗯”了一声,表示听懂了。
“然后她就跟我爸谈条件了。”沈徒离说,“我们家有监控,我爸看到了整个过程。”
杨雪花:“……”
“那女的我后来又见过她一次,她跟我道歉了,说她那是走投无路。我这个人记仇,报复心还强,我就叫她还回来。她答应了,然后骂了句我不是人,我就看开了。”沈徒离说着又扭脸看了一眼杨雪花。
杨雪花没什么表情,大概还在想象沈徒离是怎么叫人家还回来的,他又是怎么不是人了。
“但那是后话了,我爸答应了她的条件,她要出国留学,并且助学她到学业结束。我爸这个人很讨厌别人威胁他,但那一次他妥协了,并不是因为我,而是他看重了那个女的。能这么撒的开的,是个狠人啊,他一直很欣赏这种个性的人,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所以她留学回来,我爸就把她收用在自己的人才库里了,只做事,完全无杂念。”
“而我,我爸觉得我太嫩了,嫩的可笑。然后他就带着我去成熟了。先是用钱,然后就纯粹凭本事,他只给我定一条,不能碰毒,赌都可以。形形色色,真的什么样的女人都有。真的什么都有。”沈徒离最后一句是重音,说完之后又去看杨雪花。
“对,你也不挑食,想吃什么吃什么。”杨雪花长这么大都从来没去过酒吧,沈徒离说的她就更陌生了,但是画面还是能脑补的,毕竟时代不一样了。
“我这个人做事就这样,不懂得掌握那个度,玩我都比别人玩的疯狂。在突然间受刺激,路还被人铺好了,所有人围着你,人生观价值观瞬间被颠覆。然后一顿摧枯拉朽之后,很快就厌倦了。也就因为有她,所以我才没有迷茫。”
“那你跟她……”杨雪花有点好奇,他们的关系是不是一开始就很病态呢?
“我们还是很……她小时候受过伤害,对这种事很抵触,哪怕是正常的接触都会很敏感。”所以那会儿杨雪花神经兮兮反感人碰她才会叫他特别在意,其实爱好和平的人只是本能的怕冲撞而已。
“所以你也是分的很开的那一种喽,一面是这样,一面又是那样,还完全不耽误。”杨雪花犹豫了一下又问,“那她知道吗?”
“不是。她不愿意,我肯定不会逼她。也试过,她说停我就不强求。但我们真的发生实质之后,我就再也没玩过了,也是那个时候才想明白吧,有她就是她了,也没其他的心思。”
“但我们那会儿已经成年了,我爸断了我的经济来源,别人忙着高考,我却在疲于生计。在此之前,我爸从来没有在钱上约束过我,想买什么买什么,想花多少花多少,唯一的要求就是我要服他的管教。我从以前的捉襟见肘再到适应特权,然后一下子又回到一穷二白,心理上没落差肯定是假的。”
“我不怎么跟她讲我的事,她的过去也不跟我提,想着我们能有当下就过好当下。但她可能也察觉一些吧,她很敏感,尤其是真的跟我在一起之后,变的更加患得患失,总是会把事情想的特别糟糕。我的家境她也知道,她还见过我爸爸,但场面非常不堪,从那之后她就开始跟我提分手了。”
沈徒离说着抓住了杨雪花的手,“宝贝儿,你能见我妈,但是绝对不能见我爸,他就是哪一天来找你,你避不开也一定要告诉我。他一直觉得我这辈子一定会跟他一样,所以不让我有任何的慰藉,就算我找到了,他也要给我清除掉。”
“……”杨雪花,“怎么又扯到我了?”我们应该不会走到这一步的。
沈徒离继续抓住杨雪花:“宝贝儿,我从前做过很多荒唐事,但我真的不会了。你相信我能变好吗?”
“嗯,我相信。”杨雪花点点头,看他样子又有点激动了。
“相不相信的,你也根本不在乎。”沈徒离抹了一下脸侧留下的水迹,“可我真的相信你能让我变好,我也觉得跟你在一起的感觉很熟悉,你让我心安,你让我又对生活充满了希望。你信不信我跟你在一起说的话比我之前的二十多年说的话都多,我特别急切的想要让你了解我。”
杨雪花:“……你是把我当心理医生了吧?”
“我看到医生不会想上她的。”沈徒离说,“我就是要把你实实在在的握在手里,要实实在在的感受你,要实实在在的进到你身体里,还有你心里。”
“哎,哎哎——”杨雪花都慌了,“过分了,说话悠着点,真他妈越说越恶心。”
“哪边恶心了,我说的都是大实话。”沈徒离拉着杨雪花离自己更近一点,他手劲大,拖着杨雪花的后脑就跟抓小鸡一样,“我已经很久没吃肉了,不是因为你,我都忘了这是什么味道,没你我不想,有你就只要你。”
是很久了,这时间几乎比杨雪花还长,那一段对他来说真的太不堪了,老天爷能让他活下来就是一场自我救赎。
可是遇上杨雪花,火一撩就起了,过去的一切都不再是问题。他的本能再次被激发,这种事必须要勇敢,必须要不遗余力,排除所有顾虑,为爱,就该全情以赴。
也许他一开始还没想那么多,只觉得肉到了嘴边就该死死咬住,哪怕敲裂他的头颅,震碎牙齿,他也要用牙龈紧紧缠住。他吞不下去,也不能给别人。
可是现在他不这么想了,这块肉不再仅仅是诱惑他的食物,更像是一只毛茸茸兔子,一只会撒娇又会咬人的猫,甚至能成为他的女王,做他的首领,引领他朝着光明前进。
杨雪花手撑着沈徒离的胸口往后挣扎,手都在抖。车里的空间太狭窄,没一会儿雾气就全都上来了。沈徒离步步紧逼,感觉像是完全被他控制了,吻就在咫尺之间。而且这一张湿气腾腾的脸,痞帅痞帅的,一使坏真的是又欲气又贵气,又温柔又粗暴。
啊,真的受不了,整个人都软的不行了。
但是不行,必须要硬气起来!
大的方面,她这一出轨跟徐嘉树有什么区别,还不是一样的躲不开一个色吗?那她从前的一切都变得可笑,指责徐嘉树的话也变成了她的报应。她的事还没个定断,所有的放纵都是可耻的,她会对不起所有人,包括她自己。说好的要有个交代,不能这么糊里糊涂。
小的方面,第一,虽然今天是第四天,没什么量了,但姨妈毕竟没走彻底。第二,她还没洗澡,第一次不能这么邋里邋遢吧,会不会尝了一口却发现完全不对味,然后彻底没兴趣了?第三,这车空间太小,实在不方便,车是徐嘉树给她买的,她还经常要载人,感觉好膈应。第四,她身上的内衣都不是成套的,显得她一点都没有品味,而且体毛也……
女人的思想就是不一样,就这么短短一瞬间,杨雪花考虑了这么多问题,然后得出一个结论:不行不行真不行!
沈徒离看到杨雪花表情变化万端,仿佛猜到她的小心思在想什么,嘴角浅浅勾起,突然一丢手。杨雪花“噔”一下脑袋往后一撞,但是沈徒离眼疾手快又伸手过去给她后脑勺兜住了。
“嗷——”杨雪花明明不疼,还叫的异常惨烈,好像人家做了什么似的。
“宝贝儿,跟你商量个事呗。咱们两个单独在一起的时候,能不能豁开一点?你这是典型的性压抑。”沈徒离倒来给她看病了,贴过来的一张脸笑的太坏了。
杨雪花:“……”感觉自己好白痴,节奏完全被人家带着,自己就像个白痴。
“我没有。”杨雪花这解释的架势就跟徐青禾狡辩一样,完全没有说服力,“我也不是一直都这样的,我……”我没装我不是圣母我不是白莲花我没有欲擒故纵……
一度她严重怀疑自己有问题,一定是她没能满足徐嘉树,所以他才会恋上翟辛安那样的。可是和沈徒离在一起,那种感觉又回来了,甚至更强烈,她也没那么拘泥。她其实也变得自信了,不再自我否定。
刚刚的话没说完,沈徒离很好,能被他看上,她很开心,不管结局如何,她不会否认这一段美好。
“是吗?”沈徒离还是凑在杨雪花的跟前,整个人完全是压迫的进攻姿态,“可是你一直都是在说,不要不要,你这个妖艳jian货快离朕远一点,朕是正人君子岂能被你这种狐狸精狐媚圣心。人家是圣洁的白莲花,你这种肮脏卑鄙龌龊的烂货快点跪下来仰视我佛吧!”
杨雪花一巴掌又扇到了沈徒离的脸上,不轻不重,既没有剥夺尊严的疼也不是欲拒还迎的撩拨。她自己也愣了一下,然后木木的说了句:“打死你个龟孙,一天到晚带恁老娘玩,有意思吗?”
沈徒离把脸埋在了杨雪花的肩窝里,喃喃地说道:“宝贝儿,你怎么这么招人喜欢呢!”完蛋了,被人打都能打的这么舒服,他真的有求虐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