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雪花不确定自己站在窗边多久,反应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地上的蛋糕很快被人拿走了,拿的一点不疑惑,估计是看了全过程的人,就连纸包里剩余的栗子也被拿走了。没多久,那些散落的小栗子也给打扫卫生的人清理了,还抱怨了一句:“没素质!”
手机震动了很久,杨雪花没搭理,不想动,一点都不想动。
一遍,两遍,三遍……再不接的话,某人就要杀过来了。
“你等我一下,我马上过来。”杨雪花说。
这个“马上”等了很久,杨雪花洗了一个很漫长的澡,从头顶到脚趾甲全都仔细的清洗了一边。然后换了一身衣服,她锁好门出去了。
车不在她这边,电瓶车也懒得推出来了,距离虽然不怎么远,但也费时费力。楼下的那一棵无花果树前两天被砍了,下午回来的时候看见有人在刨树根,这会儿泥已经被填好,种了一棵小小的金橘树。
那棵无花果树被砍的时候,顶上还挂着许多未成熟的小果子。今年这棵树结了许多许多无花果,多少人走过都会被吸引,本以为它的主人会为它感到骄傲的。可能连树自己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死亡是个漫长的过程,哪怕被分尸,也是一点一点的枯萎。
杨雪花没自己开门,她按了门铃,听见走路的声音,对方就开口了。
“早知道你要这么长时间,我就先去洗澡了。”沈徒离也没意外,每次她来,如果他在,她都会提前通知一下,好似生怕不方便。
杨雪花看了沈徒离一眼,冲他笑了笑。他穿的衬衫,袖口卷起了起来,底下还是工作裤。换了拖鞋,这粉蓝色还是她看中的,配上粉红色,会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红蓝确实是很强大的CP,不管是浓重还是清淡,总能给人意外。
“我没做饭。”沈徒离问,“你想吃什么,要不要出去吃?”
“那就吃蛋糕呗!”杨雪花笑着转脸对向厨房,沈徒离还故意藏着,吃货的眼神可是很奸的。
“啊,被你发现了。”沈徒离也跟着笑了起来,过去把蛋糕拿来,“一点都不惊喜呢!”
杨雪花就没跟沈徒离说过,也就那次旅游的时候,身份证被他看了一次,她也没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按理,是该惊讶的。
蛋糕虽然不算大,八寸的,但是两个人当饭吃也吃不完,再好的奶油也容易腻。造型挺简单,纯白的,裱着花边,上面是用草莓摆成的爱心。草莓是新鲜的,撒着不太多的糖浆,蒂上那绿叶还留着,显得很诱人。
杨雪花伸手拿了一个草莓裹着奶油吃了。嗯,这是淡奶油,味道很清淡。草莓也是奶油草莓,口感丝滑偏甜,一点都不酸。这个天,也不知道人家哪里来的新鲜草莓。
沈徒离瞪了一下眼睛,脸上带着惊讶:“就这样吃了?”
“不然呢?”杨雪花看了看自己刚刚拈草莓的手指,“要洗手吗?”
“这是我自己做的,也不表扬一下!”沈徒离嗔怪了一句,“都没点蜡烛,也没许愿。”
“你自己做的?这你也会!”杨雪花这下是惊奇了,难道他骗她有事要忙,就是去做蛋糕了?
沈徒离撇了撇嘴,好像嫌杨雪花的反应不够激烈。
“你怎么弄得?”杨雪花问。
“这你别管。”再不哄的话,要生气了,要心凉了。
“沈徒离——”说谢谢?说有心了?说受之有愧?杨雪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问,“蜡烛呢,点上许愿吧!”
沈徒离翻了个白眼,这反应怎么一直就不是自己所想呢!
杨雪花自己已经看见了蜡烛,于是拿了出来,里面有十几根,她随手选了一根。沈徒离看着杨雪花手里的蜡烛,眼睛里带着点藏不住的意外。
“就点一根吧,意思一下。”杨雪花把蜡烛插上,朝着沈徒离伸手,“打火机拿来。”
沈徒离从口袋里把打火机拿了出来,递给了杨雪花。
随着“叮”的一声,青色的小火苗冒出,仿佛像一团鬼火,虽没有太大的威胁,却同样叫人心生忌惮。杨雪花把蜡烛点上,然后双手合十,说道:“我许愿喽!”
“许吧!”沈徒离把打火机拿回,揣进口袋。
……
“许好了,我要吹蜡烛了。”杨雪花吸了一口气,一副要一气呵成的完成某件大事的样子。
沈徒离抿了抿嘴唇,像是为憋笑做着准备。
一口长长的气下来,蜡烛却还在顶风顽强的支撑着,好不容易熄灭了,“欻”的一下又起来了。脸都涨成了猪肝色,杨雪花也不敢停,瞥眼一看沈徒离嘴角的笑意,明显就是恶作剧得逞的傲娇。
杨雪花感觉自己的一口气都要回过去了,脑袋缺氧的情况下,思维也跟不上,她直接一把抓住了蜡烛上的火苗。
“杨雪花,你干什么?”沈徒离都慌了,想不到她这么激进,“这是吹不灭的蜡烛。”烛芯里有少量的镁粉,温度稍微高点就能复燃,只有一根,偏偏被杨雪花选中了。
“我猜到了,所以要隔绝空气嘛!”杨雪花还紧紧抓着,等它彻底凉了。
“我就跟你开个玩笑。”沈徒离上去抓住杨雪花的手,“宝贝儿,你别吓着我了。”
“可我许了一个很要紧的愿望,蜡烛不灭,我怕老天爷不答应我。”杨雪花说。
“宝贝儿,你也太傻了,老天爷管你许了什么愿望。”沈徒离拍拍杨雪花的脑袋,脸上虽笑着,神情却很心疼,“祝我长命百岁啊!”
杨雪花点了点头,笑了起来。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回报,只能献一个愿望。祝愿沈徒离能得偿所愿,这一辈子都开开心心,永远幸福。这个愿望很大,老天爷大约是不可能满足她的,可是她却执迷了。
“喏,送你个礼物。”沈徒离递了个小盒子过来,包装很简约,但标志性太强,据说这个颜色是能让人美哭了的蓝色。
“哎——”杨雪花看了一眼,她都不想打开,完全不好奇沈徒离送了她什么,“我们先吃蛋糕吧。”
“那你先收着。”沈徒离把那盒子放到了杨雪花的口袋里,“你要拒绝,我会感觉很尴尬的。别告诉我,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
杨雪花今天穿了秋款的连衣裙,外面套了一件宽松的粗线针织开衫,那口袋很大,同时具备实用性和装饰性。她低头看了口袋一眼,没说话,回手拿了一颗草莓沾着奶油吃了。
“切开吃吧,里面有惊喜。”沈徒离说着就把蛋糕切开了,感觉里面会有戒指一样。只是杨雪花吃东西太虎了,他可不敢把那么小的东西放这里面。
杨雪花:……什么惊喜?如果里面有栗子,她就去跳楼。
然后……
她不想跳楼,她还要好好活!
“要不要喝点酒?”杨雪花问沈徒离。
“行啊。”沈徒离站了起来,“想喝什么?”
“喝红酒吧,有情调。”杨雪花扬了一下眼角,带着点顾盼生姿的风采。她说着将外套脱了,随手放在了身后的椅子上。
里面的连衣裙是藏青色,衣角滚了一圈白。圆领,显得有点空旷,她系了一条丝巾。这丝巾原本是她婆婆的,深蓝色的背景里有芭蕾舞女孩在跳天鹅舞,很高级。
外套脱下后,她把丝巾也扯下了,绸缎的质地太滑,掉在了地上也没眼看。
“啊。”沈徒离愣怔了一下,忽然转身的动作显得僵硬。面向着酒柜,看了好一会儿,才从底下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方形的木盒子。将上面抽开,里面放着一瓶红酒。
“很贵吗?我说的玩的,要不然就算了。”杨雪花不大识货,怕他说82年拉菲。
“不贵,50美刀。”沈徒离找了启瓶器来开酒,软木塞,有点费劲。
“是不是要醒酒?”杨雪花一手撑着桌面,把额头搁了上去,歪脸看着沈徒离。
“无所谓。”沈徒离去洗酒杯。
沈徒离这边有红酒杯,只有一对,杨雪花买的。巨贵,装逼的代价,要么丢脸要么吃亏。杨雪花只是觉得沈徒离有时候过于装逼,所以想坑他,又或许,她只是想把天神拉下凡尘。
“仔细看看,不能挂壁哦。”杨雪花在后面喊,“杯壁挂水珠,说明不干净,也有可能是水有问题。”
沈徒离听说,扭脸看了杨雪花一眼,随后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用来冲洗红酒杯。
“这种水没用,杂质太多了。”杨雪花还没喝酒,感觉就像是醉了,“告诉你一个秘密,用娃哈哈纯净水,真的很纯,我们以前分析……咳,不说了,破坏氛围。行了,别洗了,拿来吧。”
沈徒离真的就听话的过来了,杯壁上沾着水珠,他的手也是湿的。
“倒吧。”杨雪花用食指和中指夹着其中一个杯柱,推到了沈徒离的面前,“少一点,一口的量。”
沈徒离在杯底倒了一点。
杨雪花依旧用手指夹着,然后晃了晃。很快,酒杯上出现了酒泪,颜色很深,带着陈年特有的浑厚。她又晃了晃,在桌面上画了三次十字,然后一扬,嘴里含了半口。在齿间润了润,才咽了下去。
杨雪花并非真的没眼见,她也见过不少好东西。以前她总以为这就是有钱人的自以为是,后来才明白是不懂人家的层次。
每年只有几两的黄茶,那茶汤进口的一霎,瞬间晕开,润的人整个心神美妙的无法言喻。好东西总会给人相同的感觉,平顺,厚重,舒服,愉悦。而上瘾的东西,一开始却都是不美的,刺激的。
杨雪花她分得清。
“骗子。”杨雪花瞟了一眼沈徒离。
“你今天怎么了?”沈徒离给自己到了半杯,仰起头,一口就喝完了。
杨雪花不可思议的看着沈徒离,伸手指责他:“老牛饮水,暴殄天物。”
沈徒离歪了歪脖子,又给自己倒了大半杯,赌气一般的说:“你管我怎么喝!”
“没怎么。”杨雪花举起酒杯,回答了他上一个问题,和沈徒离说话,逃避是没用的,“就是想干坏事了,你不是说要送我一份成人大礼的嘛!”
沈徒离一把夺下杨雪花的酒杯,自己把剩下的酒喝了:“那你别喝了,免得醒来怪我趁人之危。”
“你也少喝点,要不然不行。”杨雪花笑的有点荡漾,看着沈徒离干脆的用拇指抹掉了嘴角红色的残液,这动作苏炸了。果然,好看的人,怎么样都是美美的。这要换个人,一定油腻的人出戏。
“等我一下,我去洗澡。”沈徒离说着就要走。
杨雪花一把拉着,手环住了沈徒离的腰,这腰太细,一个满怀竟还绰绰有余。身体的重心有点偏移,沈徒离若执意要动,杨雪花就要从椅子上掉下来了。
“别等了,我不想等了。”杨雪花扬起脸,但其实她看不清沈徒离的脸。腰虽然细,力量却坚定,他若不想动,真就像定海神针。
沈徒离伸出手来蹭了蹭杨雪花的脸,犹豫的口吻说道:“这不大好吧,我……”
“没关系,我洗过了。”杨雪花说,“我不嫌你。”
杨雪花换了香水,从她想跟沈徒离在一起开始的那天买的,但是今天是第一次用。这款香水的名字太直白,仿若就是为了这种事准备的。总要一个过程,所以前调清新,中调轻柔,而绵长的尾韵,反而成熟感性,能够足足的吊起激情。
沈徒离迷恋的不是这种的味道,但这种行为却是一种示好。
杨雪花松了松怀抱,一只手伸进了沈徒离的衣服里,指尖小心翼翼的试探。如今虽然是秋天了,但也不至于太冷,她的手是凉的,那游离的触碰,却像火,一触即燃。
“宝贝儿,你……”沈徒离一把将杨雪花从椅子上抱起,心里辗转了一堆的情话,现在却变成了,“去卧室还是在这?”
“听你的!”杨雪花的声音已经偏向不大清晰的呢喃,尽管撩人吧,还什么都没开始呢。
沈徒离抱着杨雪花到了客厅的沙发上,相对于卧室,这个距离更近,而且……更刺激一些。嫌茶几有些碍事,他一脚就给踢开了,带着蛮横。丢下杨雪花的时候,也不大温柔,人一下压迫过来,就全是侵略。
什么小狼狗,分明就是一只穷途末路的饿狼,红了眼,狰狞獠牙,浑身炸毛……
杨雪花太弱了,完全接不住,本是她在挑衅,又完全变成了予取予求。
算了,去他妈的,爱谁谁!都滚!都去死!
“宝贝儿,你确定吗?”沈徒离抬了抬身,裤子被他甩在了一边,幸好当时有数,一伸手就能够到。这是关键,戴套的动作利落有效,他瞬间回到状态。
“沈徒离!”杨雪花伸了伸手,“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我在做什么。”
沈徒离低了低身体,让她抚到了他的脸。但同时他也没有犹豫。仿佛是生怕身下的人会后悔,完全忘了克制,怕她反抗,怕她离开,于是只一心要抓紧她。
“唔……”异常沉重的闷哼声,如同夏日闷热的午后第一声惊雷,有些不敢置信,却又满怀期待着猛烈暴风雨的来临。
“要命了,宝贝儿……”沈徒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想用手捂住杨雪花的脸,却又舍不得,就连瞥开目光,他都没那个勇气。
空气凝滞了一下。
发觉沈徒离不动了,杨雪花抬起头来,她顿了顿,忽然就毫不掩饰的笑了起来。
“没事,没事,亲爱的,已经比上次有进步了。哈哈……”杨雪花笑的太讨厌了,她用胳膊肘顶着,支撑起上半身,“哈哈,哈哈……我以后可以叫你秒男了。”
“没有,但是我得缓一下,让我分分神。”沈徒离也无奈的笑了,俯下身来把杨雪花再次放倒。额头贴着她的脸,心跳的太厉害,他都喘不上来气了。
没等杨雪花有所表示,吻再次过来。这一次轻柔而温存,像是故意要掩盖色气与**。杨雪花也能接应了,她喜欢这种相濡以沫的感觉,哪怕下一秒就会因为干涸而气绝。
“宝贝儿,忍着一点,先别叫好吗?”沈徒离虽是在商讨,可是手已经捂住了杨雪花的嘴。
杨雪花的理解能力又下降了,耳朵也失聪的听不清。骤然间,额间的青筋暴起,整个脑袋都是嗡嗡的,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鸣音。
“不听话!”沈徒离的话音里带着恶狠,举手拿了一件衣服就把杨雪花的脸给盖住了,“以后不听话,我就真要收拾你了。”
“啊!沈徒离!!”杨雪花把脸上的衣服拽了下去,目光坚决的盯着沈徒离,“你杀了我吧,你带我去死!”
沈徒离的恼怒来的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这人太会看穿人心,从杨雪花进门的一霎,他就知道她怎么了。徐嘉树还能苟延残喘吗?他可不想做替身,他也不是给她放纵解忧的烈酒。
沈徒离打了杨雪花一巴掌,不重,但有惩罚的意味。他做什么事情都能恰到好处,这一巴掌满是渣男的苏感和痞气,还有他倔强的尊严与傲气。
比起身下,这一巴掌带来的疼痛无足轻重。只是觉得委屈,也许还有空洞,亦或者本身的迷茫和罪恶。杨雪花哽咽了两声,想放声哭却不敢,泪水刚流下,她立即擦掉了。
“对不起。”杨雪花想翻过身去,不堪承受了,想逃跑,却被固执的沈徒离拽了回来。
“你道什么歉?不需要。”沈徒离真不是省油的灯,要他做舔狗是不大可能了,就是暖男也要看情况。这人缺点一旦暴露,会掩盖掉所有的闪光点,只叫人恐惧的想逃离。
“你就欺负我吧!”杨雪花这下所有复杂的情感全都变成了委屈,哭吧,放肆的哭吧,尽情的哭吧。
沈徒离又来亲她了,泪水混着鼻涕他也不嫌,掌心轻轻的抚触,极尽温柔。都已经这样了,不知道为什么他还能保持战斗力。就好像人被精分了两段,上身在安抚在道歉,下半截却又攻城掠地的毫不留情。
杨雪花读书不多,但也是从青葱少女走过的,情窦虽然开的晚了点,可也是在最好的年纪盛放的。张爱玲不是说过一句话吗,(不方便转述,因为会不过审)杨雪花想,大约也是有道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