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地镜 第14章 报酬给过了

谢微今站在原地许久。

此刻他所停留的位置仍旧是最开始抵达青钰山的时候，他们稍作休息的地方。

天光大亮。

四周是郁郁葱葱的树林，这一下子，微风吹过，带着的“莎莎——”的声响。

甚至还有鸟时不时越过来，发出啾啾啾的动静。

不过很可惜，已经没有了那股子灵力波动。

他们已经彻底出来了。

缓缓回头，谢微今看见了坐在地上靠着一些东西躺着的师弟师妹们。

他们闭着眼睛，陷入在梦里。

他轻轻抬手，目光晦涩。

在他手掌心的赫然是那块道蕴石。

在脱离这一场幻梦之后，道蕴石竟然到了他的手里。

业澜竟然幻梦结束后将道蕴石给了他。

动了动脚，谢微今敏锐的目光又停留在了一处石头上。

那石头上放着很鲜明的几株草药，正是亓颂烟他们这次任务所需要的红心草。

谢微今沉默着，最终只是发出无声地叹息。

“师兄？”亓颂烟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过来。

随着亓颂烟的清醒，后面的朝仙宗弟子也陆陆续续地睁开眼。

亓颂烟揉揉眉心，一瞬间觉得恍如隔世。

“我们这是在哪里？不是在点灯节那边……吗？”亓颂烟语气带着几分茫然。

很快，随着脱离幻梦，之前在幻梦中忘记的种种情形已经被他们想起来。

没多久，亓颂烟彻底清醒，神色复杂。

谢微今拾取了红心草递给亓颂烟，温声：“收下吧。”

亓颂烟接下来：“这……到底怎么回事？”

一边贾袁嘀咕：“好魔幻的事。”

谢微今弯了弯眼眸：“做了一场梦而已。”

亓颂烟愣怔：“当真是一场梦吗？”

梦中曾经出现的吕登胜，孟刀矣，寸凝那么真实。

仿佛还在眼前。

“青羽镇已经成为空镇许多年，”谢微今笑笑，似乎带着几分淡漠，“我们所看见的热闹的青羽镇，盛大的点灯节，不过是近百年前的幻梦。”

是一个孤独的山灵，想为自己缔造的一个美梦而已。

为他即将到来的死亡，迎来终结。

倪朗星听着谢微今的话，忍不住喃喃：“可是这也太真实了。”

“好了，”谢微今抬头，“颂烟你们或许可以回宗门交任务了。”

谢微今说完，亓颂烟带着两分匆忙，问：“师兄你不回宗门吗？”

“嗯，暂时不回去，”谢微今道，“我还有些事，可能要先离开了。”

原本谢微今和亓颂烟并不是一路出宗门的，是亓颂烟做任务途中遇见了谢微今，在得知谢微今的目的地是青钰山的后才开始同行。

自从三年前，谢微今经常一个人出宗门，但是身为谢微今父亲的剑仙和母亲的妙月仙子却从来不曾担心。

放任谢微今的一切行为。

不，比起放任而言，更多的来说，是不在乎。只要谢微今没有死，或许根本没人会记得他。

亓颂烟也能感觉到，曾经她亲近的谢师兄，仿佛离她越来越遥远。

“师兄，”亓颂烟叹了口气，也不强求，“那路上慢些走。”

至少，她视谢微今如亲兄长。

谢微今从袖袍中拿出几张符箓递给亓颂烟：“你们回去的时候，也要小心些，这些拿着吧。”

亓颂烟推拒，皱着眉：“师兄，这是你保命的东西，我不能要。”

“我还有很多。”谢微今含笑道。

亓颂烟闻言，这才收下。

谢微今朝着亓颂烟点点头，然后独自走向另一个地方。

倪朗星没有近距离听他们说话，有些奇怪：“谢师兄这是？”

亓颂烟这般回答：“师兄要前往他该去的路途了。”

她瞧着谢微今离去的背影，笑了笑：“我们也要踏上回宗门的路了。”

她想起那一场幻梦，决定要回宗门问问自己的师尊。

谢微今走的不快不慢，脸上若有若无的笑容已经彻底消失。

他凭借着在幻梦中的记忆找到了如今的青羽镇。

正如亓颂烟他们所说，残破不堪。

曾经人来人往的热闹街道，只剩下一片荒芜。

谢微今在幻梦中给了业澜一个美梦，不过既然出来了，就需要面对真正的现实。

根据他的推测，当年的青羽镇，因为吕登胜等人的行为，业澜受到了极大的创伤。

甚至于青钰山灵气消散。

没错，青钰山的灵气也在消散，青羽镇的人依靠青钰山的草药做生意。

寸凝当年家里开的药堂更是热闹。

而如今，青钰山的灵气无法再孕育出灵气充裕的草药。

所以青羽镇的草药不再特殊，失去了生活来源的青羽镇在百年漫长的时间，开始流失人口。

灵气流失，人口流失，青钰山除了偶尔路过的旅人，怕是没什么人了。

业澜或许就是这么寂静地守着逐渐沉默的青钰山以及青羽镇。

谢微今穿过街道。

途中经过了寸凝曾经开的药堂。

药堂的牌匾已经掉落，谢微今却没有停顿下来，直直的走过去。

“这报酬……给过了啊。”谢微今摩挲着手中的道蕴石。

谢微今神色淡淡，他向来不喜欢亏欠别人东西。

“既然如此，再帮你一个忙好了。”

谢微今正要身影闪动，去向某个地方。

那一刻，他听见了两个人的对话声。

他回过头来。

“师叔，今年你怎么会来这里？”那是一个孩童的声音。

“嗯，回来看看。”回答孩童声音的，是一道温柔的女声。

“回来看看？”孩童又出声了，“师叔你曾经是这里的人吗？”

随着声音的靠近，谢微今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两个人。

一位鹅黄色衣服的女子，身边是一位十来岁的男孩。

谢微今突然轻轻笑了笑。

原来是她。

女子也察觉到了前方有人，警惕起来。

谢微今抬眸，开口：“敢问阁下是何人？”

女子观察了一下，发现面前这人没有恶意，就像是误入的旅人，而且她一眼就能看透修为，练气期，这应当是个后辈。

她松了口气，道：“我是雾渺门的人。”

随后，她态度和善地问：“我名寸凝，不知你是……？”

在听见女子说出自己名字的那一刻，谢微今毫不意外。

谢微今回答：“晚辈是朝仙宗的弟子，我姓谢。”

“谢微今。”

在听见朝仙宗的时候，寸凝才算彻底安心下来。

朝仙宗乃是第一大宗门，更是正道魁首。

曾经在幻梦中的无忧无虑的少女，如今也成为了雾渺门的弟子。

通过谢微今的这双眼睛，看得出来，寸凝修为已至元婴初期。

业澜的幻梦不曾出错的话，寸凝前面十几年从未修炼过。

如今不过近百年，寸凝已经成为了元婴修士。

这已然能够称作为天才。

再加上谢微今对于寸凝口中的雾渺门有几分印象，二流宗门，实力却也不俗。

元婴期应该已经足够担任宗门的名誉长老。

谢微今兀地想起来在最后，寸凝曾经说过的话。

在幻梦中的寸凝想要拯救业澜，在现实的寸凝，或许已经付诸于行动。

谢微今心中已经有了思绪，面上温和一笑：“原来是雾渺门的寸凝前辈。”

这一声前辈，谢微今叫的毫无负担。

认识他的是幻梦中的寸凝，可不是眼前的这人。

寸凝这会儿再仔细看，眼前的人容貌风姿皆是完美，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气质。

“师叔。”小男孩扯扯寸凝的衣袖，眨了眨眼。

寸凝态度和缓：“不知道谢道友来到这青钰山是为了什么？”

谢微今坦然同她说：“我听闻青钰山有红心草，便过来看看。”

他干脆用了亓颂烟他们当初来这里的缘由。

寸凝以前生活在青钰山这么多年，听见谢微今的说辞，道：“这红心草我倒是知道。”

“如果你不嫌弃，我带你去如何？”

谢微今面上露出几分踌躇：“不知可否麻烦前辈？”

“不碍事，”寸凝笑了笑，“我们同为正道仙门弟子，不过是指个路而已。”

“更何况……”寸凝说到这句时，声音低了些，“我也想再到处看看这青钰山。”

谢微今没有接话。

他背过手来。

如今，他倒是更想知道现实中，当年具体发生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谢微今突然发问：“前辈很熟悉这青钰山吗？”

寸凝自然回答：“的确如此。”

谢微今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疑惑：“说来有些奇怪，我和我同门刚刚抵达这青钰山的地界的时候，做了一场真实无比的梦。”

“我们在梦中见过许许多多的画面。”

“我本以为只是一场梦境，如今到了这街上，却又觉得不像了。”随着谢微今说的话，寸凝面上的神情开始变化，隐隐带着几分不镇定。

“我记得，这里是青羽镇，曾经有一个节日，是点灯节。”谢微今笑盈盈的，仿佛看不出来寸凝的变化。

“我还见过一些人，现在都还能说出名字来，”谢微今望着他，定定说道，“既然前辈您熟悉这青羽镇，想来说不得前辈您认识。”

寸凝喉咙干涩无比，艰难无比的说：“什么名字？”

谢微今皱了皱眉头，说：“吕登胜，孟刀矣还有……”

他迟疑了一下：“好像还有一位和前辈你的名字一模一样的人，不过她家里是开药堂的。”

“也叫做寸凝。”

下一刻，寸凝微微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就连一边的小男孩也察觉到不对了。

寸凝却直勾勾地看着他：“还有吗？”

“还有其他人的名字吗？”

谢微今缓缓回答：“好像还有一个，叫做……业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