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地镜 第1章 青钰山

夜晚小树林里面亮起火光，在火光的照耀下显露出一群影子来。

以篝火为中心，约莫三四来个人散落在一边。

其中有一个人格外的显眼，其余的人都靠在一起，只有他，孤零零地坐在那儿。

那是一位穿月白色弟子服的男子，他面如冠玉，眉眼低垂。

流露出温和无害的味道。

就在他的手上握着一个小巧的玉埙，反复地摩挲。

离他远些的一个弟子目光不由自主地朝着那边看过去，那人似乎有所察觉，微微抬眸。

“这位师兄当真是俊美无双。”这名弟子喃喃。

听见这话，贾袁有些恹恹地回答：“空有一副好皮囊而已，都还没到筑基期，如今亓师姐带了他一路，希望接下来他也不会给亓师姐拖后腿。”

“这位师兄没到筑基期？”这名弟子语气有些疑惑。

他记得，只有到了筑基期才能接外出的宗门任务吧？

“他可不是来做宗门任务的，”贾袁打量了一下这名弟子，有些了然：“你不认得他，想来你刚刚筑基不久吧，没机会来内门见过他。”

“对。”这名弟子点点头。

贾袁轻哼一声：“听说过静岳峰谢微今的名头吗？”

“诺，那位就是静岳峰谢剑仙的独子，谢微今。”贾袁说完这句话，都想象得到这名弟子什么表情了，无非是同情，怜悯，幸灾乐祸之类的。

但是，这名弟子仍旧露出赞叹的目光：“哇，原来他就是十三岁筑基的谢师兄。”

贾袁：“……”

静岳峰的谢微今，本该是朝仙宗数一数二的人物。

他的父亲是朝仙宗剑仙谢含川，实力非凡，甚至诛杀过同等级大乘期的前任妖君明玑。

而他的母亲楚卿霜，是朝仙宗长老，人称妙月仙子的符修第一人。

作为他们的孩子，谢微今小时候天赋自然不差，一度让朝仙宗认为又要出现像谢剑仙那般的人物。

然而世事无常，谢微今在十三岁那年，突然修为尽失，后来想了许多办法也只能保持在练气十层后期的水准。

根据诊治他的药师回答，谢微今的修为恐怕永远都要止步于此。

从十三岁筑基的天才一瞬间坠落成为永不能筑基的废物，真令人可叹。

这名弟子又忍不住看了谢微今一眼，谢微今还是那副动作，没怎么动。

突然间，谢微今抬起头来，令这名弟子有些慌张地将头偏过去，试图遮掩自己。

谢微今站起身来，手中握着的玉埙往袖子中一收。

他刚刚自然也听见了那两名弟子的对话，这么七年来，他早就不知道听过多少难听的话了，早就不能撼动他的心境。

玉埙收起来后，他的目光遥遥地看向前方。

虽然夜色遮掩住了部分视线，但是在月光的照耀下，依旧能够看见连绵起伏的山脉。

就在前方，是一处叫做青钰山的地方，是这些弟子的任务目的地，同样，也是他的。

“呼——呼——”

一阵风声吹过，树上的叶子哗啦啦的作响。

谢微今一直以来勾起的唇角弧度加深，令这份的笑意更加浓郁。

一瞬间，风声停歇，树叶不再晃动。

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下来。

谢微今瞥了一眼那位弟子，他们围绕着篝火，互相讨论着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一阵人脚步走动的声响。

“师兄，你怎么站那儿？”声音是清脆的女子声，她同样一身月白色的弟子服，腰间别了一把剑，带着笑意走过来。

还不等谢微今开口，贾袁就连忙起身，过去打招呼：“亓师姐你回来了。”

亓颂烟点点头。

一行四五个人都很热络的围绕过来，亓颂烟揉揉眉心，正当她打算让这些人让一让回头见谢微今的时候，她却发现，谢微今已经不在原地了。

亓颂烟以为谢微今换了地方，又四处看了一下，还是没发现谢微今的影子。

“等等，诸位师弟师妹，你们看见谢师兄了吗？”亓颂烟面容渐渐凝重起来。

贾袁不以为意：“谢师兄就在那儿……啊。”

当他打算伸出手指出来的时候，发现谢微今的的确确已经消失在了那个地方。

他干巴巴地说：“谢师兄刚刚明明还在的啊。”

尽管诸位弟子再怎么看，就是没见到谢微今的影子。

亓颂烟眉眼间带着化不开的浓浓担忧。

……

消失在众人眼前的谢微今此刻脚步稍微踉跄了一下，才稳稳停在原地。

此刻他脑海仍旧带着几分眩晕。

他也不知道他究竟怎么从别人眼皮子底下消失的，他什么也没有感觉到。

一眨眼间，他就从野外森林到了一处小镇。

但是谢微今脸上并没有带着惊慌，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切。

谢微今四处看了一下，然后轻笑一声，喃喃：“好久没遇见这么有意思的事情了。”

他的眼前是错落有致的房屋，这似乎是个镇子，就在镇子里，家家户户都亮着灯，谢微今所处的位置就在大街的边缘，眼前的人流很多。

只是有一点，他们手里都拿着提灯。

谢微今还注意到，有几个零零星星跟着大人的孩子，他们手中的提灯是没有光亮的。

半阖上眼睛，谢微今耳朵听见了各种细碎的声音。

片刻后，他睁开眼。

正当谢微今抬起腿，要往前走的时候，却见一个扎着小发揪的小姑娘就站在他面前，奇奇怪怪地看着他。

他停了下来，微微弯下腰，露出温和的笑容：“怎么了？”

“哥哥，你好奇怪，你怎么不拿着提灯呢？”小女孩说道。

“提灯？”谢微今目光落在小女孩手中拿着的提灯上。

小女孩拿的就是没有点亮的提灯，他还能看见提灯外面画着一株栩栩如生的玉兰花。

听着谢微今疑惑的语气，小女孩点点头，也不怕生：“今天是点灯节，很热闹的。”

“什么是点灯节？”谢微今眼睫颤动，小女孩近距离瞧着好看的人，难免有些惊艳。

“唔……就是，算了，”小女孩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你跟我来吧，我带你见识见识青钰山青羽镇的点灯节吧。”

谢微今露出一个清浅地笑容来：“好啊，谢谢……”

小女孩咳嗽两声，尽量想要表现得严肃一些：“我叫寸凝，分寸的寸，凝望的凝。”

“谢谢寸凝。”谢微今瞧着寸凝小女孩哼了一声，然后就开始带着他朝前走着。

谢微今迈着步伐，不紧不慢跟着这位叫做寸凝的小女孩。

在前行的一段路上，的确有很多人神色莫名地看着谢微今。

谢微今想，想必就是因为寸凝口中提到的提灯吧。

点灯节的每个人都拿着提灯。

“镇上就算有外来人，这一天也会被镇上的镇民发放提灯的，和我们一起加入点灯节。”寸凝前面嘀咕，“也不知道谁给你发漏了。”

谢微今含笑不语。

没有提及自己的来处。

他穿过重重人流，被寸凝带到一处地方。

这地方已经围满了人，里一层外一层的。

寸凝道：“这位哥哥，我就只能送你到这里啦，再往前面，只有我们这个年纪的孩子才能进去了。”

谢微今敏锐的抓住重点。

她这个年纪的孩子。

根据谢微今判断，眼前的寸凝应该有**岁。

再根据一路上谢微今不动声色的观察，提灯没有光亮的也是这个年纪的孩子。

就在这个时候，寸凝道：“点灯节一年一次，我们的习俗就是提灯，但是只有每隔十年的点灯节，才会开启圆台灯会。”

摇了摇手中的提灯，寸凝笑着：“我们会在圆台灯会选出我们的点灯人。”

“至于点灯人，哥哥你待会儿看了就明白啦。”

谢微今发现这小女孩倒是特别喜欢卖关子，不过他很配合地回答：“可以。”

寸凝告别了谢微今，朝着围满人群的前面过去，那些人见着是寸凝也默默地让出一条路来。很快，凭借着谢微今如今的视野已经彻底看不见寸凝了。

谢微今找了个位置坐下，他身边的人见了也不曾说什么。

他手肘靠着腿，眯着眼睛，撑着自己的脑袋，甚至他还饶有兴致地拨弄自己的头发。

没过多久，大多数人都半蹲下来，抬首往前看着寸凝去的那个方向，面上带着几分虔诚。

那就是寸凝说的圆台，谢微今瞧见寸凝就在那儿，而在圆台中心的是一位温婉的女子，约莫二十岁左右，女子轻声开口：“今日又是一次圆台灯会，孩子们，将你们的提灯放在你们的面前。”

孩子们照做。

温婉的女子闭上眼，一个一个走到孩子们的面前，手掌拂过他们无光的灯。

那些孩子们的表情随着温婉女子的到来有些忐忑，等着温婉女子离开，又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提灯又很沮丧。

直到温婉女子走到寸凝的面前，谢微今能看见寸凝紧张地抓起自己的袖摆，随后她面前的灯随着女子温柔拂过，灯——亮了。

寸凝的眼睛也亮了，随后就是不停地眨眼，小小的手掌触碰着面前的提灯，似乎在确认。

人群热闹起来。

就在寸凝提灯亮了的前一刻，有一股众人没怎么在意的风吹来，谢微今察觉到了这一阵风。

这阵风吹过谢微今的指缝，仿佛只要谢微今一使劲，就能抓住这阵风。

这是将谢微今带到这个地方的风，他认的出来。

他看着万众瞩目的寸凝小姑娘，弯了弯眉眼。

这恐怕比他想象的更加有趣。

正当谢微今打算走两步的时候，他面前一阵扭曲。

面前的景象犹如镜子般，一点一点由中心朝着边缘碎裂。

寸凝小姑娘开心的面容停滞起来，带着破裂感。

没有多久，那张停滞的属于寸凝的眼睛微微转动了一下，对着谢微今扯出一个笑容来。

紧接着，“镜子”彻底碎了，眼前的场景也消失了。

谢微今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随着这阵风吹过开始极速地跳动起来。

“扑通——扑通——”

突如其来的痛苦席卷而来，谢微今能够感到肉身的疼痛。

他颤抖着一双手，那双手虚虚悬在自己的胸口，手呈抓握状。

微光出现，一面手掌大小的圆形镜浮现在谢微今手中。

他的手在抽搐。

明明他已经痛苦不堪，那张温润的面容却展露出愉悦地笑意。

若是让自以为熟悉谢微今的亓颂烟等人见了这一幕，怕是会怀疑，这究竟还是他们记忆中温柔可亲的谢师兄吗？

“我终于——找到了。”谢微今低声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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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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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青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