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中赐宴就在几日后,既然是宫中赐宴便不可能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去得,因此我原本想着这回怕是没机会去了,要想见到赵平湖说不定只有叫谢余安帮我另寻机会。
可谁知我一瞌睡就立刻有人送来了枕头。
遇见齐安郡主的那天我正由贺知行陪着,在西市随意的逛街添首饰,行至坊门口,我们刚商量好要顺着主街往回走。
谁知我们才踏出坊门,迎面就差点撞上了齐安郡主的马车,要不是贺知行眼疾手快的拉了我一把,或许我已经被马踏伤了。
马车夫自知闯了祸,好不容易勒停了狂躁的马,下了马车,战战兢兢的看向我和贺知行,问:“赶路赶得急,冲撞了公子小姐,二位没事吧?”
我被贺知行拉到了怀里,倒是没什么大碍,刚想摇头就听见贺知行的声音冷了下来:“车内坐的事何人,主街人来人往,疾驰至此,是真拿人命不当回事吗?”
贺知行向来很少这样急言令色,这一回不知怎么的,脸上笑意全无,语气冷得好像寒冬大雪过后屋檐下挂着的冰凌子。
车夫自知理亏,当下不敢反驳,为难的看向车内,恰巧此时,一道温和的声音自马车内传出。
“这位公子说得对,虽然急着回府,但也不能不顾百姓安危,若是两位受伤,前头不远处就是医馆,我定然亲自陪同前往。”
说着,一个小丫头将车帘自内向外撩起,自她身后露出一个温婉和顺的女子来。
我同齐安郡主自小相交,她母亲平令公主是我父皇一个不受宠的庶出妹妹,当年有幸嫁给了辅国大将军,两夫妻恩爱非常,只得了齐安郡主这一个女儿,便时常带进宫来同我玩耍,年岁与我相当。
还是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面容,我望着车内坐着的女子,第一眼看见的,却是她神态中透出的浓浓倦意。
我很讶异,但又立马就想通了,不用多猜,想必一定是赵平湖步步紧逼,让向来随遇而安的齐安郡主疲于应付。
可到底为什么,赵平湖非要娶齐安郡主呢?
我记得曾经我与齐安郡主交好,赵平湖一直以来对齐安郡主都像是对待姐姐一般,并没有任何出格的地方,且看齐安郡主这副模样,也定然是相当不愿的,否则又怎么会躲到月门寺去。
月门寺就在西城门外不远的祁连山上,若是回城必定要经过这条主街,今日她这样匆匆,其中必有缘故。
贺知行见到齐安郡主露面,仍旧后怕得紧,拉着我的手不放,还想再刺两句,却被我悄悄一拉,火气这才小了些:“原来是齐安郡主,失礼了。”
齐安郡主声音很轻柔,像最柔软的绸缎,一出口就让人静心:“公子说笑,该是我道歉,只是今日我有急事,看二位并无大碍,可否先让我离开,等他日我定登门赔罪,以息公子的怒火。”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齐安郡主态度如此认真,便是再令人生气,这一下也让人气不起来了,贺知行并非不依不饶的人,轻哼一声,算是接受了她的道歉。
我扯着贺知行的衣袖将他拉到我的身后,这才道:“齐安郡主严重,赔罪我们哪里当得,原本也没什么大碍,郡主有急事便先走就是了。”
齐安郡主本没有多注意我,听我开口,这才将视线落到我的身上,似乎是仔细打量了一番,这才像松了一口气。
“这位夫人说得是,那我便先行一步了。”
说完,齐安郡主向我点点头,然后又坐回了车里,马车夫见此终于不再战战兢兢,又向我告了罪才重新启动马车走了。
看着马车走远,我这才回过头看向贺知行,岂料方才还乌云密布的某人,不知怎的,突然就傻乎乎的笑了起来。
我睨了他一眼,才问他:“你笑什么呢,贼眉鼠眼的,齐安郡主也算是我的手帕交,你就不能收收你那臭脾气。”
贺知行向来乐呵呵的,我也鲜少见他这样生气。
“我脾气哪里臭了。”他反驳,很是不认同我的话,“淮安盛京,有哪个说过我脾气不好,也就夫——人你,这样嫌弃我。”
贺知行故意将“夫人”两个字拖得老长,一面说还一面偷偷的看我,就差没将得意写在脸上了。
之前我虽然是贺知行的妾,但梳妆打扮仍旧是偏向少女风格的,多少带着点俏皮活泼,但自从被他吃干抹净之后,贺知行左右叫秋云为我挽起了妇人髻,直说我这样才好看。
我懒得与他争辩,也就随了他的意,今日齐安郡主一句“这位夫人”,可算是喊到了贺知行的心坎儿上,也难怪他如此得意忘形。
“少贫嘴!”
我忍不住扶了扶梳上去的发髻,嘴上还是责怪,但眼角都是笑意。
这人怎么跟个小孩子讨着糖似的,没个正形。
街头同齐安郡主偶然一遇我也没将此放在心上,又过了两天,程伯侯府便来了人,送了不少礼物,说是替齐安郡主赔罪,末了,竟还留下了一张帖子。
若是寻常帖子也就罢了,可这张帖子却不是普通宴请贴,而是一张皇贴。
更奇怪的是,帖子上只写了姜卫河三个端端正正的大字,内容是邀我入宫参加皇帝举办的赐官宴。
且不说为何这张帖子上单单只写了我一个人的名字,就说我一个小小姨娘,哪里有资格能进宫参加皇宴,更不用提齐安郡主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这张皇贴。
总而言之就是,这整件事情,哪哪儿都透着不对劲。
将帖子捏在手里反反复复看了两个时辰后,我仍然拿不定主意,去与不去,难以抉择。
去,这份帖子本就来得诡异,仿佛宫里有什么早布置好的陷阱等着我一样。不去,又因我心知这或许是我能够见到赵平湖,弄清立后一事最好的机会。
我闭上双目,仔细斟酌许久,想到那日齐安郡主匆匆进城的样子,便忍不住的叹息起来。
“何必这样愁眉苦脸,若是想去,也有我在,殿下莫不是忘了,这场宴席我才是主角啊。”
贺知行一张脸猛的凑近,迫使我的视线对上他的眼睛,我这才头一回看清他这双明眸,是略带润色浅浅的琥珀色,像将宝石放在清澈的水中,透着莹莹的光泽。
我还看到这汪水中一抹淡淡的倒影,只是短暂的对视,竟叫我生出来无限的勇气。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把推开他的脸:“我倒忘了,我这也算是沾了夫君你的光。”
贺知行似乎没想到我会这样叫他,鹊眼微睁,半天没回过神来。
等他反应过来,立马笑得咧开了嘴角,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左右镶着两颗俏皮的虎牙,看起来分外治愈。
“你你你……再叫一次,姜儿,你方才……你再叫一次!”
果然是给点颜色就能开染坊的厚脸皮,这就开始得寸进尺了,不过我才懒得理他,拂开黏上来的某人,转身去书桌上研墨写信。
第二天,谢余安的回信就到了我的手上,我展开看过,见他虽然惊讶却也并未反对我进宫,这才终于决定接下这张皇贴。
当天夜里,得不到满足又有些吃味的某人醋意大发,不等我泡完澡就闯进了耳房里,这回我却再拦不住他,最后只能扶着酸痛的腰将罪魁祸首一脚踹到了床底下去。
翌日天还未亮,我就被贺知行从被窝里挖了起来,梳妆打扮好坐上了马车进宫去。
马车一路吱呀呀的往前行,我仰倒在贺知行的怀里睡得昏天黑地,等我再睡醒,天光已经大亮,皇宫也近了。
“可是小贺大人的马车?”
车外传来一声问询声,贺知行伸手正替我重新插簪子,我便撩开帘子往外看去,还没等说话,就听到柔和的女声略带欣喜道:“少夫人也在,我正想寻夫人一同入宫呢。”
齐安郡主已经在马车下面站着了,身旁还簇拥着两个年轻的夫人,看着有些拘谨,一见到我,那两位夫人似乎是见到了同类一般,向我投来友好的笑意。
此时马车正好在宫门前停稳,贺知行也将簪子插好了,便扶着我下了车。
脚刚落地,齐安郡主就打趣道:“上回在街市上就看出小贺大人对少夫人看重得紧,今日不过下个马车,竟还亲自扶着,可叫我们艳羡了。”
“是啊,我家夫郎平日里至多送点小礼物,哪像小贺大人这般妥帖小心,少夫人好福气。”那两位年轻夫人里,一个穿粉色正装的夫人附和着。
另一个穿了身软绿烟罗的襦裙,身挑略高些,没有开口,只是点点头,像是同意她的话。
“齐安郡主说笑,便也只是他爱做戏。”说着,我将手从贺知行的手里抽出来,轻轻的瞥了他一眼。
贺知行不太乐意,还想再来抓,却立马就有两个不到而立的男子从旁边迎了上来,一口一个小贺大人,将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几人又是一番厮见,我这才明白,那两个男子也是被赐官的,一个姓丁,一个姓马,而先前说话的粉衣夫人就是丁夫人,绿衣服那个是马夫人。
难怪看着略微拘谨,原来是头一回进宫。
“本来赐官宴只宴请诸位大人的,但今年因着些缘故,陛下也赐了几位诗写得好的贵女一同进宫赏宴,都是学识极好出挑的几位贵女,但只是几个人难免冷清,又宣了几位大人的夫人进宫作陪,陛下后宫无人,便由我来做东了。”
见我不解,齐安郡主及时解释着。
我才明白过来,为何宴请的帖子由齐安郡主送上府来,却原来是这样,难怪那日齐安郡主着急忙慌的回京。不过宗室之中不乏德高望重的宗妇,怎么赵平湖偏偏将设宴这种大事交给齐安郡主呢……
难不成是为了叫齐安郡主积累贤名,好为立后做准备?
想到这个可能,我心里就是咯噔一下,再看向齐安郡主的时候,便只觉得她的笑容都别有深意。
快要完结了,结尾总是最难写的,嘤嘤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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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