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处尸气浓厚,你可有受伤?”
千钧一发之际,云桐夺过话头,佯装关切深情的模样,握住了谢明溪的双手,实则用手指甲暗暗发力。
“只是却见尸气笼罩中,瑶瑶被一半妖取替”堵在谢明溪的喉头,一时被打断说不出声来。
他一低头,就看见自己皮肤上深深凹进去的指甲印:……
不疼,但刺挠得很。
云桐见谢明溪神情微怔,止住话头,于是又在诸位长辈和直播的众目睽睽之下,再次上前一步,几乎与谢明溪身体紧贴,衣襟交织,刻意提醒:“你还好吗?若是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莫说我,就是你的师傅也要忧心啊。”
“这……”一位胡子眉毛一把白的长老眼珠子都快瞪掉下来,最终舌结了半晌,也只能讪讪道出一句,“年轻人,感情真好。”
不明所以的弹幕也跟着迎合:
【就是就是!情比金坚难道是说笑的吗?】
【呜呜呜,我也想有人这样关心我】
【好纯粹的感情,眼睛要尿尿了】
【五大宗门!一生一世一起走!】
唯有舆论中央,众人焦点的谢明溪知道云桐这番话的用意,自己若是当着剑宗所有前辈之面让人知晓了身中尸气的事实,自己的师傅,一宗之掌门只会更加难办。
万众瞩目中静默的一息,两人的目光已经来回较量了无数次。云桐脸上堆满的营业微笑,在谢明溪刀剐般的眼神中几乎都要绷不住了。
最终,谢明溪咬着后槽牙,口中挤出一句:“我与瑶瑶都并无大碍。只是尸气浓重,多亏了凌霄长老接应及时,我们三人才能及时脱身。”
云桐长舒一口气,看向谢明溪的眼神,就像在看救命恩人一般:“没事就好,我真是太担心你了。”
“切。”大殿不远处传来一声不屑的声音。
众人顺着声音望去,便看见掌门附近,一位浓眉大眼的长老一副吹胡子瞪眼的模样。
他抚着鲇鱼一般翘起来的两根黑须:“谢明溪啊,你也算是剑宗未来的希望了。
若是被一点魅人的伎俩便勾得神魂颠倒了,那可实在是丢我们剑宗的脸面,贻笑大方了。”
谢明溪闻言,皱了皱眉头,一垂眸便见云桐神情有些不对,渐渐红了眼眶,顿时冷了神色。
他伸手轻轻拉了云桐,将她一半的身子藏在自己身后,这才望向出言的长老。
但他还没说出口的时候,芸娘便率先出声,柔得能溺死人的语气却说着毫不客气的反诘:
“什么是魅人,什么伎俩?我们合欢门身为正派中人,竟不知道这般嘴皮子,凭空污蔑就是剑宗的待客之道?”芸娘眼波流转,意有所指,“原来这就是剑宗想展示给九州修士的?实在是令我们合欢门大开眼界。”
为首的掌门面上神色也有些不自在,瞥了出眼的长老一眼,声音带上了几分无由来的愠怒:“我的徒弟,我自会教导,不必由他人插手。”
他又正色看向了凌霄长老,和刚刚结束剑冢的清洗拭着剑的几位长老,询问当时的情况。
“这尸气的来源,着实诡异。剑宗乃正气之所汇,先烈之存续,为何能生出如此邪祟之物?”一位白胡子长老开口。
“楼小友,你可记得你最初拔起的那把剑,是什么模样?”
“我记得,那把剑在角落处,剑身漆黑,剑柄处镂着一只不知名的鸟,眼睛是血滴般的红宝石。”
不知怎么,楼怜水说完,便见剑宗众人神情都有些激动。
就连不喜形于色的掌门都从首座上站了起来,前行两步:“那鸟尾可是七根长羽?”
修真之人,耳聪目明,记忆也较常人更佳。楼怜水沉吟片刻,颔首作应:“正是如此。”
“竟然……竟然真是……”
“他的剑,怎么会这样?”
“难道,难道和那件事有关?”
听着大殿内诸位剑宗长老的窃窃私语,不仅云桐等人一头雾水,观看直播的观众也是不知所云:
【什么剑?谁的剑?这把剑有什么特殊的吗?】
【哪件事啊?能不能说明白让我也知道啊?】
【总觉得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上次出事的是瑶光境,这次出事的居然是剑冢?会不会还有没被发现的地方?】
纷争之中,一条毫不起眼的弹幕划过四海八荒发留影镜:
【等等,老夫似乎知道是什么剑。】
霎时,一石激起千层浪:
【什么剑啊?别卖关子了,快说啊!】
【这般说个话头又藏起来,和屎拉一般提裤子走人有什么区别?】
【是啊,你拉完,啊不说完再走啊】
【话糙理不糙,可这也太糙了……】
在众人的追问声中,之前那位自称“老夫”的观众才徐徐说来:
【那把剑,是谢行云,也就是当今剑宗掌门谢行风的哥哥所持有。】
【谢行云的天资奇高,就是比起掌门谢行风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在当年祸世鬼域一战中……】
【后来谢行云成为了剑宗的掌门,谢行风再无人提起……没想到他的剑,倒是叶落归根】
云桐等人在大殿之上,也简单听谢明溪小声介绍了师伯的事迹,内心唏嘘不已。
“行云一生光明磊落,行得端,坐得正,为何佩剑却会引发如此灾厄?你们可有人说谎?”
在一片“绝无”的否认之声中,云桐也跟着众人,低头飞快地说道:“拔剑一事,绝无造假。”
为首的掌门神情严肃:“谢行云战殒于鬼域之后,我们憾而未及替他收敛尸骨和佩剑。当年正道宗门联手封印鬼域之后,为何鬼域中的残剑还会回到剑冢?”
此言一出,四下寂静,就连弹幕也停滞了一瞬。
尽管直播的观众多是与恋综小分队同龄的年轻一辈,没有亲历过祸世鬼域之事,但是席卷整个修真界的浩荡灾祸,众人皆有所耳闻。
如今听说祸世鬼域中的遗物重回剑冢,皆如五雷轰顶一般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议事大殿的门陡然被响起。
一位浑身浴血的剑修走进门中,双手托着一只细长的木匣。
“这是在剑冢之中寻得的——行云剑。”
在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之中,木匣被缓缓打开。
黄澄澄的内锦之中,赫然一把缠绕着诡异尸气的宝剑,模样与先前楼怜水描述的别无二致,剑柄上血滴般的红瞳闪烁着不祥的光泽。
随着剑匣打开,尸气缓缓散去,漆黑的剑身之上露出了四个大字——
“浩劫已至。”
在静得能听见掉针的议事大殿中,掌门站在高位之上,目光掠过行云剑,穿过富丽堂皇的屋门,穿过云层和遥远的时空,缓缓开口:
“它们——又卷土重来了。”
*
在剑宗过夜的这晚,不同于合欢门内,所有人都有一间独立的屋子,六座屋子围着一座小小的院子。
月亮跃上树梢的时候,合欢门跟来的后勤弟子送来了几道饭食。
恋综小分队的六人便围坐在校园中的石桌四周。
习华举起杯盏,里面晃荡着谢明溪弄来的果酒:“没想到我们在剑宗,居然能取得重大突破。”
“咣——”,六只杯子撞在一处,清透的酒液欢呼着跃起又落下。
“所以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些,或许也与当年的祸世鬼域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谢明溪沉吟着出声。
“诶,圣女,你在做什么?”楼怜水好奇地向旁张望了一眼,便见云桐不知从何取来一张纸笺,以灵力书写着什么,又双手掐诀,衣袂翻飞,纸笺倏忽便消失无踪了。
“我在传讯给菡萏。”云桐做好一切,抬头便见自己面前的小碗中像小山一样堆满了各种菜肴,又是白玉萝卜,又是油炸黄鱼的,最下还有一整只烤鸡腿。
“快吃啊!”楼怜水又动作熟练地夹来一筷滋啦冒油的五花肉来,“不然都被他们一抢而空了。”
“哇!”云桐一下子满眼都亮了起来,“这些都是你替我夹来的吗?谢谢你啊!”
“咳咳。”就在这时,云桐身边的某人忽然清了清嗓子,等周围人目光好奇地凝聚于此,才装作毫不在意地说:
“烤鸡腿分明是我夹的。”
众人:……
“实事求是而已,没别的意思。”剑修面上依旧是不动声色,自顾自端起酒杯,装模作样的小酌起来。
云桐歪过头来,从侧下方打量着谢明溪面庞上,没被酒杯遮住的地方显露出的神情,直把人看到不自在地端着酒杯遮脸,目光乱飘:
“干什么?”
“那也谢谢你啊。”
“不必挂齿。”
等云桐闷头大快朵颐起来,谢明溪的酒杯才从颊前放下来。
其中酒液,分毫未少。
杯盘狼籍,醉醺醺的众人收拾着准备各回各屋。谢明溪惦记着之前篝火晚会结束后云桐不省人事的模样,于是特意等其他人走后,将她的胳膊搭在自己后颈,把人扶进屋中的床上。
谢明溪看着歪倒在床上的云桐,自己将她怎样放下,便怎样一动不动的模样,面上叹了一口气。
他半跪下来,一只接着一只帮人将鞋袜一一褪去,捧着那十颗莹白的脚趾小心翼翼放进了被褥中,这才站起身来。
就在这时,屋外不远处传来了几声木门敲响的声音。
他从云桐屋内的窗户斜侧抬眼望去,竟看见昏暗的月光下,一道细长的人影站在自己的屋子前,一下又一下地叩响门扉。
某人:只是实事求是,完全没有求夸奖的意思[可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4章 第 4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