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旧 第45章 第 45 章

千言万语在这一刻都像是失去了意义，何曜青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是全部的自己，凭着本能，缓缓低下头。

有风拂过，勾得海浪与石共舞。黄昏的光影裹着晚风，朦胧的水汽汇聚在眼中，又让人分不清是光影还是情人的倒影。

最是动情时，万般不要紧。

日出日落是常态，情人离分是常事。

靠着礁石，叶荀头仍旧枕在何曜青的膝头，眼见着黄昏的光消散在云层里，黑雾渐渐占据了主导，叶荀冷不防问了一句。

他问何曜青：“何老师，你说什么是亲密关系？”

何曜青一愣，竟不知如何作答。

书上说亲密关系是人际关系的一种，包括亲情、友情、爱情等所有包含一种主体感受到的精神或者身体上的亲近。

叶荀的目光虔诚又迷茫，似乎是真的在严肃地问这个问题，也在迫切的等何曜青一个回答。

何曜青在脑海里搜索，二十多年走马观花般在脑海闪过，最终留下来的人寥寥无几，让他还记得的除了何芯，就只有叶荀。

但他和何芯的关系又很奇怪，是一种希望对方好但又很难共处的关系，有一种难以调和的矛盾感。唯有叶荀，占据在他所有的生活里，想日日夜夜朝暮相对。

想到此，何曜青眨了眨眼说道：“大概是你我这样吧。”

他知道这不是很好的答案，但是世间不是所有的问题都有明确的答案的。有些答案不在题目里答不了，在题目里更答不了。

“那要怎么经营亲密关系才能永远亲密？”

叶荀显然对何曜青的回答不是很满意，又问了一句。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何曜青有些发愣，这是个比上一个问题更难回答的问题，也不合时宜。

毕竟他们站在温和的晚风里，做着顶浪漫亲密的事情。

“我在想，有血缘关系和责任义务的亲密关系都这么容易碎裂，那我们这种只靠爱意经营的亲密关系怎么保障呢？”叶荀啃着何曜青的手腕，话语含糊不清。

何曜青也答不上来，他大可说几句好听的话哄哄叶荀，避开这个问题，对得起他迫不及待地来见面，也对得起这浪漫的黄昏时刻。

但就像云层渐升的黑雾一样，一切无常又有常，这是难免的。

看着何曜青迷茫沉思的神色，叶荀又觉得难受，难受中又夹杂着愧疚。

他这些年所作所求不过一个何曜青，如今如愿以偿时却又患得患失，用这没意义的话题来为难他。但他在心底也很明确的知道自己不是想听什么莫须有的情话。他要的是何曜青实实在在的给他一个答案，给他一个维持他们永远这般亲密无间的解药。

但很显然，就连他追逐十多年，也没有这个答案。

许久，他意识到何曜青还在思考，突然将何曜青搭在他脖颈边上的手往下挪了一下。

何曜青那修长白皙的手指就这样被他含在了嘴中，水光潋滟时，指腹和舌尖一个颜色。

许久，夜幕降临，空中有繁星点点。何曜青喘着气，将浸湿的发丝捋了捋，才对叶荀说道：“叶荀，我爱你，不需要什么保障。”

叶荀逼着眼睛假寐，耳垂悄悄染上了红晕，他不敢睁开眼，只能将头埋在何曜青的腰间，近乎贪婪地咬了一口，又像是怕弄疼他一般急急的舔舐抚慰。

这世间，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需要一个答案的，难过的不过是强迫症罢了。

*

回到金凤村时，已是半夜。

何曜青踩着月光踏进房间，洗漱之后换上了睡衣，拉开窗帘，叶荀前些日子寻来的脸还在眼前，如在梦中。

烧水的声音咚咚作响，95度时又被他一键关掉，倒进了装好茶的壶中，不过十秒的时间，又从壶中倒进了杯中。

黄绿色的茶水透着清香，与玉色般的茶杯融为一体，甚是好看。

何曜青圈坐在椅子里，脑海里是叶荀的那些话，他问他如何保持亲密关系。

**冲昏头时，他不知道。

如今冷静下来，他不知道。

就这样过了一夜，杯中茶水一滴未动，节目组工作人员已经来给大家送早饭了。

李梓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跟何曜青打招呼，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尴尬的。

有些人就是有很强的自我调节能力，什么场合做什么事情，过后还能选择性遗忘掉尴尬的不适的，如熟人般跟你寒暄。

何曜青点点头，没说什么，无端升起一种是不是自己态度不够好的不知名想法。

他觉得离谱，但也没说什么。

“何老师，之前的事情抱歉，我也是被我堂哥误导了，他说你这边抄袭还陷害他……希望你能理解……”李梓自顾自说着，见何曜青没说话，又赶紧说道，“你不理解也没关系的，我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

何曜青看着他，不知道自己该去理解和原谅些什么，从头到尾他都是被动地看着李梓表演，如今只不过是澄清了一下，且不提因为他自己发生了什么，这个理解和原谅他怎么能这么理所当然地说出口。

“你要是不原谅我也没事的，但我的道歉你得收下。我不知道何老师跟家里人关系怎么样，我自小跟家里人关系都特别亲密，所以很容易就产生这种帮自己人的想法。给你带来的困扰，我实在是不好意思，再次抱歉，请你收下我的歉意。”

李梓站在大厅里，遥遥望着何曜青。

无论真心还是假意，他都让何曜青难以招架。

他用一种一般人不会做的无视理论面子的行为一步一步将自己从无理方变成了弱者，一旦在他人眼中自己变成了弱者，就一切都变得奇怪了起来。

比如此刻，一些嘉宾和工作人员都看向何曜青。

他连保持沉默都像是在霸凌李梓，难免背上一些莫须有的坏名声。

“你不用跟我道歉，也不必获得我的理解和原谅。”许久之后，何曜青终于出声。

他站在楼梯转角处，看着大厅里的李梓，目光微凉，脸色没变，又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行为准则，能为亲人做到这样也挺好的。希望你们感情一直好。”

说着，他缓缓下楼，没注意到李梓身后助理扛着的摄像头。

李梓本来想立卖惨却被何曜青不依不饶的人设，没想到他三言两语就越过了他一切的铺垫，反而还祝福他。

祝福他什么？

祝福他跟一个人品差劲的亲戚关系一直好。

这样的关系好，于他而言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娱记将视频剪得满天飞，他们只在乎流量，可不在乎是谁请来的，要维护谁。

【就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吧……】

【好好好，你们兄弟俩锁死，都一样烂人……】

【这个何真的歹毒，得理不饶人……】

【楼上说什么呢？你才烂人，你全家都是烂人……】

【别看水军的，我们哥哥最好。】

.

网友骂声一片，李梓的粉丝没日没夜的控评，终于将闲着没事看一眼的路人的评论给淹没下去。

但他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正常上下班，见到何曜青还打招呼，只是每次都一副欲言又止楚楚可怜的样子，难免被有心人一阵曲解。

郑言风风火火地来，拿着一摞文件叫何曜青签字。

何曜青看了一眼，是叶荀定制的一些保险及他个人财产的转移资料。

“他这是什么意思？”何曜青有些懵，不同意签字。

“谁知道他这个神经病的。”郑言说着又赶紧补充道，“何老师你别误会，我不是说他做些有什么不好，我只是觉得他近来有些奇怪，搞得跟交代后事似的……呸呸呸……”

郑言说着扇了自己两巴掌，直打在嘴上。

“他身体没什么问题吧？”何曜青明明知道，却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没问题啊，体检报告刚出来。”郑言说着打开手机查看资料，“胃还是老样子，其他的也就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毛病……”

“嗯，我知道了。”何曜青将一叠资料塞还给郑言。

“这都啥跟啥啊，”郑言吐槽了一句又想起其他的事，叫住何曜青，“有人把何强弄出去了。”

“什么？”何曜青知道他说的是何强，他原本就想等自己《安家》录完，再把他弄出来，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不会再对他客气。

他这个时候出来，无疑是颗定时炸弹，时不时就会炸到不少无辜的人。

“已经派人去找了，叶总那边承诺三日之内一定找到。”郑言说着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他现在精神状态不是很正常，见谁都说不认识，也不知道真假的。”

“郑老师，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何曜青像是没听郑言说了什么，突然问了他一句。

这样正式的语气，郑言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但还是礼貌回他：“你问？”

“如何经营亲密关系？”

何曜青没有丝毫犹豫，问了出来。

“啊？你和叶荀怎么了？”郑言第一反应就是何曜青和叶荀感情出了问题，不然也不至于一个接一个这样反常。

“没有，我就是有些好奇像你这样幸福家庭长大的人，是不是更会经营亲密关系？”何曜青说着又赶紧补充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我自小就没太亲近的人，我不是很清楚，所以想问问……”

“和叶荀吗？”郑言摆了摆手又说道，“和他还需要经营啊？你只需要对他招招手，他就会自己甩着尾巴上来了。实在不济你再笑笑，保他命都给你。”

“不是不是，我是想说你是怎么跟父母以及朋友或其他亲近的人相处的？”何曜青尴尬地笑了笑，一脸真挚地看着郑言。

郑言随即反应过来，他是真的有在问这个问题。想了想，他难免觉得心酸。

“我也不知道怎么相处？和父母我都是撒泼卖乖，有什么事就回去卖惨，他们就会心软。或者回去吃吃饭，帮忙打理打理花草……”郑言说着又觉得不对，赶紧又说道，“朋友的话一般就是你来我往……”

他说着停了下来，意识到自己说的毫无价值可言，甚至还有点冒犯。

毕竟何曜青父母这样，朋友也那样，也实在是……

何曜青也意识到郑言的顾虑，赶忙说：“没事的，你不用想太多。”

“不过我也挺奇怪的，你说是不是我哪里有问题，怎么总是这样……”他自顾自地说了一句，随即又像是想到什么，自嘲地笑了笑。

“没有没有，这就是那个幸存者谬误……”郑言连连摆手，小心翼翼小声道，“何老师，我那啥……我给叶荀约了医生，您要不要也去看看？”

“他怎么了？看什么？”何曜青有些茫然。

“哎，是这样的，就是……不方便说，你去了就知道了。我怕叶荀不去，所以想你劝劝他……”郑言斟酌着语言，又说道，“我看他最近不太正常，感觉去看看比较好，你劝劝他吧……”

“好，我知道了。”何曜青回答爽快，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郑言眨了眨眼睛，死死咬住嘴唇才没笑出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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