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穿越重生 > 敛臣 > 第66章 万里身

敛臣 第66章 万里身

作者:沈希声 分类:穿越重生 更新时间:2020-05-19 02:41:34 来源:文学城

在谢枝在为自己奔忙筹谋的那段日子里,直到她被关在屋中盘算着如何脱身时,京中的暗流也一刻不曾停止过涌动,就像苍穹之上的积云,酝酿着下一场汹涌的雪。

像一滴墨落了水,天色渐渐地黑了,人间燃起一盏盏灯火负隅顽抗。天地间的风雪又呼啸着卷土重来,一粒粒的雪像奋勇的飞蛾,扑飞在程府广梁大门檐下的两盏六角实木纱灯上,里头的烛火也明明暗暗的,像睁不开的眼。

街上静得只听到雪声簌簌,直到街角霍然转出一列骑着黑马、裹在一袭立领黑披风的人来。虽有十几人,却严整森然,无半分杂声,就连马口都被钳了起来,只听得马蹄踏雪发出的隐约的嘎吱声。

只见这队人在程府前停好了马,便叫开了门,撞开来开门的尚且睡眼惺忪的门仆,几人直入内宅,从被窝里揪出了还趴在女人身上的程乐山。

程乐山只被施舍了一件单薄的外袍,就敞着怀被两人钳着胳膊,往外头架。他眼前一阵天翻地覆,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才激烈地挣动着肩膀,却只觉得像有两把铁锁落在自己身上。

他半是屈辱半是恼怒地嚷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闯程府?!你们是不是活腻歪了送上门来找死?”

他变换了百八种说辞来叫骂,这动静自然把家中的下人都吵醒了。半夜挟持程知院之子,能干出这事的人在京中屈指可数,程府的下人多少有几分见识,也不敢擅自阻拦,只好去把睡得昏沉的程遗佩给喊醒了。

程遗佩猛地被人吵醒,皱着眉听下人禀告到一半,心神俱震,只道怕是出了大事,披上衣服连腰带都顾不上系好,就匆匆忙忙地往外赶。

他赶到时,程乐山正被押上停在外头的一辆囚车。他救子心切,大声喊道:“我乃审刑院知院,尔等何人,竟敢越权来我府中拿人?”

话音掷地,一人横在程遗佩面前。天色昏暗,他看不清那人面容,只见他头戴黑色幞头,一身披风被夜风吹开,露出里头那身玄青色蟒衣,那条暗金织线绣的蟒双目怒睁,正瞪视着自己。那人从怀里掏出一块铜制鹰牌,沉声道:“下官绣内司指挥使庾逢山,奉陛下钧旨捉拿案犯,闲杂人等不得插手,否则视若等罪。”

这几个字简直重若千钧,混着冰雪,一个接一个地砸在程遗佩身上。

砸得他心神俱震,砸得他五内如焚,可偏偏一身皮囊又似冷水浇头,浑身发冷,双腿僵得站不住,往后趔趄了好几步,幸亏有家仆上来扶着,才不至于跌在雪里。

他睁着空洞的双眼,望着庾逢山消失于夜色之中,月光朗照着残留着纷乱脚印的雪地,有一种残忍的真挚。

————————————————————

京里看似谁都有秘密,但有时最难藏住的也是秘密。程乐山连夜被绣内司带走的事,像开了一筐死鱼后弥漫的腐臭味似的,既隐晦又确实地在众人间流传着。

绣内司向来不属官制之内,而由皇帝直辖。传闻其眼线遍布天下,刑审手段又阴狠毒辣,上至官僚,下至百姓,闻之无不胆寒。但在这一朝,年轻又昏庸的陛下显然并不能驾驭这样一匹烈马。谁都知道,这匹马,已变作了盘桓在李渡脚边,留着涎水讨肉吃的一条狗。

程遗佩这时候已顾不上颜面的事,大朝会李渡推脱有事没来,他便亲往政事堂等着,他知道这段时日李渡总是待在那儿,结果又被一个小文吏拦下,说是李相正在和陶盐铁使商议要事。

程遗佩已过耳顺之年,多年来又久居高位,到哪儿都是被人高高捧着。他与李渡又是翁婿之亲,平常李渡对他也有几分表面的恭敬在。

但他现在像被人抽了一巴掌。

可他心中再不快,再心急,也知道在李家如今的权势面前,程家,或是自己的脾性,半点用场都没有。更何况,自己如珠似玉般疼着的小儿子还被他拿捏着性命,除了伏低做小,他别无他法。

他想了想,转身回到府中,叫人在库房中把上好的补药都挑选了一遍,细心包好,便朝着相府去了。

……

李承玉提着花浇,刚从花房出来,就看到骊秋匆匆忙忙地小跑着过来。他还以为又是想找自己求情放谢枝出来。不过他本意就不是因为生气,或是为了惩戒,他只是觉得谢枝似乎瞒着自己和程乐山之间有什么龃龉,但程乐山远不只是一个纨绔那么简单。他把谢枝关起来,只是想保护他,自己才好放手施为。

他想着谢枝这两日过得必定不好受,送进去的吃食也没怎么动过,正想借着骊秋的话把人放出来,却见骊秋跑到自个跟前,手撑着膝盖,满脸通红地喘了几口气,热呼呼的白雾漫了开来,气吁吁地说:“大公子,程知院忽然来了,说要见你呢。”

李承玉想了想,觉得还是先让谢枝在屋里待着为好,可别让她和程遗佩撞上了。他说了声“知道了”,就让骊秋把人先带去花厅,自己撑着青竹杖慢悠悠地踱步过去。

程遗佩沉默地坐在厅中,像一尊因无人祭拜而显得破败苍老的雕像,任由相府的家仆轻手轻脚地来往,替他添茶、摆上糕点,全无半分反应,直到一阵“笃笃”声由远及近,他像布了一层白翳的眼里才燃起亮来。

只见李承玉木簪素服,乌发委肩,面无血色,很是虚弱的模样。见到程遗佩,他张了张嘴,却被一阵咳嗽打断,然后才轻声道:“外公。”

程遗佩像个寻常疼爱子孙的长辈般,很是疼惜地起身去扶他坐到自己身边,一双眉紧紧地蹙着,脸上纵横的褶皱显得更深了:“哎,怎么治了这么多年,你的病还是不见半分好呢?”

李承玉轻轻把青竹杖放到一边,回话道:“从根上带来的病,怕是难好了。”

“哎……”程遗佩沉重又悠长地叹了一口气,好似是在惋惜他,可细听又觉得是在为着自己。

于是李承玉不负他望地主动问道:“外公,不知今日您来访,可是有什么急事吗?父亲还在府衙办公,恐怕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

接着了李承玉递来的稻草,程遗佩终于顺理成章地把在嘴边逗留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承玉啊,你有所不知,其实我今日来,是有事要求你啊!”

李承玉茫然地眨了眨眼,流露出不知所措的目光:“外公,您这话是从何说起?您是长辈,有什么要求,我一定尽力而为,可是我这些年一直待在府中,能帮您些什么呢?”

程遗佩沉痛道:“承玉,我对你说一句掏心窝的话,如今这京中,能帮我的也只有你了。你是不知道,昨天大半夜,绣内司的人忽然闯了进来,把……把乐山给带走了!”

说着,他干瘪暗沉的手指攥起衣袖,揩了揩自己的眼角。

李承玉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绣内司?他们怎么会把小舅舅带走呢,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程遗佩点点头:“你知道的,我人到不惑之年,才得了乐山这么根独苗,平日里确实溺爱了些,他也干了不少荒唐事,可怎么……怎么也不至于到惊动绣内司的地步啊!现在绣内司的指挥使庾逢山,平日里对你父亲便很是敬重。我本想找你父亲说说情,至少我得知道,我家乐山到底犯了什么事不是?可,可也不知你父亲是事务繁忙,还是为的什么,一直对我避而不见。我思前想后,也只有来找你了。这世上,恐怕也只有你才能说动你父亲了。”

李承玉听罢,有些为难地垂下眼睛,像是有些惭愧似的,不敢去看程遗佩:“外公,我也很想帮小舅舅的忙,只是我……其实我,现在也同父亲说不上几句话了。”

一阵不短也不长的沉默之后,程遗佩背手站了起来,在厅中徘徊了几步,像在犹豫什么,最后终于痛下决心般说道:“承玉,有些话我在心里藏了很多年,一直不敢说。可乐山就是我的命根子,如今他在诏狱中死生不知,我也就没什么好顾及的了。”

他蓦地顿在原地,微微仰起脸,一种悲伤的感慨像浓雾一样笼罩在他脸上:“承玉,你知道吗,崇宁三十七年殿试,陛下钦点的探花柳眠舟,前几日在朝会上提了个重开漕运的事,这几日同僚们都对他议论纷纷。其实细想起来,他也是你的同年啊。”

他看似在回忆往事,余光却始终留意着李承玉的神色,对方也如他所料般,嘴角弯处一个情绪复杂的弧度:“我记得他,柳兄当年便已满腹经纶,虽出身寒门,但日后必会有一番作为的。”

“你记得他,可别人还记得你吗?”程遗佩心中越发有了底气,可面上却越发沉痛,“当年,到底是谁名满京华,是谁才冠京都,是谁让先帝当着衮衮诸公盛赞有王佐之才。这才六七年,你忘了吗?可外公我还一直记得啊!”

李承玉看着他,眼睛黑沉沉的,抿了抿唇:“外公,往事已矣,不要说这些了。”

程遗佩却又逼近一步,道:“先帝当年那般爱重你,甚于太子殿下,为何殿试忽然指你为末名?”

李承玉不语,程遗佩却力道有些重地抓起他细瘦的腕子,挂在手指上的那枚碧玉扳指流转着绿莹莹的光华:“这枚扳指在你爷爷手上戴了五十几年,可他临终前却没有留给你父亲,而是给了你,你明白他的用意吗?”

看着李承玉神色似有松动,程遗佩松开手,退了一步道:“承玉,我不是诚心挑拨你们的父子关系。但是你父亲这十几年来贪慕权势,利用牺牲的人还少吗?你这么多年来沉疴未愈,当真是因为先天不足之症吗……”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