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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岁月(31)
辨你们谁是忠谁是奸?
不管谁忠谁奸,一个是原身的哥哥,一个是原身的父亲,我这不是都脱不开关系吗?忠心是本分,不管多忠心,这都不算多大的有点。jiuzuowen但是不忠,这便是大大的错处。
因此上,四爷有什么理由浪费自己的时间,去分辨谁忠谁奸呢?
但只要这里面的话有三成是真的,这父子俩又一个心里藏着奸,那四爷可以笃定,他不管做了多少努力,其实都是白搭的。只一个不臣之心,就能叫人万劫不复!
因此,我管你们是忠是奸,心里又各自有什么打算。我的宗旨就一个:从今往后,都按照我给的路子来。谁踩出框框了,我就削谁!
四爷将酒壶往自己怀里一划拉:“二哥说的话,我信!”
金仲威准备拿酒壶的手停在半空里,然后收回来靠在椅背上坐好,“……信了是痛苦,不信还是痛苦……两难之中,所以,我宁肯叫一家子以为我死了。放心,真要是父亲继续做什么……家里人我会护着,不会真叫金家人无立足之地……”
四爷顺着他的话:“怎么就叫无立足之地?在身上老林里建个世外桃源?在易守难攻的地方建一座城池?或者是在边境两不管三不靠的地方,经营一片属于自己的地方?”
金仲威的面色深沉了起来,老四跟过去果然是很不一样了。他说的这些,在有些时候,他确实是那么想过的。
就听他继续道:“可这都是小道!避世而居,便是解决之法?浪来了,躲着没用,乘风而起,未必不能有一翻新作为。你说要给金家经营一块地方……能够哪怕有朝一日败了,也能叫金家人安然无恙的地方。我觉得这辽东就很好……你若真有本事,将鞑子阻隔在辽东以外,那么金家人,在辽东处处都可安身。不用你护佑,被你保护的百姓会护佑他们平安。等你成了边陲不能失去了一座神祇……金家就永远有退路。”
说着,他就指向陨石所在的方向,“那是一块镇龙石……”
林雨桐在外面听的差点笑出来,屁的镇龙石,她从没听过这种说辞。
便是金仲威也没听过这个说辞,“镇龙石?”
四爷说的煞有介事,“不光有镇龙石,还有锁龙柱。你来之前观察过地形,后山是不是有一山峰,不大,但陡峭异常,如一柱子楔在地上。绕着柱子的,有一溪流,溪流缠绕柱子一圈有重新回到原点,那便是链条……搬山移海,叫这溪流改了流向,解开锁也行……但这镇龙石,却是人力不可为的。这需要无尽的功德,化去镇龙石的煞气,将那镇龙石与山体融为一体……这困着金家人的祖地才算是彻彻底底的变成一块吉地……”
金仲威摆弄着空酒杯:“你也信这个?”
四爷就看向金仲威的脸,他的面相……有些难辨。细看,模糊不清。
这是因为某种变故而被强行改变了命运轨迹的人。金家的每个人,面相都有些模糊不清。四爷很少主动去看一个人的面相,便是路六爻,也是定下此人之后,他才看的面相。可那时,面相已经模糊了。他知道,只怕是接了自家的亲事,也改了此人的命数。
主动看面相的只有李弩一人,实在是此人的长相和面相太突出了,他不想看见都不能。
金仲威被四爷看的有些发毛,搓了一把脸就干笑:“我这阴阳脸我瞧着也不舒服!看看得了,别盯着看。”
四爷哼笑一声:“你也知道这是阴阳脸。”他又盯着他的脸道:“你如今这面相,就如同你现在,脚踩阴阳,在明与暗之间游走……这一辈子,你都要这么不明不暗的活着,不敢以真容示人?”
不知道哪句话戳到了金仲威的心里,他烦躁的将酒杯放下,脸上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老四是真的长大了……说话戳心了!”
四爷主动给他倒了一杯酒:“……都说人生七十古来稀,那就把这一辈子按着七十岁来算。二哥,你这可眼看七十岁就过了一半了。这前半辈子,你一败涂地。以挚友只心对朋友,以良臣之心对君王,可惜,没得了什么善终。若是你继续这么下去,那么金仲威这一辈子,就是一场努力过后,却以笑话为终结的悲剧。如果史书上得留下一笔,你……金仲威,又该是什么样的名声。又说,盖棺定论!你若觉得你的棺材板盖住了,那就随世道人言去。若是尚有一丝不甘……那么,你还有后半辈子去订正你的错误……但这首先,你得先是你!”
金仲威眼神锐利的看过来,可对上四爷的眼神,他就像是被刺痛了一样收回视线,“你叫我从棺材盖里爬出来?”
“我认为,要是能有个能左右朝局的人,这个人非你莫属!他该被载入史册,而不是因为他的颇有争议的死,被放在野史上,成为李昭和许时忠这对君臣龙虎斗这出戏的配角!”四爷笃定的看着他,“跟他们比起来,你被‘英年早逝’,甘心吗?”
不甘!
就像是金仲威是李昭和许时忠的心结一样,他们也同样是金仲威避不开的心结。
金仲威摆摆手:“老四……你容我想想,容我想想……”
四爷没在说话,屋里只剩下沉默。
良久之后,金仲威才道:“你还是没信我的话。你是觉得我……”
四爷摆手:“二哥,这个心里存着二志的人,是你或者是父亲,有区别吗?”
金仲威便不再言语,又是长久的沉默:“若是我不顺着你指的这条路走呢?”
四爷给自己也斟了一杯酒,“在下的二哥已经去了,你我今生……情分也自二哥去后而终。”
金仲威脸颊快速的抽动了一些,他到底是笑出了声:“……行!老四,是你真行。”他越笑越是觉得好笑,“我倒是真真将你老四看错了。原本我也知道你有些本事,只怕本事还不在我之下,只是上面有哥哥,你就心安理得的缩着……也是,如今到底是当了祖父了,果然
就不一样了。我要不按着你的路走,就不是你哥,不是你哥了,你就不会手下留情……是吧?”
四爷只端着酒抿了一口,却没应答他的话。
金仲威的面色越发的严肃起来:“你要知道,暗中参与,赢了可进,败了可退。可你一旦露头,那便再没有第二次退的机会。朝堂的事,瞬息万变,没有谁是能算无遗策的。”
“这世上的事,哪一件不是充满不确定性的。”四爷从不认为这个是什么上的了台面的理由,“不管什么借口,不过是三个字——输不起!这原本也没什么错。我也一直以为,是朝局的变动,父亲他是明哲保身,远远的躲了。若真是如此,这还能称一声明智!可既然躲了,那就躲个彻底,算计那些蝇营狗苟……这就跟明明是赌徒,却没胆子上赌桌是一个道理。连赌桌都不上……人家是赢是输,又有什么关系?不是当弟弟的非得逼着你如何,实在是你们把这事办的吧,现在咱们家是进退都难。但凡做过的就有痕迹。徐家的事办的太过冒进!你怎么就那么确定,人家抓不住你的尾巴。你别忘了,那京城,有最熟悉你的三个人。他们熟悉你,犹如你熟悉他们一样。与其到时候有人将你的面具揭下来,倒不如你占据主动。”
不上赌桌,却偏躲在边上想着抢赢了的那个一把,你们这就是找死。他们占据了朝廷的资源,你却只有山匪强盗打底子……天下清平的时候,从没有哪个意图挑事的得了善终的。
这也就是金家被身份所限,又被徐家坑了,刚好金仲威又遭遇了一连串倒霉事,就这么一件事赶着一件事,把金家放在了极其尴尬的位置上。
现在,被你们折腾的,这是想躲也躲不成了。
既然躲不成,那就得上赌桌。自己想山赌桌,有点费劲。说服金匡那个老顽固,估计也需要费一些时间……可金仲威不一样,别管说的再洒脱,说的再怎么动听,好像真就是一腔热血忠孝仁义之人……可说到底,他心气不平。
他好说服,而他天然的占着优势。
金仲威还是没有说话,这个决定跟当初那个假死的决定一样难下。外面传来夜枭之声,这是墙外的人在催促了。他将酒壶里的酒一口给干了,然后就起身:“你说的事,我会认真思量的。”
“就这么走了?”四爷问说,“我要是找你,得先过父亲的手吗?”
金仲威回头看他:“叫人去赌场,找阿鬼。”
从里面出去的时候,林雨桐已经拿着包袱站在边上了。金仲威愣了一下,“弟妹别来无恙呀。”
林雨桐笑了笑,将手里的包袱递过去,“……这是几样二哥喜欢的吃食,还有两双鞋。二哥先拿去穿,如今知道怎么联系了,要捎带什么也方便。”
金仲威的心一瞬间就又柔软了起来。他的脚早年受过伤,左脚脚尖的内侧,得做的柔软一些。多少年了,没再穿家里的鞋。这怕是得老四猜到自己活着,就叫他媳妇帮着做了。
他接过来,看到一边的簸箩里放着大红的小肚兜,肚兜上绣着一直正在晾着肚皮的青绿色的□□,他不由的莞尔一笑,从怀里摸出一件东西,轻轻的放在肚兜上。然后结果包裹,将手里的面具重新带在脸上,这才出去了。然后跃上墙头,不见了。
此时,外面听不见喧闹声了。想来那些族人已经被琨哥儿安抚住了。四爷没急着出去,那林子里被金仲威杀了的人是谁,明儿才能知道。
他跟桐桐回屋,此刻她的脸上明晃晃的写着几个大字——我有话说。
林雨桐当然有话说:“镇龙石……真有这东西?你在哪看过有这种东西的记载?”
四爷想了想,“黄五给的黄门传承的书册里,提过一句……”
还真有!
林雨桐就看他,表情严肃,“你是不是早想到了?”
四爷叹气:“天地自该是有平衡之道的。”
林雨桐失笑:“这他们的道也未免太不相信人了。”这镇龙石,真镇压的是前朝的前朝皇族啊?
不!镇压的其实也是四爷身上的龙气。
林雨桐的表情越来越严肃了,若真是冲着自己而来,那么,这便是有人知道自己和四爷将要走的路。
她越发的想要印证这种猜测,“这次的事情完了之后,不论如何,咱们都得去一趟天石庙。”
成!去看看就去看看!
四爷的反应倒是不像是桐桐的反应那么大。他还笑:“……山河大地本是微尘,何况是尘中的尘……人间帝王,说到底,不还是人吗?只要还是人,那在有些未知的存在眼里,不也是尘中尘吗?有意针对,还是无意而成,都不必深究。心态放好,过好自己的日子,比什么都强。以前没有镇龙石这种东西跟着咱们吗?未必没有。可这既然有,总有被咱们碰上的概率。所以,我说不急。千年万年的,总能窥探出点端倪的。要看也行,别那么着急……”
我不是急这个!
林雨桐低声道:“我是担心这玩意对咱们有没有影响。有些影响,许是咱们压根都没法察觉的……那玩意,我看过了心里才踏实……”
行!最近找个时间,去看看便是了。
因着这个事,两人一晚上都没睡,也不光他们两人没睡,一院子的人心里都是揪着的。天蒙蒙亮,四爷就带着人出门了。
另外,县衙也来人了。是四爷早前就跟人家说好的,这边晚上会有些动静。
有流窜的土匪要围攻金家,但四爷的说法,是要来文定山。于是,作为子民,向县衙求助了。
县衙的人没安排进金家,也没安排回村上,而是被安顿在镇上的姑太太家。姑太太一家被老太太接来了,这会子压根就不知道家里还有人。天快亮了,金家人直接去镇上报信,说是击退了贼人。
报信去的是路六爻。他是太明白其中的意思了,又跟县衙的差役有认识且又几分交情的。话里话外的,都是差爷辛苦,替百姓出生入死云云。
显然,人家这是把功劳往自家身上推的。
领头的是兵曹,他拍着路六爻的肩膀笑的一脸哥俩好,在这地方,能捞到功劳的机会可不多呀。叫路六爻出来的时候,四爷又特意给了几百两银子。这边金家奉上谢银,那边县衙里还知道咱们的功劳,这得往上报的。升官又发财,那还有什么说的,这差事应的特别利索。好歹得把功劳砸实不是?
因此上,这现场必须得去。还得叫大家都看看,看看他们杀了多少贼人。
一进山林,到了地方,充斥着的都是血腥味。
兵曹的腿都软,看路六爻:“六子,这是……”
路六爻低声道:“京里回来的帝师,那位许大人又是人家的女婿,这老的老小的小那样的天气完好无损的从京城回来了……我的老哥哥,您觉得上面能没有关照?”
那不会!
路六爻就道:“那些人杀人……留什么后手哟!只是……住在这里,到底是怕吓到人,这个您清楚的吧?”
清楚是清楚!可这我眼睛又不瞎!这是土匪吗?
眼前躺在地上尸体横陈的这两人,身上穿的虽然不是绫罗绸缎吧,但肯定也不是一般小户人家能穿的起的。而且……真不是说,这身形看着还真有些熟悉。
尸体的脸上都蒙着黑布,这也是一个疑点。土匪而已,抢了就跑。你还怕人看你呀?从来没听说清风寨抢劫还不露脸的。所以,这不是土匪。如此怕别人看见脸,那只能说明……他们怕是熟脸。
兵曹心里有数,抬手就把最近的两具尸体上的黑面巾摘下来了……
啊!是他们。
廖家兄弟!
这不是金家那个大老爷的小舅子吗?这怎么自家人算计起自家人了?
路六爻是何等样人,跟这边结亲,岂能不把这边的事打听清楚。当然了,京城的事他没那个能耐,但只说眼前,只说眼下,跟金家相关的人和事他了解的很清楚。
廖家呀!
他一脸的大惊失色,“廖家舅爷?哎呦!这是怎么话说的,可了不得了!他们什么时候跟清风寨里外勾结上的?这可真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兵曹心里呵呵,我信了你个鬼哟!你们这是明知道是谁,可还是偏杀了立威。立了威还不想惹骚气,偏拉来我们当挡箭牌。
可奶奶的腿儿,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况且,这顶头上司县令大老爷,跟这边的关系是在太过莫逆。
这事不想认也不成。
金家别人攀不上,但路六爻还是能攀的上。这小子在府衙里门路广着呢,以后朝上走,来回打点,还少不得这小子帮忙,倒不如干脆的送个人情算了。
于是对着路六爻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却一脸的可惜道:“原本也听到一些消息,说是他们勾结匪盗,我们还不信。如今却真不能不信……”
路六爻拱手,表示这个情自己领了。这些人是老油子,装糊涂他们比谁都精明……油滑着呢。
跟来的族人村人都吓了一跳,不是廖家的人还能是谁?等尸身上一个个的黑面具拿开,大家七嘴八舌的骂起来:
“这不是李村的懒汉吗?”
“那个是周家屯的狗子……”
这一说起来,都是镇子周围村里的地痞流氓懒汉癞子……纠集了几十个这样的人来,想打着土匪的名义朝金家下手。
这族人里有那昨晚在金家庄子上过的,一看这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之前是寥氏鼓动,再接下来院子就着火了。这幸而是金家早请了差役,人家官老爷护着,连着火了都不叫人出院子。要不然,外面一着火,金家的人都出来了,这些人可不正好翻墙而入?
被人给利用的羞恼和气氛,顿时叫群情激奋。
还有那素日里跟寥氏有些不对付的就说了,“寥氏肯定是知情的,他也勾结土匪……”
“还有那个红裙子的小媳妇,那是谁的表亲来着?”
是了!是寥氏的娘家表侄女还是谁的!
你一嘴我一嘴的,事情就叫大家都凑圆满了。
反正是金家长房是坏人,要不然怎么那么巧,他家男人都去了海沿子去了,为啥把村里的男人都请去帮忙去了?
这分明就是想借刀杀人。
兵曹看着路六爻,路六爻一点也没有给寥氏说情的意思。那好,咱就先把人带回去再说。
寥氏唬的脸都白了,可亲侄女不出面,其他的庶子媳妇跟她又不亲,男人儿子统统都不在。她能怎么办?娘家兄弟也都没了!
只金济的亲娘还活着呢,也是廖家的人。这会子只知道指天骂地的骂,这会子娘家的侄儿没了,尸首都不还回来,会不会牵连更多也不知道。只叫人赶紧的,赶紧的给金济送信。
这一狠手下的,足够周围这方圆百里明白一件事,金家再落魄,也不是那么容易算计的。没有什么比人头更有威慑力的。
三爷今儿出门,都觉得大家对他不再是以往的态度,多少带着些敬畏。
外面议论纷纷,便是金伞出门采买,不管是谁也不敢跟她玩笑了。开口闭口便是姑娘姑娘的叫着,这却是原来没有的。
不管这件事给外界的刺激有多大,但在金家而言,风平浪静。老太太没特别问,但心里的那口气到底是出来了。便是姑太太,哭了一场之后,也像是放下了什么。跟廖家的那条人命债,这就算是清了。
眼看金济要回来了,金匡估计也憋不住要问了。四爷干脆躲了,桐桐不是说想看看镇龙石吗?
那就走吧!
谁也不带!就两人,一人一匹马,走着。
走的时候只跟琨哥儿和金逸交代了一声,别人压根就不知道。
初夏的天气,在辽东,早晚都凉爽。他们早早赶路,一路上没怎么歇息,赶在中午的时候,已经快到在山脚下了。
山脚下,树木葱茏,绿意笼罩。太空里,太阳高照,烈日炎炎。
从太阳下走到树荫下,原本以为该是十分清凉的,林雨桐却觉得不对,这是一种非常闷热的感觉。她抬头看天,出门的时候其实已经看过天了,不该有雨的。若是夏天下雨之前,林子里闷,这是正常现象。外面天气越是晴好,这树荫下才越是清凉。
太阳依旧是那个太阳,就这么挂在天上。万里晴空,一丝阴云也没有。
可这树荫下就是憋闷。
林雨桐就看四爷,就见四爷头上的汗如豆大一般滚滚而下。林雨桐从马上下来,这么着骑马是要出事的。
她将马拴在林子里的树上,又接了四爷的马缰绳,拴好,这才扶了四爷下来,“怎么样?”
“就是镇龙石!”四爷喘了两口气,“……”看着桐桐的汗已经打湿了头发,显然,她也未必好受到哪里去。
林雨桐不等他再说话,就问说:“还上去吗?”
上去!不看个究竟不放心。
两人搀扶着,林雨桐还能好点,她身上应该是有龙气,但绝对没有四爷那么威重。
山并不是多高的山,但却真成了桐桐爬的最艰难的一座山。
从晌午一路往上,中间桐桐不停的拿空间的水出来喝补充体力,可还是不行。过了半山腰,林雨桐及时背着四爷往上走的。要不是及时的补充能量非同一般的水,只这憋闷和脱水,就能生生的要了四爷的命。
好厉害的东西。
中途走不动了,两人坐在来歇息。远远的,能听见山林里的歌声,歌声粗野豪放,不一时就看见一背着柴的樵夫。这樵夫三时许岁的人,热心的来问,需要什么帮助吗?
林雨桐摆手,还不死心的问对方:“兄台周身不见汗,可是高人?”她一身男装,面孔白皙清修,这樵夫以为遇到了哪里的书生。便憨憨的笑,“山上有泉,我这出了一身汗跳下去洗了洗……只要缓步行,是不会出汗的。这山上原比别出都清凉的多。两位秀才老爷不常进山走山路的缘故……如今时辰也不早了,再晚恐怕出不了山林,还是早些下山为好……”
林雨桐应承着,心里却已经明白。对别人而言,这里不闷。要不然,樵夫也高歌不了。这里也不热,要不然背着柴漫步山路,怎么也不可能一点汗也不出?
闷和热,甚至有些脱力的感觉,只有自己和四爷有。
等樵夫走远了,林雨桐要背着四爷继续往前,四爷坚持不让:“扶着我!”
一手搭着桐桐,一手拄着捡来的干树枝,沿着樵夫猎人山民踩出来的山道继续朝前。林雨桐清晰的感觉到,他的呼吸就像是拉着破风箱,她不肯再朝前,“回去……明儿我自己上来……”
四爷摇头:“放心……他是镇龙石,不是斩龙石……”
是!镇龙锁龙,却从没听说斩龙。
屠龙刀倒是真见过,可惜……那玩意跟这东西压根就不是一码事。
嗯!
一步比一步艰难,林雨桐甚至是觉得扛着千金巨石。
天擦黑的时候,就算是上来了。可是这上来了,却依然在镇龙石的下放。从远处看,这就是一块巨石落在山巅上。可人一上来就会发现,这个巨石有点类似于蘑菇。就跟蘑菇长在山上似的,再往顶上是上不去了,整个人都只能在蘑菇伞下面。
四爷躺在地上,喘气依旧艰难。甚至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雨桐试了几次,尝试着用不同的法子去登上石头的顶端。可站在下面看,这蘑菇顶距她的头顶,得有四五十米的高度,真上不去。以这玩意给她的威压,体力的消耗,就是攀岩,她也上不去。
四爷朝桐桐摆手,示意她不要耗费体力做那些毫无意义的事。只指了指边上的碎石块给桐桐看。
是叫自己带点标本回去吗?
这石头坚硬异常,这地上的石块不是这个陨石的石块。
林雨桐只能把目光对准了‘蘑菇缔’,试着用钢刀划了一下。这石块直接给刀身上蹦出了缺口。看来之前的传言是真的,这石块确实是硬度极大。
只能选了不常用的利器出来,非常艰难的,只能是勉强的,从上面划拉下一块像是指甲盖大小的石头片来。
四爷点头,这就足够了。
既然取了东西,这地方确实是叫人难耐的很。那就不再停留,她将标本用手绢包了,也不敢往空间里放,谁知道这是什么鬼东西。四爷伸手要了,她就顺手递给四爷,她则扶起四爷就往下走。哪怕是坐在山坡上往下溜,滚的一身土,那也不在乎,只要远离这里就可以了。
果然,从半山腰往下,就觉得舒服多了。四爷也能喘气了,浑身的力气都似乎能回来一些。
下来都半夜了,马还在山下系着,林雨桐先扶四爷上马,然后才牵着两匹马往路上走。她不敢叫四爷一个人骑马,于是到了路上,两人共骑一匹,手里牵着一匹,慢慢的朝回走。
不是急着赶路,实在是离这里远一些,能舒服一些。
走出了二里路,林雨桐感觉到四爷的身体好像有点不对,有点发烫。
手搭在脉搏上,她的眉头皱起,四爷的身体,此时紊乱的很。
四爷低声道:“标本……标本……扔了……在我怀里……”
林雨桐吓了一跳,下马来停在路边,扶着四爷下来,先把四爷的衣服打开,将那玩意扔了。再回头来看四爷,他的喘息又匀称了一些,再号脉,脉搏趋于正常,只是还有些微弱的不同。
她抓着四爷的手腕没放手,眉头越皱越紧,倒不是四爷的身体不好了,这会子,已经非常接近正常了。但这也说明,那鬼东西就先是某种放射物质,对四爷的伤害很大,偏……叫人无知无觉。
这也就是这次自己跟四爷咬着牙试了一次,若不然,常年累月的就住距离这鬼石头实在是不算多远的地方,每天都在毫无察觉的影响着四爷的身体乃至神魂……后果会怎么样?
林雨桐果断的道:“得走!这里不能留!咱们往……”
四爷摇头,这会子已经好多了,他苦笑一声,“去哪里能是安全的?如果非说安全,那只有一个地方。”
“京城?”林雨桐说出了这个答案。先不确定,但见四爷没反驳,她就知道,她说对了。
是了!如果这玩意困的是四爷这条龙,那京城里也还有一条龙呢。那位是现在的帝王,镇谁也不会镇他。所以,哪里对四爷最好,躲在那条龙的身后,才是最好的去处。
嗳!回去可要比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难多了。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在这里好好的经营处一片天地,谁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
不过,这件事也给四爷和桐桐敲响了警钟,他们俩并不在天道之外。这世上也不是没有奈何他们的东西。
天快亮的时候,四爷差不多就恢复过来了。两人整理了衣服,不再耽搁,打道回府再说。
原以为能出去躲几天呢,谁知道出了这样的意外。
两人回来的时候,以为要找来的金济还没有赶回来,可金匡却已经打发人找了两次了。
四爷还是没去,身体发软,头时而会疼。林雨桐且得给调理一些日子。
结果他这边说病了,金匡晚上真来探病来了。原以为这个小儿子是耍滑头不愿意见,谁知道一见,还真是病了。
之前在外面见孩子们,四爷和桐桐只说是累了,一晚上没睡,都在赶路。气色当然就不好了。谁也没多想,饶是他们再怎么想,也不会想出一块石头会有那么大的威力。
在屋里,四爷也没法藏着了。洗了躺着,林雨桐给行了一遍针,还得再琢磨琢磨这个脉象,那边金匡却来了。四爷靠着,脸在灯光下,煞白。
金匡当然不可能知道缘由,只沉默的坐着,良久才道:“见着你二哥……惊着了?”
四爷默认他这种想法,又道:“也被二哥口中的父亲给吓着了。”
金匡皱眉,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问:“你现在想怎么样?”
“我这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病了吗?”四爷看他,“我想问问父亲,是想叫我们怎么一个死法?其实啊,您有宏图大业就成了,要儿孙做什么呢?一人一碗毒|药……咱也不挣扎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儿子……这不是病了,是认命了。”
金匡狠狠的闭上眼睛,“你也不用激我,更不用来试探为父……他觉得他比我这当爹的有能为,你也觉得你比为父清明决断……想做君臣良将是吧?好好好!为父就叫你们看看,他李家的忠臣良将都是什么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