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仙侠玄幻 > 恋爱脑女配自救日常 > 第191章 祥瑞(五)

恋爱脑女配自救日常 第191章 祥瑞(五)

作者:星星沙漏 分类:仙侠玄幻 更新时间:2024-12-16 16:11:49 来源:文学城

这是一场激烈的战斗,就像袭来了一阵小型龙卷。

天昏地暗,阴风怒号,飞沙走石,战意炽烈如火中蓬草,肆无忌惮地朝着四面八方席卷开来。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四下无人。

只有那个被异样声响惊醒的俘虏猝然提起了心,睁大了眼睛,不知这场战斗是何时开始的,也看不出何时它将会于何时结束。

他只想逃脱。

——这正是逃脱的时机。

——可他逃脱得了吗?

风暴越来越大。

僵持的两人剑风无数次相割,四野传来了层层叠叠的悠久回音。

他背后小巷的砖墙岌岌可危,那模糊的咯吱声震得人牙根发麻,让他一时分辨不出究竟是这面砖墙在发抖,还是自己的骨头在无意识地打颤。

然而,就在这障目黄云之中,忽闻一声巨响,响动处无端爆发出一片白茫茫雾气。

与此同时,一只手向他猛地抓来——

鹿韭本能地想要逃离。

“安静。”

一个熟悉的、迅速的、冷静的声音。

他惊惶地抬起了头。

只见卫绮怀抓紧了他,压低声音。

“跟我走。”

简单的命令,似乎只是为了通知他。

她说罢这句,便以不容拒绝的力气抄起他——或者说是拎起、托起、提起——怎样都好,总之,他双脚腾空了。

一切只在眨眼之间。

鹿韭被她裹挟着奔逃,余光所见悉皆化作碎片,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清。

头脑渐渐模糊起来,此刻,他分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地。

杀意凛然的昏黄天地已经远去。

女人的臂弯像母亲的襁褓,他只听得见自己的喘息和心跳。

感受风从口鼻之中呼啸着窜过,他竟然在这逃亡之中呼吸到了自由的影子。

自由……

“你、你为什么要救我?”

逆着风,他开口了。

没有人会在疾行时搭理手臂上挂着的那只鹌鹑,卫绮怀也不例外。

于是鹌鹑又极力大叫,被踩了尾巴一般——

“你为何要救我?”

“带走自己的猫并不需要理由,”卫绮怀顺手揭去了他身上的符篆封印,像是漫不经心地觑了他一眼,“哪怕他现在被你夺舍了。”

她的态度无可厚非,鹿韭已经大体明白了她与那妖异之间的关系,却依然无端地生出了几分委屈。

这场逃亡是属于他的,可是这场逃亡所为的自由,并不属于他。

做戏的卫绮怀睨着他,察觉到了这微妙的情绪变化。

是演的?是自作多情?还是触景生情?又或是实打实的吊桥效应?

……管他呢,这魔族的心防若是如此脆弱,倒还免去了她许多工夫。

没有比现在更适合套话的时候了。

于是她开口了,说得无比直白——

“我带你走,可是需要条件的。”

“……什么?”鹿韭愣愣地抬起眼,脸上生出一丝警惕,心中却又卸下一丝防备。

他冷静地意识到,果然,她不索求条件才是不可能的。

情理之中,他并不意外。

“你为何会知道长生鉴在此地神木封印之下?”卫绮怀单刀直入。

“兜兜转转,还是这个。”鹿韭了然地笑起来,含了几许嘲弄,“卫姑娘,你现在又不愿意置身事外了?”

卫绮怀没好气道:“再跟我废话,我把你吊在凤凰台的墙头,叫你和那倒霉的凤凰一道供万人瞻仰,怎么样?”

鹿韭安分下来,不再多嘴,他瞥一眼背后渐渐远去的易都城头的脊兽,心下怀疑这女人也许真能干出来这等事。

“你……”

回答她的问题时,他拖长了尾音,欲言又止,卫绮怀禁不住皱起了眉头,不知道这厮是要拖延时间,还是要跟她再讨价还价。

然而,他说的却是——

“你说得不错,那凤凰的确倒霉。”

“……你在吊我的胃口?”卫绮怀气笑了,“鹿公子,我救下你,可不是为了听说书人讲故事的。”

“姑娘听的是易都城内说书人口中的故事吧?我要讲的才不是这个。”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鹿韭端起了他惯常的小架子,不紧不慢道,“我要讲的,乃是妖族之中流传的故事。”

“其实,”他清了清嗓子,缓缓道来,“凤凰台上,从未出现过什么凤凰。”

“这个不用你说我也知道。”看不惯他这副模样,卫绮怀很不客气地丢过去一个白眼,“还不是他们好大喜功,草菅人命,抓不着凤凰就拿人来代替,非要折腾出个好彩头来。”

闻言,鹿韭轻声笑起来,仿佛是早已料想到这样的回答,“不不不,卫姑娘,你以为历代的国师都是谢登那个草包?谁说将人插几只草标便能冒充凤凰塞进神木肚子里了?哈哈,倘若年年如此,谁还会信什么祥瑞降世,易国上下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卫姑娘,你须知道,起初凤凰台的这个涅槃之说,讲的乃是‘凤凰舞于九天,舞毕降临,涅槃于神木,共之一炬。’如此才算是全然的涅槃。若非涅槃大典日渐疏漏,停置多年,此次又是谢登一手负责,时间赶得还紧,否则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是绝不会有这次钻空子的机会的。”

“哦,你是说,那凤凰还得在天上飞一圈示众?怪不得谢登省去了这个步骤,人和鸟又不一样,他定然是不敢叫别人看见谢荻雪的脸的——但这个可以用一些幻术来制造效果吧,说到底也没什么,就是费些法器。”卫绮怀想了一想,浑不在意,“不过,上一场轮回时,谢登舍身请命这事儿不也是超出了流程吗,我看那老国主也没说什么啊?”

“这便是另一件事了。”鹿韭笑得神秘莫测,“卫姑娘不妨先听我把这个故事说完?”

“挑重点说。”卫绮怀鄙夷地瞧着他这笑得装模作样的样子,有点可惜浪费了妖异的这一副天生的好皮囊,“这和妖族有什么关系?”

“妖族?对,姑娘这个问的好,这便是重中之重了。”在她脸上只瞧见不耐,鹿韭识趣地收起故作殷勤的姿态,“姑娘方才说,可以费些法器,以幻术重现凤凰涅槃之姿。但我也说过了,往届大典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而易国上下却是没那么好糊弄的,更别提还有云游在此的修士,覆盖范围极大的幻阵实在劳民伤财,又太容易有破绽,太容易被戳穿了。”

“那么,如何才能完成这场涅槃大典?”他又问,“又要从哪里找来这只福泽众生、舍生取义的凤凰?”

你这人,能不能讲故事的时候不要互动啊!

你还记不记得你的人设是在逃亡过程中啊!

难不成魔族都有这个毛病?一装起来就浑然忘我,非要说话配个捧哏才好?

虽然心中怨怼滚滚而过,但是这个问题的答案却呼之欲出。

——“控制一只外型与凤凰相似的……鸟族。”

设计一张覆盖范围巨大的幻阵太过劳民伤财,华而不实。与此相比,控制并杀死一只妖,就廉价多了。

把妖当成祥瑞杀死并祭祀,这太荒谬了。

“是。在这里,祥瑞与妖孽都落了个同样的下场,也算殊途同归了。”鹿韭道。

卫绮怀禁不住追问:“可诛妖便叫诛妖典礼好了,也不是什么说不出口的名字,为何偏要冠以祥瑞之名,难道就仅仅是为了图个好兆头吗?以妖异代替祥瑞,并非寻常人能想得出来的事情——莫非那人便不怕亵渎祥瑞吗?”

“谁知道呢。典礼之初,也许是有过祥瑞的,否则一开始便不会有这典礼了。”鹿韭无所谓道,“至于亵渎不亵渎,那就只看国师府那些人的良心了。恕我直言,亵渎了又怎样?那祥瑞不是早就烧成灰了么。”

良心?

卫绮怀若有所悟,禁不住想要阴谋论几句,“……祥瑞如此珍贵,恐怕它落下的一灰一羽都便宜了那些权贵罢,不会让寻常百姓沾上半点好处,但若是没有百姓取得遗蜕,说不定会引得满城风雨,令祥瑞之名大打折扣,国主面子挂不住。我猜有人为了维持体面,提出了这个馊主意,还取得了不错的效果,便代代流传下来了。”

“现在还想着所谓的百姓,卫姑娘,你真不愧是彻头彻尾的人族。”鹿韭哑然失笑,“可我也要奉还你一个问题——你不是问诛妖歼邪并非什么拿不出口的借口,为何偏要冠以虚名么?我想,除却这是历代相传的馊主意之外,还有一个缘故,一个说不出口的缘故。”

卫绮怀盯着他,直到他的嘴唇上下一动,流出几个字,像是一根足够尖锐的刺——

“自然是因为那些所谓的妖邪,根本不邪。”

“你等修士收服的妖异都是妖性业已长成的鸟兽,怎会被乖乖控制?就算被控制了,其**时的冲天妖气也逃不过云游修士的法眼。想要它能真正地被控制,只有将它从小驯养到大、监管它的饮食,消磨它的野性,拔去它的爪牙,甚至管制它的后代……卫姑娘你说,这样的妖,能对寻常百姓有什么威胁?它们也能称得上妖邪么?”

卫绮怀默然。

鹿韭继续道:“你可知道此前涅槃大典为何停滞多年?是因为这些后继者胆量渐小,唯恐亵渎祥瑞?还是因为他们手上沾染鲜血太多,心生忧惧?都不是。只是因为他们煞费苦心圈养的三代妖族,在一场大火之夜里,逃的逃,死的死,一时之间再无牺牲品可用,而要仿效它们重新圈养一代又要费时费力,仅此而已。仅此而已!”

卫绮怀沉吟良久,只道:“……这像是谢长空应该知道的东西。”

鹿韭的语气平静下来:

“不错,是她告诉我的,此事也确实是她的手笔。可惜其中撞上了太多意外,她只能做到放它们解脱,却顾不了它们的死活,可惜,谁知道被剪去飞羽的鸟儿能活几天呢。”

他自顾自地说着,想起谢长空,面色又有些不虞,话锋一转,“更可惜的是,她本是妖族的细作,本是为了彻底瓦解易国而来,却在日积月累之中,真的爱上了那棵神木——不过一棵树而已,也值得她日夜不休废寝忘食?呵,还想要坐着这个位子不下来了?真把自己当人了。”

“但那棵树确实是有用的,你不也是要倚靠她的研究吗。”卫绮怀停顿片刻,于这满腹牢骚之中联想起了另一件事,“所以她的妖族身份被暴露之事,其实是和你们有关?因为在你们看来,她沉浸于扮演人族的生活,是对同族的‘背叛’?”

“我可没有这么说。但她的同族,或是说,她那位族长恐怕是这样想的。”鹿韭笑道,“不然,今日她何以落到孑然一身,只得与我同谋的境地?”

……这家伙挺会捡漏的。

在这只字片语里,卫绮怀几乎看到了谢长空自相矛盾的一生。

她不知该如何评价那位过于杀伐果断的族长,但谢长空,她觉得这位老国师做人挺失败,做妖似乎也挺失败的……也许,那些避世仙门里的苦修学者更适合她,可修士又如何容得下妖呢……

一根倒霉的、被甩在墙头、不得不左右摇摆,却偏偏性情古怪、留恋上她所扎根的墙隙泥土的野草。

但也是生命力最旺盛的野草。

卫绮怀以为的,曾经在易国呼风唤雨一手遮天,脾气古怪专横,引众人不满的国师,如今看来,竟然只是一个两边不讨好,鬓发花白的盲眼老人。

“卫姑娘同情她?倒是难得,只是恕我多嘴,姑娘这般恻隐之心还是留给别人为妙,”鹿韭注视着她,忽而开口,腔调柔软,像是一句调笑,“譬如我,或是姑娘自己。”

卫绮怀抬眼,直直望进他眼底的深潭。

“同情我自己?你在要挟我什么?”

“这是哪里的话,我怎么敢要挟姑娘。”鹿韭睁着无辜的眼睛,腼腆地笑了笑,仿佛他还是她的囊中之物,可口中说出的话却让卫绮怀心中警铃大作。

——“对了,那位吕姑娘呢?”

他是敏锐的,这才像她的敌人。

卫绮怀禁不住要疑心他方才表现出来的脆弱心防只是片刻的假象,一切都是为了此刻地攻其不备做铺垫罢了。

可他示弱,又是为了得到什么?

“……你想说什么?”

“姑娘向来仗义,又常与那位姑娘形影不离,所以我才会好奇,你怎会在逃亡之际,不急于与自己的友人会合呢?”

“她自有她的去处。我刚与别人打过一架便马不停蹄地去见她,才是祸水东引,给她惹祸上身。”卫绮怀定了定神,反问道,“倒是你,打听她的去处对你有什么好处?”

“没好处。我只怕吕姑娘此刻是那位手里的筹码,”鹿韭近前一步,“为了她,姑娘定然会毫不犹豫地舍下我,是不是?”

这是既定的事实。

卫绮怀:“你既然有这个觉悟,就不要试图激怒我。”

“为什么?我已经被放在赌桌上了,就应当为自己加码——”

“你也知道这是赌桌,”他的反驳被卫绮怀一口否决,“我只会用我的筹码,拼尽全力赢下对方的筹码,我不在乎我要保留多少我的筹码。”

他的加码无关紧要,因为在她这里,为了赢,他必须被舍弃。

“如此看来,姑娘不擅长下赌注,更不适合做一个赌徒。”鹿韭却弯起眼睛微笑,笑容里淬满毒汁,“姑娘不妨听听我的加码?这是另一个故事了。”

卫绮怀失了耐心,正要打断他,却听他反问:“如果我加的这筹码是凤凰台上千人万人的性命呢?”

卫绮怀冷笑道:“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一个人就能包围上万人吧?阁下有这本事何愁不能占领易都,在我这儿倒真是屈才了。”

“自然不能。”被如此讽刺着,鹿韭也能泰然自若道,“这又关系到长生鉴了。”

她问他的时候他不说,现在她不好奇了,他却又说个没完没了。

卫绮怀捏着眉心,“你想说那长生鉴出世会引发的地震?这说到底也算是天灾了,天灾夺人性命,我有心无力。”

“卫姑娘义薄云天,怎会愿意看着那些人白白送死?”鹿韭在奉承这一路上一向是个好手,“长生鉴隐于神木之下,若是破土而出,确实会引发地动,但我要说的可不止这些——非是我一家之言,妖族之中,亦有此传闻。”

卫绮怀:“要是道听途说的,那你就不要说了。”

鹿韭却不依不饶地追问了下去:

“这也是先前姑娘问过的——如何能让贪生怕死的谢登背弃本性以身为殉?如何能让那位国主陛下理所当然地请重臣去死?如此荒谬之事,在场之人却能面不改色,像是被蛊惑一般,甚至全然忘却了涅槃大典的寻常流程,直到烧死才如梦初醒,难道不蹊跷吗?”

“姑娘起初以为他们是被神木之子蛊惑,可神木之子当真有如许威力吗?”

“说起来,这易都城内被蛊惑的人似乎也不少,姑娘见过的吧?他们是不是也古怪得很?”

一个又一个问题。

“这两种蛊惑的症状并不一致,前者几乎失去神智,个体受蛊惑程度更深,证明施术者手段狠厉,不留后手;后者则只有部分认知被修改,但能凭空造出与之相配的幻象,显然,施术者修为更高,不可捉摸。”

卫绮怀回答得格外平静。

鹿韭垂眸。

不知何时,她手中利剑竟已出鞘,那一线寒光毫无顾忌地欺上前来,毫厘之间,便可血溅三尺。

退无可退,避无可避,此地杀机更甚方才。

她的剑刃和她的语调一样冷静锋利,不留情面。

——“不要再绕圈子了,现在说出你的结论,也许还能给我证明你的价值。”

紧贴着剑锋的喉结上下滚动,他感到久违的紧张和无所适从。

“姑娘知道的,世人对长生鉴和十方大阵竞相追逐,熙熙攘攘,甚于过江之鲫。皆是因为十方大阵中暗藏长生鉴的线索,而无论谁得到长生鉴,都能成神。”

他第一次感到自己说出口的话语如此生涩,又如此兴奋。

宣布一个埋藏已久的真理,很难不令人兴奋,

“——可是,深陷其中之人却很难觉察到,自己在‘趋近’之时,亦能沾染神力。”

然而,他的倾听者并没有被兴奋所感染,她只是蹙起眉来,露出像是看见阳光下飞扬的虱子的困扰表情,“这是什么意思?”

思考了半晌,她看清了那一只又一只虱子,一句追着一句地质询道:“神力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它是某种可见之物,还是某种特殊的权力?这个结论有任何数据支持吗?你是怎样排除他们是被人为蛊惑这一可能性的?他们趋近的是十方大阵,还是长生鉴?如果是后者,这个结论不成立,易都城中的百姓对长生鉴并无他想,也不该沾染神力。”

鹿韭眨了眨眼睛,方才那点儿小聪明全在此刻化为乌有,留下的只有怔然语结。

他不知不觉地顺着卫绮怀的思路想了一想,回过神来,谨慎地将这句话说得更规范了些,“……是趋近十方大阵,方能获得神力。”

这个答案依然很模糊。

十方大阵自古便有神印之说,自然不是徒有虚名。

不过现在的卫绮怀与其说是相信它并非浪得虚名,不如说在十方大阵之中,无论再发生什么抽象的东西,她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卫绮怀道:“我举个例子吧,倘若这城中有一个孩子,他从未见过他的父亲,却选择性地忘记了这件事,而现如今有一个活生生的‘父亲’凭空出现在他身边,旁人也都说不清他的来历。在我看来,这孩子是沾染了神木之子无意识释放的幻术,但我无法解释那个周遭毫无幻术气息、与生人无异、不应该存在于此的男人。倘若如你所说,趋近十方大阵能令人沾染神力,那么回答我,这个孩子得到神力了吗?他得到的神力是怎样的?为什么别人没有得到?为什么他连这段记忆都没有?若说他与神木之子的幻术无关,为何像他这样出了蹊跷的人,都在神木之子的途径路线上?”

这样的较真并不令鹿韭觉得咄咄逼人,他反应了一会儿,只问道:“那个孩子很想有个父亲罢?”

卫绮怀不置可否。

鹿韭了然,“这确实与神木之子脱不了干系。他是十方大阵所生的妖邪,在神印之中,本就较之平常妖力大增,他的妖气能够惑人心神也无可厚非。也许他在无意之间遗留的妖气使得这孩子心中执念愈盛,但姑娘知道的,再怎么惑人心神的妖异也无法无中生有,更无法令那幻术造物脱离施术者而活,所以那个所谓的‘父亲’只不过是这孩子沾染神力后,依照执念所作的一个造物,正如那些话本戏文里吐一口气便活过来的泥人偶。我想,他必然依附于那孩童而生,言行举止都与那孩童对‘父亲’的想象一一对应,并且不会与外人有太多牵扯,对罢?”

卫绮怀道:“在我看来,这更像是精神污染。”

“姑娘以为神力污浊?呵呵。”见她并没有否定他的推测,鹿韭没有太过计较用词,只当她还知之甚少,“有缘之人沾染的神力就像拾到了铜镜一角,你若是软弱,它便予你以温存幻象;你若想要对谁喊打喊杀,它便予你以残暴的蛮力。说到底,它不过是满足任何人的祈求罢了。寻常百姓并无太多贪求,想要亲人永留身边,自然只会得到亲人;可凤凰台上的人就另当别论了,卫姑娘,须知谢登此人,欺上瞒下,装了一辈子的忠臣,自然也希望自己能在这观礼之人面前打扮得像个忠臣;而那位孜孜不倦希求长生的国主,此刻的心愿则是看见祥瑞降世——”

“可惜,祥瑞降世靠的是运,不可强求,但历届典礼的流程,他们二人却是心知肚明的。”

“总要有人扮凤凰的,是不是?”

“忠臣自然会愿意扮个凤凰,抛砖引玉,对不对?”

“既然这满城人想的都是要一场涅槃典礼,”像将要介绍到一个恶作剧的转折点那样,他轻快地笑起来,揭开了不怀好意的谜底,“神力让他们得偿所愿,岂不是皆大欢喜?”

“求名求财求长生求续缘,都是求。”对他这饱含恶意的冷嘲,卫绮怀没有半分动容,“只是,听上去这铜镜的一角,起到的作用并非‘反射’,而是不受控制的‘放大’啊。”

卫绮怀本以为这所谓的神力是像对妖异那样,起到一些增幅效果,可如今看来,她认为它是对当事人内心希冀、或者妄念的无限制实现。

这力量极小,并不能直接实现人的愿望,天降好运;可这力量又极大,可无中生有,可悖逆人之本性,以至于连“受祝者”本人的心智都被跟着扭曲了。

“是,放大!”鹿韭放声笑道,“所以这才是世人对十方大阵趋之若鹜的真正缘故。不仅仅是聚妖生邪,人亦可以在其中成为另一个自己——妖者可为神,魔者可为神,人亦可为神!”

“无限,无穷,无拘,无束,无止之境!在此之中,万物无不可为神!”

他的神色几乎可以称得上狂热。

“这才是神印的真相!”

卫绮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似乎听见了识海之中忽然响起一道清脆的电子提示音。

“叮——”

与此同时,某些记忆开始清晰起来。

她乍然意识到,她无法反驳鹿韭。

因为……他说的也许没错,十方大阵之中,确实存在异常。

倘若她愿意仔细思考,留心回顾,她是可以早早理解的,甚至她可以在此之前就能推测出来某些异常——

那些受虞涵驱使、集中爆发、格外活跃的异变妖兽。

那些受菌丝寄生、却战力大增的飞红城百姓。

一切早有预兆。

她本以为那是什么十方大阵的诅咒,可是听听他在说什么?

哈,妖者可为神,魔者可为神,人亦可为神……

神?

“了不起。”卫绮怀掂了掂手中剑柄,面色如常地提醒对方,她还是个任劳任怨的刽子手,“可我管他们是成神还是成魔——他们与我又有什么关系?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