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剑拔弩张,连本来还宽敞的空间都显得逼仄了,反倒是被瓷片给抵住的当事人只一惊讶之后没有慌张,还笑了一下,虽然有种笑里藏刀的味道。
甘子越将瓷片又往前送了送,萧元扬终于松了捏住甘子越下巴上的手。
甘子越站了起来:“让他们退开。”
萧元扬道:“要挟制我离开这里?”
甘子越:“你不和我谈,只好得罪了。”
“你觉得你能离开这里?”
“走投无路,总要试试,现在你是瓷器,我属瓦片,你若不怕试试,不怕伤着,没有出路的我试试又何妨?”
甘子越当然知道挟持人质逃离的,能成功的少,可他现在没有办法,只要是条路,即使仅有一成希望,总得试一试。
甘子越惜命,可这么多年医院里的来来回回,也早就做足了面对死亡的心理准备,若是不小心把自己玩死了,也便死了吧,本来就是多出来的一小段经历,这里并没有他的留恋。
甘子越的决绝,不惧生死,离他很近的萧元扬看的一清二楚,本来即使被甘子越这样用瓷片给抵住要命之处,萧元扬其实也没放进眼里的。
草包公子那单薄的身躯本来就没什么威胁力,更别说现在这憔悴样儿,还真当能干出什么来?
但是对上近在咫尺的乌亮眼眸,啧,兔子急了也会亮出爪子想要拍人。
萧元扬只稍稍抬了手,脖子上就是警告的刺痛,出现了红痕。
甘子越并不是跟他闹着玩儿的,虽然甘子越连鱼都没有杀过,但现在却没有手抖,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冷静到了极致。
有人冲甘子越厉声斥道:“大胆!”紧紧盯着甘子越的萧元扬仆人,见到萧元扬受了伤,眼神能要将甘子越杀了。
而萧元扬垂眸看向甘子越拿着瓷片的手,本来漫不经心的脸色也淡了下来,纵然刚才被挑起了想和兔子玩玩的兴趣,但是真被爪子给挠到了,他就又想将软绵绵的兔子腿给折了。
甘子越:“去备马车。”
其他人不动,只看向萧元扬,萧元扬却没有示意,他再次抬起了手。
而萧元扬不老实的动作也让甘子越不再客气,用力向萧元扬的脖子划去,在这一瞬间他来不及思考这一动作之下会造成的后果,是会让萧元扬没救,还是会重伤。
而他自己又会是个什么下场?
但这个时候,他也只能继续下去,人一旦存了死志,死都不怕,其他的也就更不怕了。
好好谈谈不了,他别的也都没有,也唯有拼狠了。
但是甘子越的全力拼狠,却落了空,既没有让萧元扬没救,也没让他受伤,甘子越没有看清萧元扬是怎么动作的,眨眼间萧元扬的人却已经腾挪了一个地方。
有身手?
甘子越瞳孔一缩,那块碎瓷片顺势就割向了他自己,但这次他的胳膊被人给拿住了,是萧元扬。
甘子越现在的状态力气是比不过萧元扬的,胳膊如要被人给捏断,冷着脸的萧元扬,风雨欲来。
相距不到半尺,甚至萧元扬的发丝都落在了甘子越身上,对方身上一种说不清的清淡熏香包裹住甘子越,如他那迫人威压笼罩在甘子越身上。
近距离看,这人漂亮的眼型,偏棕色的双眸,眼神却让人无端想起冷血的蛇类,让人心生惧意。
但甘子越还怕什么呢,他不怕,虽然胳膊上也很疼,但他连眉也没皱一下。
和萧元扬对视了一会儿之后,甘子越收回眼神,任杀任剐,反正也就这样了。
他本来也就已经死了,还多活了几日,虽然这几日的经历不算好。
萧元扬从甘子越手中将瓷片抽回,那瓷片上面还有着他的血迹。
“我这个人向来喜欢多倍奉还。”
萧元扬这般说着,刚才两人的角色颠倒了个个儿,换成了甘子越脆弱的脖颈被人死亡威胁,只是比起刚才甘子越的严阵以待,萧元扬则是漫不经心的姿态,像是更享受欣赏猎物的恐惧挣扎。
最敏感脆弱的脖子,瓷片冰冰凉凉的,一会儿在这里,一会儿又被挪到了那里,像是在寻找哪里好下手。
每次感受到那冰冰凉凉的触感,甘子越长长的眼睫就要颤动一下,神经也绷的紧紧的。
萧元扬看着轻颤的眼睫,阴冷的神色轻快了一点:“求我,或许我能手下轻点。”
“要杀就杀,别那么多废话。”说着甘子越自己就决绝将脖子撞了过去。
萧元扬这次眼疾手快,拿着瓷片的手一个翻转,将甘子越推的倒退了几步。
萧元扬皱眉,看都没看,却将那块瓷片准确地抛入了盛着细鞭的托盘里。
“不怕死?”萧元扬盯着前面脸色苍白的人,道:“还是烈性子。”
“但这个世上多的是生不如死的手段。”
甘子越知道,所以想死的干脆点儿,但现在看来却不给他干脆。
“都被你打乱了,我们还是继续之前的事。”萧元扬伸手,托盘被递到他手边,他拿过那支银色的细鞭。
甘子越知道自己要吃苦头的,疼痛他接着。
甘子越看着那支细鞭到了萧元扬手里犹如活物般灵活,可是接着而来的却不是疼痛,而是那鞭子到了他的领口处,如人手般,他的外袍和上衣掉到了地上。
只余一件里裤的甘子越觉得事情不对,这情景与第一夜到这里时面对的,有微妙熟悉感。
但是与当时柳随的眼神神态不同,萧元扬的目光要冷多了,也强势多了,商贩在打量评估自己将要出售的商品。
柳随的目光让他不舒服,萧元扬的目光也同样不舒服。
见这人那鞭子还有伸向他里裤的趋势,甘子越拧眉去抽那银色鞭子,不想却被缠住了腰身,然后甩到了身后的床铺里。
萧元扬也已经站到了床边,甘子越的手臂被弯着按在了背后。
甘子越头昏眼花,胸膛起伏,想起身却又起不来,扭头向后看去:“放开我!”
萧元扬却伸手,从仆从端过来的托盘里将细鞭换成了其他东西,甘子越看不清他拿的是什么,脸埋在床铺里,犹如扭不动的陷在泥坑里的鱼。
甘子越气怒不已,到这里之后处处无力,无法摆脱。
萧元扬瞥了一眼掌心下的人,姿色在这男风楼里也算不得多出色,特别是这一身狼狈憔悴样儿,如失了水分的枯叶。
不过往日光鲜亮丽地追在荣王后面时,也没有多好看就是了,反倒是今儿让他多看了几眼。
一双眼睛倒生的好看,清清凌凌的,此时却又多了许多浓烈的情绪点缀,成了一种憔悴却又生机勃勃的矛盾。
荣王扔掉的这个人,忽然就让萧元扬多了一丝兴趣,想玩一玩,也想教训教训。
甘子越感觉到冰冰凉凉的指尖触碰到了他的背,在碰他的里裤边缘,即使是夏日,那种冰凉的触感,也并不让人感觉舒服,对甘子越而言,与被蛇尾扫过无异。
“你做什么?”
萧元扬慢悠悠地道:“你说呢?”
甘子越:“你放开我!”
“无耻!”
“恶心!”
“荣王怎么会认识你这种畜生不如的人?!”
萧元扬本来微挑的唇角,又变成了透着狠戾的弧度,“恶心?畜生不如?不配与荣王为伍?”
萧元扬在甘子越的肩胛骨的某一处狠狠一按,一阵剧烈的疼痛就传遍了甘子越的全神,让他头上立马就疼的冒了细汗,也疼到说不出话来了。
萧元扬俯身在甘子越耳边道:“可就是你的荣王将你交给我这么恶心的人,让你落到这么恶心的地方的。”
甘子越咬牙忍住疼痛:“我再喜欢错了人,□□王再怎么样也不会强迫玩弄人,用这种手段的你,也配当男人?你这样的货色也配和荣王走一起?”
甘子越的声音已经疼到弱了许多,可那种满满的蔑视却表达的淋漓尽致。
“还是你就喜欢玩这样手段?做这青楼楚馆的老板就是为了方便这爱好?”
“不就是老鸨龟公之流,又当自己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人物?”
“只会用如此低劣的手法折辱人,我说畜生不如还说错了?让人看不起不是理所应当?”
被按在背上的手臂受到的力度更大了,萧元扬冷笑道:“好,很好。”
甘子越道:“要么你今日干脆杀了我,要么以后收拾更大的烂摊子,只要敢有客人来,下次就不只是脑袋破,还有,小心你这污浊之地,哪日被人给一把火烧个干净。”
萧元扬见甘子越恶狠狠的眼神,知道他真能做的出来,他倒没有被甘子越给威胁到,但是一句句的老鸨,龟公,畜生不如,只会如此低劣手段,却真的激到他额上青筋直跳。
萧元扬能和荣王坐在一起的人物自然不会是个普通老板,这男风馆平日里也并非他在经营。
萧元扬缓缓松开了手:“故意激怒我是吧?”
“好,变聪明了。”
虽然萧元扬能看透甘子越的意图,但是被这种用看垃圾的眼神看着,他还真被成功激到了,一股憋闷之气梗在心头。
“我不杀你。”
“也不用你口中的低劣手段折辱你。”
“你成功了。”
在萧元扬松开钳制之后,甘子越迅速翻身起来,却并未放松警惕。
听萧元扬的意思是暂时放过他,这惊喜来的突然,但甘子越却总觉得这人不怀好意,口中说着他成功了,却有一种讽刺的意味,让甘子越清楚这事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