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曈其实意识到眼前的人不对了。
之前那个服务员虽说有点奇怪,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像个变态。
服务员很漂亮,鬼附身在服务员身上,人模人样,没多吓人,虽然它表现出了垂涎与恶意,但那只让她看起来像个觊觎美色的痴汉。
但当那句美味出口,许曈彻底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那是看俎上鱼肉的眼神。
服务员像是饿了许多天的丧尸一样,流着口水向她扑来,许曈没动。
两秒后,楼道里响起一声巨响,那只鬼再次重重地摔在地上。
同时一个声音由远及近,“你不躲?”
许曈没什么表情地摇摇头,“还没过十二个小时,所以我应该是安全的。”
她倒是真信他。
宁绥远意识到这点,略微偏了偏头,错开她的视线。
摔在地上的女人爬起来,用一双空洞的眼恶狠狠地盯着许曈。
“为什么?”
它都附身在人类身上了,为什么还会被弹开?
宁绥远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一瞬,语气矜冷,“你看起来很弱。”
他这句似乎是回敬那句“你看起来很美味”的。
她很美味,但你太弱。
他的目光太凉,就像是让蜷缩在人类外皮下的鬼颤抖了一下,竟然连这具身体都无法控制了。
熟悉的压迫感。
它在许曈身上感受到的,阻止它触碰到她的,就是这股威压。
只是在这个男人身上感受到的似乎更强。
它不可置信地看向宁绥远。
本以为是有高人费尽心思给她下了保护,居然只是她身上染了他的气息。
在鬼之中没有秩序,只有强弱之分,强者的气息会对其他鬼有威慑力。身上有强者气息的人,也会对鬼有一定的威慑力,只是那威慑力一般很弱。
强到把靠近的鬼弹飞的,简直闻所未闻。
威慑力都这样,那这个男人该强到什么地步?
它想要逃,却被无形的力量牢牢钉在地上,动也动不了。
男人审视性地看它,目光里什么情绪都没有,偏偏让人恐惧到极点。
“你不能杀我,这具身体的主人还活着,你不能杀了她……”
男人似乎轻嗤一声。
下一秒它感觉自己被强行揪出了这具身体,轻而易举地甩在地上。
许曈看向地上,那团黑雾般的东西渐渐凝成了人形,分不清男女,身上有一片红色的东西,红得令人心惊。
它还在继续凝聚,那双黑洞洞的眼不忘凶狠地看她一眼,又拼命收缩着自己,终究是无济于事。
灰飞烟灭的瞬间,它开始理解那只真正把许曈困在这里的鬼,为什么没有出手了。
许曈看向宁绥远,和上次在鬼屋里一样,他只是安静地立在那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从鬼开始凝聚,到动手让它消失,整个过程中,他没碰那只鬼一下。
人鬼都一样嫌弃,真是一视同仁。
许曈问他:“你怎么过来了?”
他能感到她这边的波动吗?
宁绥远没有看她,淡淡地回答:“十二小时快过了,我来看看你是不是还活着。”
许曈很能理解,她毕竟要活到帮忙解约那天。
“我刚才看见它了,那只鬼。”
她没阴阳眼,如果说鬼屋里是那只鬼故意想让她看到它,那这次呢?
“和我在一起的后遗症,和十二小时的原理差不多。”
“它身上有片红色的东西。”
“杀过人的厉鬼身上都有,红色越深,杀人越多。”
许曈很轻易接受了这个设定,没有继续问下去,低头看了手表。
时间依旧没动。
地上的服务员悠悠转醒,许曈走到她面前,递过去一张纸巾。
对方一把挥开她的手臂,“我没哭,不需要你居高临下的施舍。”
然后跑了。
许曈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自己手臂上的红印,又看了看那张纸巾,把它扔进垃圾桶。
她确实没哭,给纸巾是因为那只鬼用她的身体,生动形象地演示了什么叫做“垂涎三尺”。
只是对方不要,那就算了。
……
服务员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几楼,见周围没有人,冲着空旷的楼道大喊,“为什么酒店里除了你还有一只鬼?它附身我的时候你为什么不阻止?”
一个声音冷冷地从空中回答,“别的鬼诱惑几句就乖乖被利用,你自己蠢,关我什么事?”
服务员呆呆地站在那里。
昨天经理说这里会举办宴会,让他们多加准备,她在宾客名单上看到了许曈的名字。
而在那之前,她曾跟踪许映的保姆车,在他下车后向他搭讪,但他并不理会,直到她说自己是许曈的助理。
他诧异地看她一眼,几乎是立刻就热络起来。
人在嫉妒心下是没理智的,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在鬼的诱使下,给许曈的红酒里下药。
鬼说,“喝了这杯酒,她会死。”
于是她倒掉这杯酒。
不是因为良心发现,许曈如果在众目睽睽之下死了,嫌疑最大的就是她。
她最后挑选了酒精浓度最高的一款酒。
她是许映的粉丝,而许映是炫姐狂魔,她也因此知道许曈酒量不太行。
她想要许曈喝醉后在所有人面前丢尽颜面。
但那杯酒没被许曈喝下,那只鬼也不知为何没有对许曈下手,而是把所有人困在这里。
虽然不太满意,但也不是不能接受,至少许映这次见不到他姐姐了。
“但这里为什么有两只鬼?”甚至附身在她身上,想起那种经历,醒来还是在许曈面前,就像就一阵后怕。
“她被人保护着,我当然要先找鬼替我试试深浅。”那个声音说, “没想到它会和我一样选中了你,显然它也认为你是个蠢货。”
她刚要动怒,就听那个声音继续说,“猜猜看,我明明可以自己动手,为什么要和你合作?”
“你——”
不加掩饰的恶意向她袭来,“你必须听我的,不然我保证你会死的比许曈更快。”
……
许曈坐在床上,低头调试着腕表,长长的睫毛垂着,在她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她的调试以失败告终,腕表上的指针依旧没动,可能是她技术不行,更大的可能是,表没出问题,死掉的那个根本不是困住他们的鬼。
虽然不太愿意相信。
“这里有两只鬼?”
她用的是颇为无奈的肯定语气。
“对,酒杯上的黑气,和那个服务员被附身后的黑气不同。”
它们会是一起的吗?
许曈思索了片刻,也未必。
说不定一个是有预谋的,另一个是遛弯的时候感受到她的香味,就迫不及待不顾一切地过来想饱餐一顿呢。
没办法,她就这么让鬼疯狂。
许曈:“……”
她讨厌这什么唐僧肉.体质。
她是个霸总,喜欢做规划掌控欲强的那种,最讨厌超出自己预料范围内的事,更不喜欢只能被动等待别人救的状态。
许曈罕见的有点烦躁。
“我想出去看看下面的情况。”她勉强压制住情绪,向宁绥远征求意见。
宁绥远闭着眼,坐在理她不远的沙发上,“再和我呆一会。”
那只鬼灰飞烟灭之后,宁绥远不由分说让她进房间,要求她必须和他呆够半个小时。
刚开始还不明白原因,后来逐渐意识到,宁绥远昨天说“你有十二个小时是安全的”,在此之前,他们确实共处了半个小时左右。
半个小时换算成十二小时的安全期,很划算。
就是难为宁绥远了,许曈猜测着,他应该不太喜欢和别人呆在一起,还是单独呆在一起。
许曈对时间还算敏感,只要不睡着,她就能估测出到底过了多久,现在应该有半个小时了。
她想了一下,说,“你可以和我一起。”
两人下楼。
几乎所有人都聚集在一楼大厅,平时高傲优雅的明星,自持身份的名流富豪,都瑟瑟不安地缩在一起,时不时地有人突然起身,惊恐地左右顾盼。
许曈叹气,“果然还是出不去。”
有人听到声音,往她的方位看过来,脸上写着“这种危险时刻你居然才过来和大部队汇合”,在看到她旁边的宁绥远之后,逐渐变成了鄙夷。
就那种“这种危险时刻你们还只知道这样那样”的鄙夷。
“年轻人克制下,”一个和她父亲关系还可以的美妇人把她拉过去,苦口婆心地低声劝她,“现在这种重要时候……出去怎么做都可以。”
许曈面无表情:“……”
那杯酒的事还没过去吗,你们到底要误会到什么时候?
我都换上了原先的露背礼服了,肌肤上干干净净啥都没有,你们看不见吗?
……谁敢盯着许总的背一直看啊。
何况那杯疑似下药的酒在前,所有人都畏惧抱团就他们离队在后,人本能就是往那方面想。
她被拉离了宁绥远身边,那边的男人们见她在和别人说话,顾不到这边,就显得不太友善。
“都什么时候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还想着傍富婆吃软饭,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宁绥远冷着脸看他一眼,却没动怒。
倒不是没听懂。
严格意义上讲,他在鬼界以鬼王身份活了好几百年,确实不属于人类范畴,理论上这句话没错。
这年头,谁不想傍个年轻漂亮身材好的富婆,少奋斗十几年呢,像许曈这种级别的,不是十几年,是少奋斗十几代。
可惜颜值不够。
那男人对宁绥远的那张脸颇有敌意,“靠脸吸引女人有什么用,你有本事能让我们出去吗?”
宁绥远注视着许曈的方向,眉头紧锁,压根没有看他,只冷冷丢下一个字,
“能。”
男人以为他在敷衍,更生气了,想要拉住他好好说道说道,却扑了个空。
宁绥远大步向许曈走去。
几乎同时,大厅正中心的吊灯闪烁两下,竟垂直地掉下。
正冲着许曈所坐的位置。
许曈的手臂搭在沙发上,他一把抓住,把她拽到自己旁边。
并特别精确的、让她在没站稳的情况下,也碰不到他一片衣角。
但牵着手。
许曈表情诡异地向下看一眼。
他说他不喜欢牵手,却还是在她看了那一眼之后,才放开。
然后看着碰过许曈的手,渐渐皱起眉头,神色莫名。
许曈解释:“我没碰你,是你碰的我。”
她活得好好的,虽然招鬼,暂时还不想像鬼一样灰飞烟灭。
出乎意料,他只是淡淡地看她一眼,却并没有对这句话做出任何反应。
吊灯被暂停在了半空中,离灯下的几个人只有不到五厘米的距离,那几个人面色煞白,一动不敢动。
他们勉强明白了自己的状况,也明白因为宁绥远,吊灯才没砸下来给他们开瓢,纷纷求助地看向他。
但他在继续看自己的手,眼神意味不明。
许曈:“你可以去洗个手,洗手液随意用,保证像没碰过一样,但在此之前,记得先把吊灯挪开。”
宁绥远一挥手,吊灯便砸向无人的地方,发出一声巨响,震得地板都颤动了两下。
一个女明星盯着宁绥远俊美的脸看了片刻,凑到许曈身边,非常自来熟地问,“前辈,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许曈看她一眼,这人和自己退圈前一个公司,勉强算自己的后辈,就回答说,“没关系。”
“他好像挺听你的话,说没关系我可不信。”
那是因为他不可能一直隔空托着吊灯,换个人说也一样。
许曈又一次死里逃生,这会儿不太想多说话,只敷衍道,“你不该知道的关系。”
说到这份上,一般都意味聊天被单方面终止了。
那个女明星碰了一鼻子灰,小声抱怨,“你这性格一点也不招人喜欢。”
“没关系,我招鬼喜欢。”许曈平静地看着那个摔在地上的吊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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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不喜欢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