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付完谢铭,宁寂之后就没安排了,和谢亭一起回去。
才出清玫厅,她步伐慢下来,低头在拆什么。
后一步的谢亭追上她,见她取下了礼服上的一条丝巾。
“……”早先看到的时候,就总觉得这丝巾会到自己手腕上。
她抬手,手腕在夜色映衬下更显莹白,细嫩肌肤似暖玉。
宁寂将丝巾一端细致系在她腕上,另一端潦草缠在自己手上。
轻微的拉扯感传来,谢亭不知为何,还是保持了慢半步的距离。
丝巾垂落又绷直,循环往复。
上车之后,密闭又昏暗的空间引人联想,谢亭想起原本晚上的计划,不太确定还会不会继续。
十八岁了……
不对,她忽然一顿,十八岁啊,昨天是生日,“谢亭”好歹作为一个大小姐,为什么没收到一份礼物?宴会就更别说了。
并非她想收礼物,或是有什么十八岁的仪式感,毕竟她早过了十八。
只是这确实有点诡异了。
顺着记忆往前推,往常的每一个生日,似乎都不够隆重,就连礼物也是隔日才能拆。
宴会更是少有。
她蹙眉去想原因,未果。
不过既然以往都是这样,不是特例,就能松口气了。
回去后,宁寂径直上楼,她只能跟着。
计划继续了,她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宁寂只有捆绑的爱好,没有她接受不了的癖好。
她不是很抗拒,虽然有点害羞放不开手脚,但宁寂十分坦然,倒是中和了她的那点不自在。
她们不接吻,但额头会被人按住,侧脸相贴。
而按她额头的那只手,还捏着丝巾,丝巾捆着她的手,她的手也只能落在头顶。
额头传来的力度不算重,但被按住的感觉让人十分……舒爽?
因为可以肆意挣扎着想躲开了。
不用担心半推半就欲拒还迎的姿态让对方误会,真挪开或者减慢。
反正宁寂会禁锢住她。
有时会按住她的腰,但无论哪里,永远会有一只手来束缚她。
客观来讲,被禁锢住并不会让人愉悦,尤其是她。
但那种时候不同。
可以随心做出躲避的动作,但最后不会躲避成功,不会因为“口是心非”而失去某些愉悦感。
这让人很爽,无论身心。
像是自己可以随意做些什么,对方知道她的喜好,随便她造,结果都有对方兜底。
类似于完全交托,心理上也很爽。
而且宁寂的话不算少,动作很凶,但讲话却是她从来没见过的温柔。
好像从别人那里,也没听过这么温柔的话语和腔调。
和之前完全不一样。
她一度以为眼前换了个人。
进退得当,很有分寸。
眼皮沉沉即将坠入深眠时,她隐约听到有声音说“明天有人陪你,不用担心”,只是她没什么力气和精神,只眨了眼当作回复,也不知对方接受到信号没,意识就下班了。
次日睁眼时宁寂还在房间里,她看了眼时间,九点。
“……”
就算是私立贵族学校,高三课业也繁忙,七点二十就得到学校了,她九点还在被窝里。
一想到要去上学,被子都更香了,她抱紧被子翻了个身。
啊,不想上学,一万年没上过学了。
宁寂在书桌前坐着,见她醒了,说:“上午可以不去。”
谢亭又翻了个身,然后滚了一圈。
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太好了。”
宁寂回头看她一眼,没多说,继续看着手里的书。
谢亭赖了很久才起床,她探头看向宁寂,说:“你时间还挺自由的。”
宁寂嗯了声,“不固定。”
谢亭就分不清她是特意为自己留下,还是单纯真没事了。
想了一小会儿,索性作罢。
各种不同的记忆在脑海中穿行,她发觉属于自己之前的记忆更模糊了,相对的,“谢亭”的记忆则更清晰,也有了一些真实感。
跑下床翻出角落里的书包,她找到一个崭新的本,看向房间里的书桌,宁寂正在那儿看书。
最后只得转战到旁边的梳妆台。
宁寂没注意她在做什么。但她却注意到了,直到中午,宁寂才放下书,全程十分专注。
和之前那次的工作状态简直是天差地别。
思绪走上弯路,往泼了颜色的路上策马奔腾。
宁寂分明出力更多,为什么会精神更好?她不解。
不过一转念,人都三十六了,正是欲.望最鼎盛的时期,疏解完后精神焕发倒也正常。
再说,宁寂本来找“谢亭”就是干这个的,又不是买来当只能看的玩偶。
等她回神,才发觉“谢亭”这薄皮身体已经红温了,连忙打断思绪。
只是没想到,断掉的思绪会在饭时被宁寂连起来。
“你几岁了。”宁寂问,语气又恢复成原来那副鬼样子了。
谢亭愣怔,不知道该不该说。
宁寂补充:“不像十八,你的确换了她。”
“……”
为什么不像十八,谢亭再清楚不过。
她原来有过女朋友,只是最后……
总之伺候人的功力不多,但也有点,宁寂应该是昨晚发现了。
人都解释到这份上了,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二十七。”
这么一比,她都快和宁寂一样“老”了。
按理来讲,好端端一个人被别人替换了,得是件惊悚的事。
然而不知道宁寂是胆子大,还是单纯不在意,对此竟然没什么表示,只说“知道了”。
下午去上学,校园,建筑再华丽,也无非就那样。
她猜这里得有不少勾心斗角,今天估摸着还得有人来找事。
毕竟按照“不能放出来”小说的德行,昨晚肯定是剧情点,今天还得是剧情点。
都是落魄大小姐了,这不得被欺凌一下?小说不都这么写。
估摸着宁寂还会救场,毕竟她今天好像没什么事,自己出门时她还在家。
唔……昨晚好像说了今天会有人陪自己。
没等来人,她慢吞吞循着记忆往教室去,大家正在自习,轻手轻脚坐下,包还没放好,桌上就多了张纸条。
[生病了吗,上午怎么没来,还是因为失忆的事情?]
是同桌林可传来的。
扯谎信手拈来。
她写下回复:[上午头疼,头疼之后就记起来了很多。]
很显然,“谢亭”的字不长这样,人家的字隽秀小巧,她的字也算不上粗犷,只是有点儿龙飞凤舞。
林可一眼就注意到了不对,显然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她只当没看见,既不掩饰,也没解释。
高中的知识早抛到九霄云外了,好在“谢亭”记忆里还存了点。
随手拿出张卷子,她怀着敬畏和好奇的心情看去。
隐约看得懂。
脑子是不懂的,手却能懂,摸到笔看完题,解题思路就出现了。
好神奇。
从来都是脑子懂了手不懂,现在竟然反过来了。
倒反天罡。
原来记忆面包是这个效果啊。
谢亭又惊又叹,忍不住多写了几道题。
直到下课铃响,她还写得津津有味。
旁边的林可暗戳戳看过去,见她竟然写了一中午,心情过山车似的换了几轮。
铃声起,讲台上的老师离开,教室一瞬间就活了过来。
谢亭丢开笔,准备迎接战场。
目光扫视一圈,班里似乎没有要来找事的。
啊……失望。
不准备和“谢亭”的旧朋友们打交道,她趴在桌上,一副犯困莫扰的模样。
方才还精神奕奕在写数学题。林可心中莫名,瞧她一眼后轻手轻脚起身离开教室。
没几分钟,身旁有落座的声音,可能是林可回来了。
谢亭正准备无视,继续装睡,谁知道来人忽然喊了声:“姐!”
这一声不大不小,只是寻常二人讲话的声音,但不知为何,谢亭就是觉得班里静了一瞬。
“……”
坏了,找事的来了。
她不情不愿坐直,连个假装揉眼的动作也没有。
眼前的人长相不熟,不是“谢亭”常见的人。
闲杂人等还得从记忆库里调,她犯懒,只当自己失忆了。
“可别乱喊。”
她也没有延续“谢亭”的风格,自己惯常怎么讲话,现在还是怎么讲话。
语调略缓,含着睡不醒似的倦怠和不以为意,像随口说的,又莫名显得亲昵。
亲昵不亲昵不知道,反正谢亭是没意识到的。
她也不在意,目光在眼前这位挺好看的小姑娘身上飘,而后又缓缓落到周围,不少人正往这边看。
“我啊,刘可霁。”刘可霁睁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谢亭也跟着睁大眼睛,“啊……”
边沉吟,边从记忆里调取,最后在边边角角找到了这位“刘可霁”的信息。
这可是位不得了的大小姐,刘家,即宁寂家里的人。
“啊?”刘可霁眼中充满期待,语调上扬重复。
“啊。”谢亭将调子给降了下来,慢吞吞说:“想起来了,但是你怎么会认识我呢?”
旁边人若有若无的视线,找到了答案。
“谢亭”可是众所周知,落魄了半年的人,如果说原来她家世还算得上二流,所处圈子也居于二流,那么父母出事后,家族企业不至于沦落到三流,但她的社交圈却只得拘泥于三流了。
毕竟她家里的情况有心人都知道,她和谢铭不得势。
但人刘可霁可是当之无愧顶头那几位里的。
刘可霁也降调啊了声,失望:“她没跟你说啊?”
她?宁寂吗?难不成这就是宁寂找来陪自己的人?
谢亭摇头,“没吧……”至少没说是你。
她话音还没落,那边刘可霁的话似乎就要跟上了。
为了自己的清净,她没敢让这话断了,紧跟着说:“该上课了,有什么事情等大课间再说呗。”
赶紧走吧大小姐,不然没人找事也要有人找了。
刘可霁光速收回准备说的话,又光速想出下一句话,在谢亭那口气还没松出去之前,光速改口,面带灿烂的笑容:“好啊,而且咱俩第三节都是体育课,到时候我来找你。”
谢亭默然,一抬头,越过刘可霁的肩膀,恰好看见站在前门口的林可。
“……”
林可的神色可不算好。
但眼前刘可霁的神情是没话说的好,窗外的阳光跟住到她脸上了似的。
哎,这群小孩儿。
谢亭在心中惆怅,嘴上也惆怅,语气像是要吟出一句“只是当时已惘然”。
“那到时候再说,快回吧,等会儿迟到了。”
刘可霁高高兴兴离开,林可在门口顿了几秒才走过来。
她坐下后问:“你什么时候认识她的呀?我怎么不知道。”
谢亭想了想,回答:“不算认识吧。”
说得模棱两可,她也没有深入解释的意思。
林可看着她的侧脸,两秒后转回去,没有多问。
谢亭家里出事之后,她很多事情都不敢明讲,怕谢亭会不舒服。
谢亭也不置一词,拉过数学卷子。
一手托着下巴,一手在卷子上信笔涂鸦。
她悠悠地想:刘可霁啊……
有办法处理和林可的关系了。
通过刘可霁去接近一些上层的人,让林可认为她利益熏心、爱慕权贵,然后对她失望,最后自然而然断开联系。
嗯,很好。
过了一会儿,她又想:……好吗?
距离上课还有几分钟,有几个女生往她这边走,似乎是要跟她讲话,她只当看不见,头也不抬地继续胡画。
那几个女生对视几眼,你推我我推你,最后其中一个站出来问:“亭亭,你上午怎么没来呀?”
谢亭正心烦,抬头瞟了一眼,低头继续画,瞧起来十分不礼貌。
“不想来。”她随口回答这些“谢亭”的朋友们。
说不上是朋友,只是多说过几句话的同学。
“谢亭”可能把她们当朋友了吧,她不知道。
毕竟原来的“朋友”早早就不理她了,除了林可。
那几个女生一听,哪能感觉不到她的敷衍。
其中一个女生哼了声离开,最初问话的那位匆匆说了句“回去上课”,随几人一同离开。
林可睁大眼睛张张嘴,最后没说话,看了眼谢亭,站起来去追那几个女生。
像是要去解释。
谢亭立即回头看她背影,眉毛皱起来。
你解释什么?
卷子上的凌乱线条又多了几道。
心烦意乱。
上课铃声响起,林可才回来。
谢亭抿唇,收回自己“所有0都被涂黑了”的卷子。
侧身,刻意离林可很远。
林可看她一眼,写了张纸条给她。
[下次别这样了,小事,但是容易牵连起其他影响。]
她就像是相识多年的老友,友情中参杂着亲情,哪怕隐约在闹矛盾,在外人面前还是会下意识维护对方。
甚至,能十分理智地提醒,将对方放在第一位,而不是自己的情绪。
这是很多亲人也做不到的。
谢亭抿唇,写:[知道了,下次不用管我,谢谢。]
几分钟后,她又挪回去了。
赌气跟自己赌气,但林可是无辜的,她又写了句对不起,林可没回。
第一节课还是数学,第二节是语文。
她仰头听着,听不听得进没人清楚,但那副闲人勿扰的反常模样,两节课的时间里人尽皆知。
没人知道这位落魄的千金为何性格骤变,于是众说纷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