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出了营帐,就碰上了太子爷。心里忽然想起师姐嘱托的事,便忙叫住了他。
“太子爷请留步。”
太子打量了我一番,两眼放着异样的光,故意不正经道:
“长安姑娘,有何吩咐?”
我浑身被他盯得不自在,只得没好气的说:
“奴才有东西要给你。”
“哟,什么东西?”
我没理他,转身进了自己的营帐。拿到信刚转身,才发现太子也跟了进来。他看着我,眼神满是轻薄之意。我心里暗暗想着,亏师姐对他情深意切,他怕不是早把师姐给忘了。这等纨绔子弟,心里只想着寻花问柳。
“拿去。”
我上前两步,走至他跟前举着信。
太子随意接过,嘴上坏笑着说:
“你写的?”
我只白了他一眼:
“想的美!”
顿了顿,又说道:
“我师姐让我转交给你的。”
他刚想拆开看,一听这话,神情微变,只默不作声的往怀里一塞便出了营帐。我暗暗祈祷,希望太子和师姐的缘份能有个好的结果。
不多时,万岁爷营帐内。
“朕已把你赏赐给了四阿哥,你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一辈子做个戏子没个着落。四阿哥生性沉稳,就入了他府中吧。”
我惊愕,不敢置信。
可我心里装的是九爷……
入夜,我方要吹了灯,帐帘子却被无声的掀开。我吃了一惊,是四爷。
“这么晚了,四爷来做什么?”
“赶我走?”
他上前来抓住我的胳膊。
我挣脱的时候,他忽然将我的袖子捋起,脸色一沉,压着怒气低声询问:
“这镯子是上等好玉,老九送你的?”
我已是被他盯得局促不安,赶紧将手抽回,转移话题道:
“请四爷回吧,我要休息了。”
那一如既往平静的眸子,在此刻却充斥着火焰,冰冷的声音里透着男人的尊严还夹杂着几分失望:
“我从来不会强求一个女人…”
说完,甩开我的手,愤愤离去。
九爷帐内。
那颀长的身影正眉头紧锁,端着酒盅子来回踱着步子,想来他老九也有陷入两难的时候。
世事无常,让人所料不及。我中意的明明是九爷,却被身不由己的赐给四爷。
就像太子爷,或是被揭发私藏龙袍的缘故,亦或是他的胡作非为,又或是别的什么。总之,他突然被废黜,一时之间,其他皇子也开始蠢蠢欲动,以至整个朝局皆是暗潮汹涌。
“是谁暗算我?是谁?”
太子话问出口,却没有人说话。又不免自嘲,他这个位置,这些个人,哪个不想要?太子竟后知后觉,想扳倒他的人多的去了。如果非要找这些个人讨个说法,那换来的,无非是一句咎由自取罢了。
回京已经多日,师姐犹豫之中,到底来问我,太子有没有看她的信笺。我告诉她,太子现在已经自身难保,至于看与否,都不重要了。
师姐听后呆立了一会,就独自进了屋。只见她坐在窗户边,又盯着那个花瓶看。看着她,我忽然希望师姐只是个贪慕虚荣的人,而不是痴恋荣华里的那个人。她从什么时候变的,竟是不知。
几天后,九爷突然来找我。他的表情很冷漠,我不禁有些心慌。他默默看了我很久,终于下了狠心对我说道:
“长安,我们…就此别过吧。”
我呆愣在原地,眼泪没有任何预兆的顺着脸颊滑过。就像他此时说的话一样,让我措手不及。而九爷再不会为我拭去泪水,只是无情的转身上了马车……
再后来,太子连着经历了两次废黜,彻底与皇位无缘。做了多年逍遥自在的太子爷,他怕是自己也没料到这一生的宿命。最终还是被圈禁在那高墙之中,犹如笼中之鸟,再无翻身之地。除了还剩下一丝不甘之外,也只能认了这造化。
那些个皇子在太子倒台后,纷纷结党营私,无一不对皇储虎视眈眈。
五十三年,甲午。
师兄娶了一个卖灯笼人家的闺女,名唤春绿。这姑娘眸子乌灵闪亮,长眉连娟的,生得甚是俊。师兄见了,也是打心里的喜欢。
记得迎娶那天,春绿的娘笑得合不拢嘴,大声对师兄说道:
“你打着灯笼也难找这样的姑娘哟!”
要说这姑娘确实哪都好,就是处处不待见师姐。自打春绿进了梨园,便不许师兄和师姐说一句话。没嫁给师兄之前,她就从侧面打听了一些消息。兴许是因为一些流言蜚语,才会如此不大度。可即使这春绿时不时的总是说些阴阳怪气的话,师姐却从没理会过她。
一天,春绿在院子里又见师姐独自坐在窗前看着花瓶发呆,便开始冷嘲热讽了:
“戏也不唱了,整天看着个空瓶子,都残花败柳了,还不嫁人。”
师姐没有说话,她早习以为常了,也习惯了这种麻木的痴想。
听说四爷也迎娶了一个侧福晋,此女乃年羹尧的妹妹年氏。
这年羹尧是四爷的手下,为了顺着杆往上爬,便将妹妹年氏奉献出来,其实就是摆在雍王府当人质,以表忠心罢了。而四爷将年氏纳为侧福晋也是有原因的,因为这样才能栓住年羹尧,避免他头顶两片云,在夺嫡关键时刻出幺蛾子。
很显然,年氏只是四爷的一颗棋子,捏住这颗棋子就能牵制年羹尧,整盘棋的走势才能朝着四爷希望的方向发展。在男人的权利斗争中,年氏一个弱女子,入了这盘局,就是身不由己了。
……
六十一年冬,万岁爷驾崩。
四爷继位,即雍正。
对于新帝人选,诸大臣本是揣测连连,最后却个个没料到。话说那绵里藏针的八爷,这么多年的处心积虑也好,大阿哥的机关算尽也罢,然而都不及四爷的城府。扳倒了太子又如何,这一场夺嫡之争,老四却成了最后的赢家。成王败寇,皆是命矣。
他登基后的第二年,我入了宫,皇上之命,不得不从。碍于戏子的身份,我做了官女子,他还给我重新取了名讳,即马佳云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