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宝 第6章 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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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是美好的，就像美丽的梦境一样，让人不愿醒来，可是自己又做不了主，就在李元宝感觉最幸福的时候忽然有一只大手拍在他的肩膀上，让他回过神来，定睛一看，是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于是道：“您就是老王吧？”老王道：“我是老王，不是老王八。”李元宝道：“您真幽默，我是来跟着你一起干活的。”老王道：“跟我一起干活？我看你虽然穿的破旧，但精气神充沛，不像是个傻子。”李元宝道：“难道只有傻子才会跟你一起干活？”老王道：“你说的一点不错，你看这像山一样的猪粪，就是我们每日每夜要面对的，我们在这里吃，在这里住，不但身上都是猪粪的味，就连从嘴里呼出的气都带着猪粪味，你说要不是傻子，谁会来这里干活？”李元宝道：“我看你也不像傻子，你又为啥在这里干活？”老王生气道：“谁说我不是傻子？我不是傻子我能在这里干活？我就是一个纯粹的大傻子。”李元宝认真的看着老王，虽然满脸皱纹皮肤粗糙，但腰板挺的很直，眼睛里虽然看着浑浊，却隐含着清澈的光芒。如果说老王是傻子，那李元宝就真的连傻子都不如了，为了不让自己掉价，李元宝拍了拍老王的肩膀说：“其实，我也是傻子。”

两个傻子开始了在一起干活，就在这干活的场地边上有一间房子，那就是住的地方。房子很宽敞，能睡七八个人，老王说这间房子本来就是给干这个岗位的人盖的。这个岗位本来需要七八个人，结果常年只有老王一个人住在里面，有的时候最多能住到五六个人，可是过不了几天就还剩下老王一个人，所以老王打赌说他最多熬不过一个星期。李元宝笑笑，什么都没说。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什么。他觉得自己很坚强，可是干了一天活之后他就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因为这一天他吐了三次，不但把勉强吃下去的饭都吐了，就连肚里的苦水都吐出来不少。他忽然间明白，大家都不愿意干这个工作，不是这个工作有多累，而是这个味道实在是让人难以忍受。老王说从嘴里呼出的气都带着猪粪味是一点都不夸张，干活的时候就感觉是被埋在了猪粪里，而他们就像愚公一样，一铲一铲挖着这座猪粪的大山，并且是连绵起伏的大山，因为生产大山的那几千头猪在上游，而它们的粪便不管白天黑夜都在源源不断的流下来，直到流到他们眼前的大山脚下才会停止。干活的第一天，李元宝就找到了干这个活的两大刺激，第一当然是嗅觉的刺激，这已经让人难以忍受，可是更让人难以忍受的却是视觉的刺激。猪粪的难看已经是惨不忍睹，可是当你仔细看的时候就会发现有好多的猪粪里能爬出许多的小虫子。这是最刺激的，如果去看这些虫子你会感到无比的恶心，你要是不看这些虫子，这些虫子就仿佛爬到了你的心里，会让你更加的恶心，所以不管你看不看，你都会把胃里的东西全部吐出来。

一直到深夜工作才算结束，李元宝赶紧打了两桶水洗了个澡，但感觉身上还是有猪粪的味道，于是又打了两桶水又洗了一次。等他回到屋里的时候看到老王已经躺在了床上。李元宝诧异道：“你不去洗澡？”老王盖了盖身上的被子，道：“我从来就不洗澡。”说完，似乎感觉自己这话说的有点大，于是改正道：“我是说我不经常洗澡。”李元宝道：“身上这么脏，味道这么重，你怎么能睡得着？”老王道：“习惯了就好了。”李元宝道：“这个我还真习惯不了，不过我以前也不洗澡，不是，我以前也不经常洗澡，因为感觉没有必要，可是现在我感觉有必要，如果不洗的话我可能睡不着觉。”老王道：“你要是在这里干了十年，一个月不洗澡你一样能睡的着。”李元宝道：“我干不了十年，我只想磨练自己，所以不打算在这里养老。你在这里干了有多长时间？”老王道：“十年，整整十年。”李元宝瞪大了眼睛，道：“你真厉害，你今年有多大岁数？”老王道：“六十，整整六十，前天才过的六十大寿。”李元宝道：“在哪里过的？”老王道：“就在这里。”李元宝道：“在这里过？你家人呢？”老王道：“我没有家人。”李元宝怔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再问下去，没想到老王继续说：“在这里过有什么不好？这里有这么多熟悉的味道，有这么多的老友陪着，我已经感到很满足，也感到很幸福。”李元宝问道：“你在这里还有好多好朋友？”老王道：“就是那堆积如山的猪粪，那都已经是我的朋友，是不是有好多？”李元宝叹了口气，道：“是有好多。”

李元宝整理好了床铺，也准备睡觉了，虽然洗了澡轻松了好多，但还是感觉疲惫的倦意沉沉涌来。他的床铺和老王的床铺中间隔了一道帘子，他慢慢的把帘子拉上，就看不到老王了，然后他躺在床上，还是看不见老王，他左看右看怎么都看不到，顿时感觉心里面很是不舒服。他在床上翻了两个身，就又从床上爬起来，慢慢的把帘子拉了回去，再躺到床上的时候就可以清晰的看到老王了，然后他就感觉舒服了好多。老王一直在看着他，看的莫名其妙。忍不住问道：“你这是什么毛病？干啥不把帘子拉上？”李元宝道：“不能拉上，因为拉上了帘子我就看不到你，我就会老感觉你是睡在我隔壁。”

翌日，李元宝还在梦中就被老王叫醒。他迷迷糊糊的从床上起来，看到天上还有朦胧的月光，远处还源源不断的传来鸡的叫声。老王已经推着推车，朝那粪山走去。李元宝慌乱中洗了把脸，也推起推车朝老王追去。他的鼻子中闻到的都是浓浓的猪粪味，似乎还增添了不少新鲜的猪粪，因为那味道有些不一样了。他忽然觉得自己还真的有些本事，只在这里干了一天活，就能闻出老猪粪和新鲜猪粪的的差别。

当太阳出来的时候才去吃的早饭，食堂离这里很远，他们一路走过去，领了早饭之后又立刻原路走回来。这里所有的人都不欢迎他们，因为他们身上的味道会导致很多人吃不下去。早饭是一碗粥两个包子，还有一个茶叶蛋。李元宝全都吃了下去，吃的很干净，但是还不到一会又都吐了出来，吐的也很干净。这一天他又吐了三次，因为他吃了三顿饭。他开始佩服老王，佩服的五体投地，因为老王可以坐在粪堆里吃的津津有味，道行的高深让李元宝十分敬仰。他有次吐完之后屁颠屁颠的跑过去，问老王道：“你是怎么吃下去的？”老王把最后一口饭吃完，说道：“在我的眼里，这满地的猪粪和黄土没什么区别，我又为何吃不下去？”李元宝伸出了大拇指，是真的服了。老王道：“我看你今天又吐了三次，每次吃完饭你都会吐出来，你恐怕支撑不了多久。”李元宝道：“我知道，但我已经坚持了三天，我还没有倒下，我会想办法让吃下去的饭不再吐出来，我相信我能做到。”老王对着李元宝也伸出了大拇指，很难得的笑了一下，虽然笑容有些僵硬，但显得很诚恳。李元宝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在殷红的夕阳下显得有些惨淡，但却充满了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