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觉拧着眉,她转头看了眼眼镜男,之后视线几乎不做停留的继续后转落到了后面的宋薄身上。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询问的意图相当明显——
这是怎么回事?
像是笃定了宋薄一定会知道。
眼镜男还在崩溃大叫,宋薄在这不算美妙的境况下一时竟不知道自己是该先装傻好,还是先收回自己幸灾乐祸的笑好了。
他略偏了点头颈,单一根拇指撑着下巴,食指轻点着一侧鼻骨,酝酿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的往棺木这里靠近。
旁边的哭号声实在有点聒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殷觉觉得从宋薄走近之后,这人的声音明显又高了几分。
宋薄压着眼皮侧了点视线,仍是那副不愠不火的样子,思忖了一番,他轻轻开口。
他说:“我比你来的要稍早那么一点。”声音不大,但却足够让眼镜男听清楚了。
眼镜男的哭声不太明显地停滞了一下,然后像是没听到似的继续哭着,但气势明显不足了。
宋薄轻笑了下,他指着一个方向,继续打击道:“呶,就站在那里。”
那个方向,刚好在之前殷觉去拎眼镜男位置的斜对面,也就是说眼镜男之前究竟经历了什么,宋薄一清二楚。
眼镜男哑火了。
殷觉拧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
宋薄微笑着转回了头,一脸淡定的仔细研究着棺里死者稀碎的脑袋:“啧、这也太不讲究了。”不知道是在吐槽谁。
眼镜男听得脸色一白,又是一阵干呕。
宋薄又笑了下,他垂眼看了眼脚下被殷觉推过来的棺盖,往右绕了两步,弯腰将棺盖整个提了起来,“咣当~”一声,重新压回了棺木上。
眼镜男被这声音惊得一个激灵,但也显然明白了这两位大概也不会干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缓了缓神,他搓了搓被冻得僵掉的手,像是终于下定决心开口:“我不知道其他人的状况,但是我呆的那家,长辈千叮咛万嘱咐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远离祠堂。”
宋薄表情没什么变化,不知是对这些情况一早就知道,还是根本毫不关心。眼镜男继续说着:“……但偏偏我家又紧挨着祠堂,只要祠堂稍微有点动静,在我家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目光闪躲,眼睛盯着宋薄身后的棺木,不知道后面的话在这样的情形下说到底该不该说。
宋薄轻飘飘的瞥了他一眼,直接帮他做了决定:“继续。”
眼镜男:“……”他艰难地将视线从棺木上移到脚下,“据说这祠堂从多年前开始就不太平,晚上经常能听到女人哭啼……”
殷觉忽然问了句:“那你听到过没有。”她想到自己在竹楼外听到的婴儿哭啼,脑海里浮现出来林子里那个萝卜腿鬼婴,也许两者间有什么关系也说不定。
宋薄若有所思的转头看她。
“当……当然听到过……”眼镜男不甘示弱:“寨子里的祠堂地下镇压着邪物,寨子里家家户户都供奉着神女图用以驱避邪气,只是不知道那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就算供奉着神女图,一到夜里祠堂地下还是能听见女人的啼哭声。”
神女图?
殷觉问道:“长什么样子。”
眼镜男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殷觉的意思,还是宋薄好心替眼镜男解答道:“倒是跟神女这两个字眼关系不大,就是一副谁也看不太懂的鬼画符。”他弯着眉眼,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形容有什么不妥,“不过寨子里都这么叫,也许跟画符的人有什么关系也说不准。”说完递了个眼神给眼镜男,“你继续你的。”
眼镜男:“……”
话口既然开了,再往后也没多难启齿了,眼镜男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镜:“虽然一直被告诫不要好奇祠堂的事情,但进来过试炼的都知道,这种告诫通常都隐藏着最重要的线索。”他吞了口口水,仔细回忆着,“我是没什么胆量自己一个人闯祠堂的,所以就想看看其他人都在什么地方,大家好一起商量拿个主意……”他声音越来越小,“高鹏飞是前天夜里,一个人进的祠堂……”
说着,他抬头左右看了两眼,见殷觉、宋薄两个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立刻辩驳道:“跟我可没什么关系!我是半夜被尿憋醒出去碰巧看到的!他就像中邪了似的,径直就往祠堂里进,黑灯瞎火的谁去拦他!”
宋薄笑笑:“黑灯瞎火的,你又是怎么知道那是高鹏飞的?”
眼镜男被问得哑口无言,他当然知道那是高鹏飞,但是他却没办法承认自己是间接害死高鹏飞的凶手。
不过,好在宋薄也没再继续往下问。
眼镜男悄悄缓了口气:“高鹏飞进祠堂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但是那天晚上祠堂出奇安静,我也不敢在外面呆的太晚,所以根本就没等到他出来……再之后,两位就都知道了……我混迹在送葬的队伍里,除了想探查高鹏飞的死因,也确实是想看看寨子里究竟还有多少同伴,只是确实没想到这地方竟然那么……那么……呕——”
他‘那么’了半天,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东西,又弯腰干呕起来。
直到呕完,才直起身一脸色苍白的看着殷觉和宋薄,眼睛里盛满了恐惧:“祠堂里哪有什么邪物……根本就是吃人脑髓的女鬼……我亲眼看见她从地底捏着高鹏飞的头颅……这么拽出来,又塞回去……”
他双手虚虚的捧着一团空气 ,先前高鹏飞被吸食脑髓的画面似乎就在眼前。眼镜男几乎要哭出来了,他崩溃地看着宋薄,开始语无伦次:“那女鬼已经看到我了,我不想死!坟是你们挖的、棺盖也是你们两个开的,跟我没有一点关系!”说着踉跄往前躇了几步,转过身看了眼站在棺材前的两人,一溜烟跑没影了……
殷觉:“……”
完了,线索又断了……
宋薄:“……”
完了,再不找点儿事儿干,自己怕是又要被踹开了。
宋薄按了按眼皮,瞥了眼坟周的一地狼藉,转头面向殷觉,讨好笑道:“要不……咱们先把人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