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开始陆续有豪车进入村子里。
村子里到处都是小巷子,而且没建有停车场,那些豪车只在村子主干道的村长家门口停留很短一会,等车里的人下来之后,司机们再把车子听到村头或者庙前空地上。
路宁答应村长晚上一起去接待贵客。
第一辆豪车停到村长家门口的时候,路宁就撑着把大黑伞跟在村长后面迎了过去。
村长面对来人的啤酒肚和地中海,笑得一脸谄媚:“张总,欢迎欢迎,您去年没来,可真是太遗憾了,我今天特意泡了您最喜欢的大红袍,您可一定要赏脸尝一尝啊。”
张总斜睨了村长一眼,施舍般地给了个眼神,“嗯”了一声。
很快,他看向路宁,眼神慢慢亮了:“这也是今年的货?”
村长忙笑道:“当然不是了,他年纪上来了,哪能和现在一年一批的新货比。他是从外面回来投奔村里的穷亲戚,他没什么别的本事,就是力气大点,我就让他来干点杂活。”
张总摸了摸下巴:“老是老了点,但是图个新鲜也能玩玩……”
村长冷汗都下来了,真要把路宁送到张总床上,下不来床的还不一定是谁呢,到时候万一得罪了这些个大人物,还得连累自己。
“哎哟,您还没见过今年的新货呢,等见过了您或许就瞧不上他了。”
和村长急忙澄清的慌张不同,听到这句把自己类比货物的话,路宁唇角倒是慢慢带上了点笑。
副本npc而已,杀了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
听到村长这么说,张总直接摆摆手走了。
电梯早就准备好,旁边的厕所也被用一副古雅的山水画屏风挡住。
路宁撑着大黑伞在村长旁边看着那副屏风,心里百无聊赖地想:这些所谓的大人物到底知不知道他们每次都站在厕所旁边等电梯?
除了张总外,今晚还来了刘总、赵总、李总,四个总在晚上七点半终于在村长家自建房的二楼聚齐。
茶是老徐泡的,路宁倚在茶水间一个水晶吧台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问老徐:“你们干这行多久了?能赚不少钱吧?”
老徐不咸不淡:“算算日子,今年应该第十个年头了。”
路宁:“买卖儿童犯法的诶,你说你们赚了钱也还是窝在这个村子里,赚再多好像也没什么意思。”
老徐:“买卖儿童前提是儿童,那些孩子,在法律意义上,并不是儿童,是黑户。”
路宁:“你说这话不亏心?”
老徐:“我没说假话。”
老徐泡完茶,端着托盘上的茶和茶具就出去了,路宁跟在他后面,见到了装修奢华的大厅里吞云吐雾谈投资谈买卖的所谓老总们。
茶刚端上,村长就领着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进来了。
在这些人面前,村长气势矮了半截,他微弯着腰问:“咱们还是老规矩?”
几个总之间似乎也有高低之分,最后,戴着暗红色领带的赵总点了头。
“按老规矩。”
村长应声,然后拿过事先早就放在茶几上的水果刀对着孩子们的胳膊就划了下去。
每个孩子一刀,一个不落。
孩子们的血被滴进刚才老徐端来的茶壶里,和刚泡好的大红袍混在一起。
路宁冷眼看着这一切时,却发现,到最后一个孩子排队滴血进茶壶的时候,第一个上前的孩子的伤口已经开始慢慢愈合了——在没有用任何止血手段的情况下。
这一刻,路宁才真正想明白其中关窍。
这些孩子没有父母亲,他们因邪神创造而存在,就和老徐说的一样,他们在法律意义上,是黑户,是没名没姓的游魂。
但他们不仅是孩子,他们身上还有快速愈合的特点,可以作为取之不尽的血库,经历无数荼毒还能自己复原的奴隶,随时可以取用的器官容器……
只要把他们从这里带走,只要让他们一辈子不见天日,他们的存在就永远不会被人知晓。
他们会慢慢被榨干,最后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成为埋在地底下的一抔土。
第一个孩子伤口愈合之后,被刚才一直在忍耐的张总搂了过去,他扯开小男孩的衣袖,让他已经开始愈合的伤口暴露在灯光下,然后,他张开恶心的嘴唇,亲到了那伤口上,用牙齿对着伤口咬、撕、碾,让本来已经开始愈合的伤口又重新开始流血。
小男孩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受惊吓,但是因为村长说不能哭闹,所以被刀子割也都忍着,可是男人变态的举动让他吓坏了,他忍不住开始推拒,哭喊,回过头叫着村长。
男人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加兴奋了。
这个画面让路宁反胃。
他趁着众人群魔乱舞的时候,悄然离开了大厅,一个人来到了茶水间。
茶水间有个圆桌,路宁走到圆桌旁边,对着桌面敲了三下。
很快,圆桌桌布被掀开,瘸腿的小男孩从里面探出了头。
他本来想说些什么,但是看到路宁的表情,他只说了句:“我说了很恶心,让你别去看。”
路宁:“没办法,我这个人比较犟,不听劝。”
沉默了一会后,路宁问:“你以前是不是也和他们一样——算了,当我没说。”
都过去的事情了,再提起也改变不了任何事,何必揭人疮疤。
他不问,但那男孩却自己开口说了下去。
“我以前和他们一样,但后来又不一样了。”
“神之礼领回来的都是被泥包裹的泥人,村民们通过每天在这一头供奉邪神,另一个莲花村里的泥人就会慢慢变成真正的活人。”
“我是第二批孩子,但我没有他们长得好,我们前几批孩子里总会有残次品,我们会生病,受了伤没办法很快愈合,我们和正常孩子一样,所以我们是残次品。”
“那些大人物不要残次品,我被送进大厅,又被赶出来,后来又被带回莲花村。他们本来想让我们自生自灭,毕竟没人在意我们的死活。”
“我带着那群同样被他们评判为残次品的孩子们一起,活了八年。”
“接着,我见到了第一批外乡人。”
“那些外乡人有的蠢,有的聪明,他们向我打听消息,问我娃娃在哪里,他们承诺我会改变这一切,说会保护我们。”
“他们中大部分人失败了,只有一部分人成功找到了娃娃,我满怀希望地等着他们兑现承诺,改变这一切。”
“但是他们说任务完成了,他们要走了。”
“于是他们就走了。”
“承诺没有被兑现。”
“他们走之后,我以为我会迎来我的第九年,但没有。”
“一批一批的外乡人来到这里,把这些搅得天翻地覆,有的人死了,有的人走了。”
“只有我,某天一觉醒来,一切还是原样不变。”
“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记得。”
“只有我被困在一年又一年的第八年里,永远无法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