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
似乎源源无尽的泪水,哽咽而说不出话来。美丽的伊芙兰只用那双悲伤的蓝眼睛倾诉,带着漫长苦难和刻痕的灵魂一览无余。
他也曾短暂有过取消新号计划的冲动,但最后还是以克隆体的存在待在他身边,
因为横亘在中间的十余年生出太多忧虑。
而今他为这份质疑而羞赧。
对不起,我从未全然信任你,你会怪我吗?
对不起,我爱你,但月岛之上的孩子恨透了“欲”。
而omega一经标记就会失去灵魂。
谢菲用那双眼睛望着他,
洛,你明白吗?
omega太容易失去自我了,我要用尽全力才能在这个躯壳里凝聚一个只属于我的灵魂,为了我之为我,为了人之成人,我几乎舍弃所有的一切。
所以,只有这个,只有这个,不可以。
不染**的相拥。
“伊芙,我明白(蹭蹭)我都明白的 。”
我们曾如此相似,如此相近,共享同样的记忆,相似的灵魂。
正如Mk6是G7e的映射,伊卡洛斯永远是谢菲尔德的映射。
他清楚他的一切,知悉他所有的痛苦与挣扎,但不代表他能淡然处之。
“那么,割掉我的腺体吧。”omega疲惫地递过匕首。
跪坐床边的伊卡洛斯站起来,颤抖的手指抽出刀刃。
寒光闪过——alpha对准了自己的腺体。
不,伊卡洛斯想,不行,伊芙现在还要需要他alpha的身份,那么——
刀尖下移,落到小腹。
电光火石之间,无力的双手抓住刀刃,愤怒而不可置信地淌着血。
“你要做什么?说了这具只是克隆体!”
眼尖的omega瞥见这一切,谢菲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崩溃尖叫。
“拿起来,对准我,砍断脖子我也不会死的!”
“你干什么?你在做什么啊!”
他们都在崩溃的边缘,双眼发红,被无尽的**折磨,情绪的大起大落,几乎都要疯掉了。
强装镇定的alpha终于崩溃,伊卡洛斯哭得像个孩子。
“可是,伊芙,会很疼。”
大滴大滴的眼泪滚落下来,流淌自那双滴翠的眼眸。
“你总是很痛苦,而我什么都做不了”。
“这都是我的错。”
他们于挣扎中痛苦,直到——
刺耳又尖锐的长鸣。
新一轮的警报划破悲伤、挣扎与旖旎,这些天谢菲已经听过无数次。
于混沌中清醒的头脑很快明晰真相。
为什么隐于暗处的龙血舰无端遭到星兽攻击,为什么降落于英仙座不久警报再响。
“是因为我,omega的信息素会吸引星兽对么。”
身躯依然瘫软在床上,他突然坏掉一样笑起来,
伊卡洛斯望着这样的少年,绝望地知道他再也拦不住他。
1224年星际战场的末尾,一艘毫不起眼的机甲混入英仙座的飞行跑道。
弹射,起飞,带着身后密密麻麻的星兽群,前进,挂最高挡,一直冲入星渊。
他没舍得陪他良久的寒星,一艘旧型号的彗星划过天际,最高挡的加速度,omega被裹在保护溶液中依然感觉像是要被撕裂。
又一波结合热,瘫软的omega滚下操纵台,所幸还有G7e,坚定地贯彻他的意志向前。
信号渐弱,Mk6的声音渐渐听不见。
被黑暗吞没的那一刹那,他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
他想说,三天后记得来基地接我。又想,算了,还是他去帝**中找他;他想说,不要难过啊亲爱的洛,又不是生离死别。
消亡的疼只是一瞬间,怎会比生的长痛更难耐。
终焉之刻,
渺小的彗星被星兽包裹,又被黑暗吞噬,他为黎明所摒弃,眼前仿佛又是那片峡湾间虚妄的星辰,无尽的虚假的迷途。
时间就像翻开的书页一般可以随意翻阅,记忆碎成星沙,孤独而璀璨地坠入不归之海——
生命啊,凡活着的必然消逝,
但永恒长眠的并非亡者,在奇妙的万古之中即使是死亡亦会消逝。
无尽长夜中,
他听见群星之声。
“看!”
“一个细胞?”
“一个细胞!”
“小。”
“好小。”
“好微弱。”
“好温暖。”
“喂!”
“我喜欢你!”
“宇宙喜欢你。”
是谁?茫然的细胞四望,
谁将样本置于载玻片之上,用群星的显微镜将他找寻。
一整片世界的标本,流淌着无穷的星辰,星辰之间那么多挤挤挨挨的细胞,庸碌而茫然的微生物。取明亮的,最好看的,置于视野中央,放大,再调焦。星的孩子搅动活细胞。
“但,”
“快,”
“要快!”
“我们就要熄灭了。”
帝国英仙座号航空母舰。
预计发情期结束的最后一天,无数人等在那扇特制的舱门之外。
所有人忘不了那天,星兽群疯了一般袭击,他们已经做好了随舰战死的准备,它们却又莫名其妙如潮水般离开。
战士们谈论着这诡异的一幕,而军官心中隐隐有所猜测。
科学院最新传来消息,omega的信息素能吸引星兽,而恰好那天一架备用的彗星趁换岗驶入跑道……
最好不是他想的那样,艾什利想。
如果真是那样,作为帝国战区指挥官,他感谢伊卡洛斯做的牺牲。但作为alpha,他从人格上鄙视他。
若不是舱门特殊的设计,没有人能在时间未到时将门从外面打开,若不是伊莎贝拉否认曾导航至星渊,艾什利也忍不住进去问个明白。
而安的神色更为冷酷,她紧盯着那扇舱门,恨不得冲进去与alpha打一架。
与艾什利不同,她曾窥见过omega的秘密,很清楚那个少年拥有无需伊莎贝拉辅助而独立航行的娴熟技术。
也明白那多半是他自己的选择。
但现在她只想冲进去揪起alpha的领子,质问他为什么没拦他。
突然舱门从里面打开。
被门外乌泱泱的人惊了一下,omega不安地藏在alpha身后,惊惧之后又有点害羞。
安突然怔在那里。
艾什利眼里闪过讶然。
一切和之前没有什么不同,除了alpha似乎对他的omega看护更紧。但这或许是AO情侣度过发情期后的常态,因为他们完成了终生标记,实现了某种更亲近而隐秘的联系。
伊卡洛斯被叫去问询。
“你是说,那是一机甲的omega信息素模拟安慰剂?”
艾什利皱眉,这在军中可是和烟、酒并列的违禁品,伊卡洛斯怎么想起用它做驱逐星兽的试验。
“是,之前在龙血舰的货仓中缴获了很多。”
伊卡洛斯面不改色,“我当时怀疑它们对于星盗还有别的用途。”
伊芙教他的话术,陈述时说一半留一半,剩下的部分别人会自动补全,果不其然艾什利很快跟着这个思路深思下去——彗星的试验证明了安慰剂和真实的omega信息素对星兽具有同等的吸引力,既然龙血树星盗团能靠着这种试剂操控星兽路线,那么,这次星兽潮事件很可能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立刻联系金鹿宫。”他紧锁眉峰,召出伊莎贝拉。
另一边,谢菲对镜子整理珠宝匣。
已经编好了合理的故事,他一点也不担心那边,而以他对艾什利的了解,本性执着的alpha必将对伊卡洛斯的故事深信不疑。
镜子里映出一双修长而没有烧灼痕迹的手。
谢菲叹口气。
只是这些天,看到洛的眼神他总有种心虚感,好像自己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在基地也是,那天他突然在本体苏醒,把新月岛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他永远也忘不了他们得知克隆体被毁后的那个表情。
要不是本体刚好已在休眠仓中安全度过发情期,要不是他真的迫于无奈才作出如此选择,谢菲感觉他会被他们眼神中的谴责和过分的溺爱砸死。
于是确认本体无虞后,他带着后颈上伪装的“终生标记”和一年内不会再出问题的本体,几乎是仓皇逃回了帝**中。
然后哄了那只小鸟好久好久。
对了,还有这个。
谢菲摊开双手,手心是一对碧蓝色的耳坠。
一颗水滴形的碧海晶,这是当年洛送他的机甲钥匙。
一颗切割成晶钻状的耳钉,这是他在基地成功的第一架试作型寒星。
经过无数次改装、优化实验,现在它们搭载的都是最新型的寒星系统,完全适配omega如今的体能。
两颗寒星本应分隔异地,但如今克隆体消亡,兜兜转转它们竟凑成了一对——很符合法兰星今年流行的不对称款式。
也不能都叫寒星,谢菲想。
那就寒星1号和寒星2号?
还有那条炫彩石的项链,他当初起名的时候叫什么之心来着?算了,想不起来就算了。
轻轻扣上链条,碧蓝色的宝石在耳畔晃荡,宇宙间英仙座平静跃迁,omega在镜中露出一个久违的,完美的笑容。
少年又将回归法兰星的宴会场,做鲜花和宝石的宠儿。
这一次,谢菲有种预感,他们将会站上圣谢尔殿更高的位置。
“那永恒长眠的并非亡者,在奇妙的万古之中即使是死亡亦会消逝。”——《亡灵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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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群星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