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锦伯看着本孤容,欲言又止。
「锦伯,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本孤容放下碗,示意她继续说。
锦伯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说道:「大小姐,您如今已是辅国公府的嫡女,身份尊贵,可这府里冷冷清清,就您一个人,难免让人觉得孤单。依老奴看,您不如趁早选一位夫婿,也好为本家开枝散叶,延续香火啊。」
本孤容放下手中的汤匙,沉默了片刻。
锦伯的话,何尝不是她心中所想?她曾以为,嫁给类秋颖,便能相守一生。
可现实却给了本孤容狠狠一巴掌,让她明白,这世间,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见本孤容不语,锦伯以为她不愿再谈论此事,便试探着说道:「老奴知道,大小姐您心高气傲,一般的男子也入不了您的眼。但您也要为自己的将来打算啊!就算您不愿再嫁,也应该先过继一个孩子养在府上,以防万一啊!」
本孤容微微蹙眉,过继孩子的事,她并非没有想过。
只是,本孤容心中始终有一道坎,一道名为类秋颖的坎。
「锦伯,你说得对,这府里确实该添几个个人了。」
本孤容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孩子的事,就交给你去办吧,本家旁支,或者……不用说是过继。」
「在府上开个学堂,以上学的名义,先将孩子养在府上,看看心性再定吧。」
本孤容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了,目光落在窗外的一株桃树上。
那桃树枝繁叶茂,粉红色的桃花开得正艳,在春风中轻轻摇曳,像是在嘲笑她的痴傻。
「或者什么?」锦伯见她突然停下来,疑惑地问道。
本孤容收回目光,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或者,就从军中孤儿里挑几个吧。毕竟,我如今也是个将军了,总要为那些战死的兄弟们做些什么。」
锦伯闻言,一愣,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是,老奴明白,这就去安排。」锦伯躬身退下,
本孤容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望着窗外的桃花,思绪万千。
她知道,自己这辈子,或许再也无法像普通坤泽那般,相夫教子,平淡度日。但她并不后悔,因为她选择了另一条路,一条充满荆棘,却也充满荣耀的路。
两年了,卓川战场上的烽火终于熄灭,边境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本孤容也该继续查询灭门真相了。
本孤容揉了揉太阳穴,长舒了一口气。回到久违的辅国公府,她反倒有些不适应这平静的生活了。
没了震天的战鼓,没了震耳欲聋的喊杀声,甚至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小姐,您没事吧?」冷珍端着茶水进来,见本孤容脸色不太好,关切地问道。
「无事,只是有些不习惯罢了。」本孤容接过茶盏,轻抿了一口。
说起来,在战场上,自己和厉芮霜也算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了。
只是不知道这位景国战神,是否愿意帮助自己查清灭门惨案的真相呢?
想到这里,本孤容起身走到书桌前,铺开信纸,提笔写了起来。
「王爷,许久不见,不知近来可好?卓川一别,我时常想起你我并肩作战的场景,心中感慨万千。下官备下薄酒,想要明日与你与梅大人船坊一叙。」
写完寒曦王的,本孤容又另取了一张信纸,给梅其雨也写了一封。
「梅大人,两年前一别,别来无恙?我已平安返回京城,心中甚是想念你。不知何时有空,可否明日赏脸船坊一聚?」
本孤容仔细检查了一遍信的内容,确认无误后,这才封好信封,交给冷珍,「明日你将这两封信送出去,一封送到寒曦王府,一封送到梅府。」
「是,小姐。」冷珍接过信封,退了下去。
翌日,本孤容早早地就起床了,心中隐隐有些期待。
用过早膳后,本孤容便一直坐在院子里,看着院中的桃树发呆。
也不知等了多久,冷珍终于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两封信。
「小姐,寒曦王和梅大人都回信了。」冷珍将信递给本孤容。
本孤容接过信,迫不及待地打开寒曦王的回信。信中,寒曦王说「可」
而梅其雨的回信则更加直接。
画舫缓缓行驶在碧波荡漾的湖面上,微风拂过,带来阵阵桃花香气。
本孤容一身青色骑马装,英姿飒爽,与平日里大家闺秀的形象大相径庭。
本孤容对面坐着的是寒曦王厉芮霜和梅其雨。
厉芮霜今日穿着一袭紫色锦袍,墨发用玉冠束起,剑眉星目,面如冠玉,更衬得她气宇轩昂,尊贵不凡。
梅其雨则是一身红色劲装,腰间佩着一把折扇,更显得她英气逼人,潇洒不羁。
「两年不见,本将军倒是越发有巾帼不让须眉的气概了。」梅其雨摇着折扇,打趣道。
「梅大人说笑了。」
本孤容举起酒杯,浅浅地抿了一口,掩盖住眼底一闪而过的苦涩,「与王爷和梅大人相比,本将军这点功绩,实在是不值一提。」
厉芮霜的目光落在本孤容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本将军巾帼不让须眉,孤身一人前往卓川送信,这份胆量和气魄,着实令人敬佩。」
本孤容放下酒杯,目光扫过厉芮霜和梅其雨,沉吟了片刻,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道:「今日邀王爷和梅大人前来,其实是有一事相求。」
「哦?本将军有什么事,竟需要求到我们头上?」梅其雨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本孤容。
本孤容深吸一口气,将两年前镇南侯府灭门惨案的始末娓娓道来。
「……所以,我想请王爷和梅大人继续帮我查清此事,找出真凶。」
本孤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眼眶也微微泛红。
梅其雨听完本孤容的讲述,也不禁动容,她安慰道:「本将军放心,此事我定当尽力相助。只是……」
梅其雨顿了顿,看向厉芮霜,欲言又止。
本孤容顺着梅其雨的目光看向厉芮霜,心中突然升起一丝希望。
难道……王爷已经知道些什么了?
厉芮霜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着什么,最终还是开口道:「此事……说来话长。」
本孤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紧紧地盯着厉芮霜,生怕错过她说的每一个字。
「其实……我早就派人查过此事。」
厉芮霜沉默了许久,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沉声道:「我查到,当年潜入镇南侯府的,是宝昌国的探子。」
「宝昌?」
本孤容心中一惊,宝昌国远在景国以西,怎么会派探子潜入景国皇城,还灭了镇南侯府满门?
「可是,宝昌为什么要这么做?」本孤容想不通。
「为了报复。」
厉芮霜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五年前,宜雅率军在嘉宁关攻打宝昌,宝昌国三公主华尔蓝秘密联姻安国太女司新之,三公主华尔蓝被宜雅生擒。宜雅不知其身份,将其……」
厉芮霜没有再说下去,但本孤容已经猜到了后面的事情。
以宜雅的性格,若是知道华尔蓝的身份,定然会将其作为筹码,逼迫宝昌国退兵。可她偏偏不知道,还……
本孤容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她仿佛看到宝昌三公主华尔蓝受尽屈辱,也看到了宝昌国君的滔天怒火。
「所以,宝昌国这是在报复宜雅,报复景国?」本孤容的声音有些颤抖。
厉芮霜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当时,嘉宁关的主帅是你的外祖萧天蓝,宝昌国觉得定是主帅授意下属,下属才敢违反两国定下的,优待俘虏政策。」
「宝昌国威了泄心头之恨,便派探子刺杀景国嘉宁关主帅萧天蓝以及家人,包括远在景国皇城,萧天蓝女儿萧若云所在的镇南侯府。
此次刺杀,萧天蓝受重伤,萧家长子萧若山死亡,次子萧若海受伤。萧天蓝女儿萧若云所在的镇南侯府,全府无一幸免。」
本孤容眼前一阵阵发黑,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家破人亡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宜雅!又是宜雅!
如果不是因为她,自己的家人就不会惨死!
本孤容的拳头紧紧握住,指甲深深地嵌入肉里,她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宜雅面前,将她碎尸万段!
可是,宜雅已经死了,死在了卓川战场上,还被追封,荣光故里。
本孤容突然觉得无比讽刺,自己苦苦追寻了这么久,到头来,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她不能去杀宜雅,也不能去杀了宝昌和安国的储君,她什么都做不了。
「呕……」
本孤容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悲愤和绝望,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本将军!」
厉芮霜眼疾手快地接住本孤容,将她抱在怀里,眉头紧锁。
她早就猜到本孤容得知真相后会崩溃,却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厉芮霜叹了口气,将本孤容抱上马车,吩咐车夫回辅国公府。
马车缓缓行驶在街道上,车厢内,厉芮霜看着脸色苍白的本孤容,眼中满是心疼和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