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上世三千年之前隐域之地有一片桃花林,绵延不绝,桃花林中有一池潭水,深达千尺。
有人误入,见潭中有巨影,惊而欲逃,却动潭影。
桃花林中忽然狂风大作,暴雨倾盆,见桃花谭中巨影破潭而出,乘风作雨,腾云驾雾。
实为真龙。
整个上天庭,最大方的人当属常曜龙君,而最抠门的实为司命星君无疑。
司命抠抠搜搜连带着司命殿也破破烂烂四处漏风,要不是非要常曜下凡历劫,他死都不会踏足这种破地方。
今年年初,上天庭弄了一个破规定,凡是年岁在三千至五万之间的在编人员,都要下凡历劫。
按批次来,下人间历劫多快啊,几十日都能毕业一位。
现在就轮到了常曜,他今年恰恰有四万多,没超过五万。
又恰好是上天入地唯一一条真龙,因此被上天庭招安,属于在编人员。
常曜穿过层层叠叠的云雾,走到司命殿前,正值年假期间,司命殿的其他小仙都云游快活去了,只剩司命一人在打理成堆的文书。
就连廊前路间都堆满了文书,不小心磕碰一下,就让天兵押去天帝眼前问罪,官威很大的。
常曜思考下脚的地方,发现没有,就干脆招来一阵风将文书吹开,让出一条道来。
这动静委实过于大了,司命就算是个先天无耳的造物也能察觉到有人来了,何况他不是。
司命无奈的揉揉眉心,他是真的很无奈。
就像上天庭知道龙君如何富有,司命如何贫穷一样,也知道龙君如何不受管控,司命如何窝囊怕事。
龙君还是个体面龙,不会直接把不满捅到天帝面前给天帝脸色看,但是他这个全天庭默认的天帝传声筒就很惨了。
那龙君有什么气全往他身上使了,他司命殿都能被对方招来风雨掀个干净。
关键此事捅到天帝面前,天帝就能问他常曜的罪吗?
以为常曜是妖界那只能随意打发,恩威并施,想怎么打压就怎么打压的狐狸吗?
人家是上天入地唯一一条真龙啊,唯一一条!
什么东西沾上了唯一两个字,在上天庭想怎么走就怎么走。
想天道为一族分下恒定的气运,那常曜龙君可是独占整个龙族的气运。
谁敢惹他不快?
红豆吃多了,还是颈椎不舒服想把脖子挂房梁上晃两天啊?
司命从公文堆里挤出身子,赔了一个笑。
“我说今天司命殿的风都合适了些,原来是龙君要来……”
我的天,龙君下手没轻没重的,这风能把他的司命殿都吹走。
常曜将玉碟甩到司命脸上打断他的废话:“什么意思?”
司命将玉碟接好,拿在手中,他早知道这祖宗一定会因为此事来跟前闹。
玉碟上赫然是这样一行字——常曜龙君,历劫佳期已至,请速往轮回台转生,早到投好命哦!
司命眼前一黑,那些刚升上来的小仙根本不通人情世故啊!这样的话!这样的措辞是能出现在常曜龙君的传讯玉碟上的吗!
都给他滚远点啊,这样的是怎么考进司命殿的!闯祸了要他这个头来背!
他继续赔着笑脸:“龙君有所不知,这是上天庭的新规,不只是龙君,各宫的仙君也下去了许多……”
司命出了名的抠门,为了维持他的这份名气,甚至穿着打扮都灰扑扑的,头发只用一根树枝簪住。
这么笑起来,显出无边苦相来。
但常曜不买他这套和稀泥的账:“上天庭什么时候换人做主了……用得着立新规?”
司命点头哈腰的将玉碟交还给常曜:“龙君慎言,此话不会传出司命殿。”
诶呦诶呦!这事闹的!
这话你这个做龙的是想说就说啊!可恨我这个做司命的生了耳朵,听到就是错啊!
被问罪岂不是要去领几道雷劫尝尝啊!
说着,他话锋一转:“龙君大可放心,司命殿为您排的可是好劫数!”
笑话,是劫数还能有好字?
常曜不愉,提剑就要劈了他的司命殿。
“好劫数?劫数不是自由天定?”
司命连忙挥舞着双手阻拦常曜:“别别别!龙君有话好说,且听我细细道来!”
这话简直就是在把错处送到常曜眼前挑,他晃了晃手里的玉碟——早到投好命哦!
常曜越笑司命冷汗就越往外冒,平日里生人勿近的主突然多了笑容,是因为他想拥抱世界了吗?
不是,是想见血了。
“再多听星君一言,我估计轮回台没什么好胎给投了啊。”
话是这么说,但常曜没有半分赶时间的意思。
他转了转手里的剑,剑尖指向司命的喉咙。
“况且,上天庭整日整日都在言妖族难驯……”
这下一句得是,今日就杀个司命让整个上天庭看看,妖族有多难驯。
司命再这一瞬间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求生欲,说出来的话完全凭借本能:“真的!龙君此番下凡,定然是落在一个富贵人家,吃穿绝对不用愁,您此劫在人间只有短短百年……”
见常曜仍然不为所动,只得拿出本来要敬献给那位的留忆丹。
“此乃留忆丹,有此丹可保龙君记忆,人生再长于龙君不过一瞬。”
“况且此丹生效尚需时间,等到龙君恢复记忆,已经是人族孩童知事的年纪。”
“劫数对于一个浅薄凡人来说是劫,对于龙君而言不就是海里的浪吗?随便就过去了。”
常曜勉强满意,他本来也只是吓唬司命一下,来司命殿不完全是为了历劫一事。
而是替妖族敲敲天帝。
毕竟承了妖尊很大一个情,再任由闲言碎语没完没了,那他就不是常曜了。
常曜手中长剑如烟散去,收了丹药就走。
司命冲他的背影拱手:“龙君好走,祝龙君此行顺利,有空再来司命殿啊!”
假的假的假的,如果司命殿的门口贴上狗与龙不得入内的牌子,常曜就不会再来的话。
司命将给司命殿贴满这样的牌子。
他长舒一口气,脱力的跌坐在地上。
劫后余生的摸了摸脖子:“这里毕竟是上天庭,龙君估计是不敢直接取我的性命,但会不会留下我的舌头就不一定了……”
“外面那些钟情常曜龙君的都是只远远看过一眼吧!”
司命恶狠狠的说,但是颤颤巍巍的扶着桌子站起,又要苦哈哈的去处理文书。
然而他刚坐下,属于他的传讯玉简就亮了。
天帝召见,要事相商。
司命做这种事情已经很熟练了,他快速的捏出一个自己的一个分身处理公文,然后变化模样去拜见天帝。
但是这份天帝召见打断了司命,留在司命殿的分身是个傻子,只会按顺序处理公文。
而司命本人忘记了这一点。
同时,他也没有把答应常曜的命格排好此事放在首位。
当常曜龙君踏上轮回台的时候,因为确实晚点了,新来的小仙老老实实的把那个无人问津的烂白菜命格排给了常曜。
天哪,这下司命星君彻底保住了他的舌头!
因为常曜龙君归位之后会毫不犹豫的砍了他的脑袋泄愤吧!
*
常曜投了一个坏胎,极坏的胎。
出生时娘亲难产而死,被当成克父母亲族的灾星,没过几年爹在做生意行走的路上,被山匪截杀。
他大伯嫌他晦气将他丢到河中淹死,甚至手脚上都绑了石头,没想到没死成,顺着河水冲到岸边,跟着来往的难民进城做了乞丐。
因为年纪太小在乞丐堆里遭受欺凌,每天跟着出去都被挤在角落,讨不到钱更讨不到饭。
他出身那户人家姓方,生母死前为他去名常曜,曾经在很灵的寺庙中求过一块玉牌,上面刻印了方常曜三字,用来护佑他的平安,也就是长命锁的另一种款式。
被眼尖的乞丐看见了,伸手就要抢他的玉牌。
这谁能让你抢?
乞丐都是一个样子,再怎么样也讨不到什么饭,肚子也饱不了,在他拼死保护这块玉牌的情形下,这个乞丐自然讨不到什么好。
但是还有其他乞丐啊。
自然是护不住的。
在玉牌离开他之后,最先得到它的乞丐立刻成为围攻对象,他们不识字,不知道上面刻了他的名姓。
争抢间,推搡间,高声谩骂间——
玉牌砸落在地,碎成无法拼好的模样。
只是,那个时候的方常曜,还没来得及恨,那颗被常曜龙君服下的留忆丹生效了。
方常曜的记忆就像一滴水汇入大海一样,融入在常曜龙君的记忆里。
和司命求生的本能一样,常曜也做出了全凭本能的行动,或者说妖都是习惯靠本能行动的。
他选择成为方常曜。
他选择了那份恨意。
玉碎难全,如同破镜难圆。
但这不是他把这群不知死活的臭乞丐赶的远远的,边跑边喊:“新来的疯了!新来的疯了!”
还被地上的碎玉绊一跤,把一条腿都摔了。
最后还不得不把大头的碎块捡起来放进怀里。
常曜龙君过惯了恣意潇洒,刀山火海过,毫发不伤的生活,拖着这条伤腿,在人间行走,一点一点的从不驯的龙变成不驯的人。
只是方常曜的命也太坏了一点吧!
没等他想办法找人治治他这条腿呢,城中就突发疫病,人几乎死完,尸体都堆成山了,到后面得病了的根本不救,一有预兆之间杀,命也是真的硬啊没染上病,最后疫病没有解法,他就在官兵只能放火烧城的时候,钻狗洞逃出。
结果一跑出城就发了高烧,眼睛烧得快看不见了,一脚深一脚浅的。
好不容易逃进山林,被一猎户捡回家,然后没几天低价把他卖给人贩子,二十文钱。
猎户把他卖给人贩子倒是不奇怪,方常曜的命就是烂成这样,他一度怀疑过这个猎户是什么绝命毒师要拿方常曜试药。
没想到只是把他卖了。
然后人贩子把他和一堆三十文钱带到云帝城,成为买八送一的送一,就这么成为云帝城城主家的下人。
因为瘸了条腿,月钱还只是别的下人的一半。
然后兢兢业业的拖着条瘸腿干了几年杂活,结果城中闹出了恶鬼食人事件,主动揭榜人间修士说源头就在城主府。
恭喜方常曜,人生又中一次大奖!
继灾星,乞丐,奴隶之后,解锁和食人恶鬼同住一个屋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