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知微姐你要好好的。”
叶漾嘴笨,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他只能着急地看着苏知微,重复着这么一句你要好好的。
“过来。”苏知微摸着叶漾的小脑袋瓜,心里没有之前那么沉重了,“你个傻瓜,你姐我不会做傻事的。”
“我已经熬过了刚开始没有他就不能过的那两年,现在我很好,父母健在,身边有朋友有亲人,我还有什么可不满足的呢。”
苏知微擦掉脸上的泪水,笑着说道:“你去问问护士,什么时候能做检查。我今天喝的有点多,现在想睡觉。”
“好。”
叶漾推开病房门,正入眼帘的是苏建业沉重的脸庞,他看见叶漾出来了,也没进去。而是坐在门口的公椅上,佝偻着身体,把脸深深地埋进手掌心。
所有人都在,叶漾不知道他们来了多久,听到了多少,只是看见橘子扔掉嘴里已经抽完的烟头,又找贺东拿了一支。
贺东无奈:“医院禁止吸烟。”
“又没人看见,我就抽一根。”
橘子的手在颤抖。点火的时候,火焰险些烧到了她的皮肤。
如果真如苏知微所说,橘子也是倾心于沈旧林,那她又是压抑着怎样的一个心情回来给苏知微庆生呢?
苏母被苏让扶到公椅上坐着,眼泪一直止不住得流,这是她十月怀胎掉下来的肉啊……
当年她身体虚,怀的又是双生子,生育这道鬼门关险些就没挺过去。等她坚持过来,听到两个孩子哇哇的哭声,她觉得一切都值了,这两个孩子简直是上天给她的馈赠。
这五年,她的孩子有多压抑,她就有多压抑。
她心疼啊,自己从前那个开朗喜欢撒娇的孩子变成了现在这个,懂事所有心事所有的难过都压在心底的大人了。
作为母亲,她再清楚不过苏知微的变化,她从小被家里人宠到大,苏让虽然经常和她拌嘴,但遇到人欺负妹妹,就跟狗护食一样扑上去就咬。
后来谈恋爱,又被沈旧林捧在手心上,苏知微这二十七年,就没经历过风浪。
直到宠着她的那个男孩离开了这个世界,天真烂漫的她好像也跟着去了,她终于长大,可苏母宁愿她还是那个会扑到她怀里撒娇的孩子。
苏让叹了口气,当年的事情他也说不清对错,一面是父亲,一面是妹妹,他什么都说不了。
“我去看看微微。”苏让把苏母安置好,对着杨一省说道,在众人看不见的角落里,杨一省勾了勾苏让的手心,以示安慰。
苏知微很快就进去检查了,苏母和杨一省过去陪同,剩下的人留在了病房里。
橘子又点了一根烟,被苏让直接掐掉,他犹豫地问道,“你真的喜欢沈……”
橘子摇摇头,也不知道在说谁:“傻瓜……”
“那一年,我真的不知道会那么巧。”一直沉默的苏建业终于抬起头,众人发现他的眼眶微红,盛满了泪水,“这么多年我都没想明白,为什么是那一天呢?为什么刚好我调了他去值班,为什么刚好是微微生日?”
“我想不通啊,想不通!我觉得是不是老天在捉弄我!”
苏建业已经六十多岁了,皱纹已经爬到了脸上,叶漾发现他的两鬓已经斑白。
“其实微微不知道,那天我确实是想告诉她我不反对他们了。”苏建业难得笑了一下,却是自嘲,“那小子在我手底下坚持了四年,我又不是铁石心肠,我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对我女儿好。”
“我当时想着,就这样吧,由他们去吧,家庭条件不好,我这边作为亲家多帮衬着点不就行了?我总不至于眼睁睁地看着女儿过苦日子……”
橘子盯着苏建业的眼睛:“干爹既然您当初这么想的,那为什么要把沈旧林调去执勤?那一天,那一天他是要向微微求婚的啊!”
“我……”苏建业眼里的泪水终于盛不住了,泪珠在他弯弯曲曲的皱纹上滑到下巴上,就那么挂在那里。
“我只是……我只是想最后一次单独给女儿过个生日啊……”苏建业用拳头抵住自己的鼻子,“我想着……以后每一年的生日都会有人记得给她过了,每一年都会有人给她买礼物哄她高兴,就不需要我这个老父亲了……”
橘子不忍心地扭过头,苏建业继续说道:“我就想着,最后过一个我跟女儿单独的生日了……”
这些话他从来没有说与人听,就像今天之前他也不知道苏知微为他这个父亲放弃过自杀过一样,有些隔阂一旦出现,有些话就说不出口了。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苏知微并没有大事,医生说她真的命大,除了软组织肌腱有些损伤,带点轻微的脑震荡之外,其他一点事都没有。
本来苏母不放心,还想要让她住院几天再看看,但苏知微执意要回家休息,回哪儿呢?自然回的是旧林。
把苏知微送到旧林后,苏父苏母就先离开了,叶漾看着苏建业有些落寞的神情,有些不忍心,他真的很爱自己的女儿,只是他做错了一件事,在他和女儿之间划开了一条鸿沟。
橘子则在医院里就提前离开了,不知道去哪儿了。叶漾也见到了胖子,胖子全名许兵,在店里忙得汗都出来了。小鱼儿汤圆那群人也在,得知苏知微出了车祸都纷纷上前关心。
安置好苏知微,贺东拉着叶漾准备回家睡觉,出门的时候看见了橘子拎着行李箱过来:“橘子姐……你这是要走了?”
“没有……”橘子嘴里叼着一支烟,“暂时应该不走了,我打算在微微这里住段时间。”
“哦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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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漾回到了家,依旧有些疑惑:“照知微姐说那么说,橘子姐和她应该是情敌啊,住在一块不尴尬吗?”
贺东从自己的房间拿出了一瓶红酒,拿了两个红酒杯出来:“有什么尴尬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正主都已经不在人世了,你知微姐忘不了是因为他们两情相悦七年的时光,橘子说不定早就不在意了。”
“不太可能不在意吧?”叶漾犹豫地开口,“如果不在意,那她为什么单身了十二年这么久?”
贺东顿了一下:“小朋友没看出来你挺八卦啊?”
他笑着把其中一杯红酒推到叶漾这边,“要不要喝一点?”
“我可以喝吗?”叶漾有些犹疑。
“喝一点点没事的,之前在业叔那不让你喝是怕你醉了出洋相,万一你酒品不好怎么办?”贺东勾了勾嘴角,“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你就算喝醉了撒酒疯也没关系。”
“……我不会的。”
“怎么样?”
叶漾端着酒杯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有点甜,又有点涩……”
“哈哈!”贺东怕小朋友不喜欢,特地拿得一瓶偏甜调的红酒。
很快,一杯下肚。红晕浮上了叶漾的脸庞,他的眼神的有点迷离,这是他第一次饮酒,感觉不是很糟糕,就像是有人在他脑袋中放了一串烟花的感觉,有点晕,又有点美好。
叶漾迷迷糊糊地问道:“东哥,那你有没有女朋友啊?”
贺东挑眉,看来小朋友这是喝醉了。
“我要是有女朋友,现在和我喝酒的就不是你了。”
“唔……”叶漾手臂撑在桌子上,双手捧着自己的脑袋瓜,“那东哥有前女友吗?”
小朋友今天探究欲很强啊?贺东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轻抿了一口:“有一个,不过那是高三时候的事了,谈了一个星期就分手了。”
小朋友歪着脑袋问道:“为什么?”
“……”
为什么?因为谈了一个星期,贺东才发现自己对女孩子根本没有兴趣。
贺东已经不记得女孩的模样了,但还记得那个女孩的名字,叫魏洛,是他们的班长,和她走到一起也不过是因为兄弟们起哄才在一块的。
当发现自己不喜欢女孩子的时候,立刻果断提了分手,没有感情尚且可以培养,但这种真的没有办法。
分手的时候还被魏洛骂了渣男,后来下班学期女孩就转学了。现在想想,他那个时候是有点渣。
“别光说我,小朋友上学有没有谈恋爱?”
“……”叶漾沉默了一会儿,用一种委屈而难过的腔调说道:“我没有谈恋爱。”
小朋友的手像是要撑不住自己的脑袋一样,脸歪在那里,脸上红彤彤的,委屈的调调给眼角也染上了一点红色,看得格外惹人爱。
“我没有和那个人谈恋爱,我不是……”叶漾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要回自己屋子,“他们都不信我,他们污蔑我……”
贺东愣了一下,跟上了叶漾的脚步,发现小朋友不是要睡觉,只是想上卫生间。从卫生间出来跨门槛的时候,还险些摔倒了,幸亏贺东一把捞住了他。
叶漾只感觉自己扑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是他熟悉的味道。他是有些醉了,但不至于完全不清醒,毕竟只喝了一杯。
他靠着贺东的手臂撑住了身体,沉重的愧疚感拢上心头,不知道为什么大脑不经思考地就吐出一句,“对不起……东哥。”
“小朋友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这话听着额实在有些歧义,贺东的手臂还处于半弯着圈住小朋友的状态。
他臂力很不错,小朋友没有动静,他也就没放手,想听听小孩到底想说些什么。
“我骗了你,那张身份证是假的。”
“嗯,我知道。”
贺东的回答在意料之中,叶漾鼻子一酸,明明看破了一切,但贺东就是没有揭穿他……
下章坦白。
今天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第一天。
PS:亲戚或与悲,他人亦以歌。
取自陶渊明的《拟挽歌词三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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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