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那天她抱着我哭 第10章 好想吃橘子

转眼间，燕黎已经在艾以池和沈昭夏的家里住了一个月有余，而且看起来，还有继续住下去的趋势。

艾以池曾经以为自己很了解沈昭夏——就算看不透她的内心，生活得那么久了也会了解她的性格，了解她的习惯。直到燕黎来了之后，艾以池才知道，原来一个人在不同的人面前，竟然可以表现出天差地别的两种性格来。

面对艾以池的沈昭夏，永远是冷静的、沉默的、不苟言笑的，对家里的一切都近乎于漠不关心，家里添了什么，少了什么，又或者沐浴露洗发水换了牌子，沈昭夏从来没发现过，也许是从来没在意过。

艾以池以为沈昭夏就是这样一个天生感情淡漠的人。

可是艾以池清楚地记得，她和沈昭夏初相识时，沈昭夏明明不是这样的，她既博学又风趣，既幽默又彬彬有礼。艾以池喜欢文学，大学念的也是中文系，偶尔说起一些知名度不那么高的小众文学作品时，沈昭夏总能接的上话来，而且见解独到，别具一格，由此引申出的观点总能让艾以池眼前一亮，那时候，即使艾以池还没发现自己对沈昭夏动心，也已经把沈昭夏当成知己了，比不上伯牙子期，也算得上知音难觅。

所以后来，当沈昭夏在细水长流的日子里变得淡漠疏离，当她逐渐懒得再去接艾以池递过来的话题，懒得搭理艾以池的时候，艾以池的心里也生出过疑惑，虽说时间会让人的性格改变，但怎么会变化这么大，从艾以池的十八岁到二十五岁，不过才七年时间，从前那个幽默风趣、体贴温柔的沈昭夏已经变得像一场梦一样，甚至艾以池的记忆里，这个冷淡不近人情的沈昭夏存在的时间，已经比从前温暖明媚的沈昭夏存在的时间要长得多了，已经久得让艾以池习惯，并且接受，默认沈昭夏就该是这样冷硬的人。

到了今天，艾以池仿佛又看到了曾经风雅温柔的沈昭夏突然从这个世界上活了过来，只不过不是对着她。

艾以池都快忘了，温暖的沈昭夏、体贴的沈昭夏、无微不至的沈昭夏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她悲哀地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感谢燕黎，多亏了她，才让艾以池重新看到了那个自己爱着的沈昭夏。

燕黎有很多可爱的小怪癖，比如挑食，比如胆小，比如她的小骄傲和小任性。沈昭夏和燕黎从小一块长大，两人的父母都是做生意的，工作繁忙，常年出差，燕黎既没有爷爷奶奶也没有外公外婆，而沈昭夏比她好一点，有个奶奶照顾她，燕黎的父母为了图省事，也把燕黎托付给了沈昭夏奶奶照料，两人从刚记事起就再也没分开过，说是一个被窝里长大的也不为过。所以沈昭夏对燕黎每一个与众不同的小习惯了如指掌。

燕黎爱吃橘子，但不爱吃橘子皮，不是最外面那层厚实的黄色外衣，而是剥开黄皮之后，里头那层包裹着橘子肉的白色纤维皮，燕黎的舌头刁，总嫌那层白皮苦，但又不喜欢弄脏手，干脆连橘子也不吃了。

“吃个橘子。”晚饭后，沈昭夏拿了个橘子递到燕黎面前，“补充维生素，你今天没吃蔬菜。”

“我不爱吃橘子。”燕黎窝在沙发里看电视，整张脸皱起来，苦哈哈道：“橘子皮太苦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对身体好。”

燕黎挑着眉冲她贼兮兮地笑：“那除非你给我把皮剥了。”

沈昭夏没有犹豫地点了头：“好。”

艾以池眼中日理万机的人、耐心值极低的人，当真就坐下来，慢条斯理地给燕黎剥橘子。

与此同时，艾以池在厨房和餐厅之间来回奔忙，擦桌子洗碗。

燕黎和沈昭夏都是被宠大的，两个甩手掌柜，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饭菜上桌了就吃，吃完就去忙自己的，压根没想过餐前餐后还要收拾这回事，所有的家务，就这么莫名其妙又理所当然地落到了艾以池一个人头上。

刚结婚那时沈昭夏就说过，不喜欢家里有外人来，艾以池为了迁就她，自动默认成了家庭主妇，从此以后所有的生活都围绕着这间屋子修修扫扫、洗洗涮涮。

这么大的屋子，里里外外全靠艾以池一个人，五年来竟也料理得亭亭当当。当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沈昭夏几乎从不回来，艾以池只用守着院子，照顾好自己的吃穿，虽然累，到底也有自己的私人空间。

燕黎搬进来以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燕黎是个时尚设计师，有自己独立运营的品牌公司，而且在业内名气不小，早早就实现了经济独立，旗下还签约培养了不少有潜力的新任设计师。她的成功，其中不能说没有她父母的帮衬，她本人的才华也是不容忽视的。只不过前阵子被丈夫出轨，属于情伤未愈阶段，暂时窝在艾以池和沈昭夏家摆烂，每天门都懒得出。

因为燕黎的存在，常年公务繁忙从不着家的沈昭夏变得朝九晚五起来，每天准点下班回家吃饭，会也不用开了，差也不用出了，六点钟下班，六点半之前必到家，比闹钟还准时。

从前只用照料自己一人，艾以池尚且忙得过来，突然间家里多了两口人，还是两个身体健康、饭量正常的成年人，艾以池的工作量比之前整整多了两倍，从睁开眼睛就要忙活，早上六点钟起床做早饭，吃完饭后打扫完卫生就到中午了，又要开始张罗着做午饭，午饭后收拾完稍微还剩点时间，得拖地、擦灰、修剪院子里的花草——家里每天有人踩来踩去，脏得也比从前快，接着就是做晚饭，然后又是晚饭后的善后工作……

艾以池的正常作息是十点睡觉的，自从燕黎住进来以后，她不到十二点钟连枕头都沾不了。

燕黎搬进来的那一天，正好是艾以池刚出院的日子，其实那时她的病就没痊愈，随之而来的是连续一个月无休的高强度操劳，导致艾以池的病一直这么断断续续地拖着，始终没法好透，直到今天还会忍不住咳嗽，人也越来越瘦，原本还算圆润的脸蛋已经凹陷下去，都快瘦脱形了。

沈昭夏给燕黎剥橘子的时候，艾以池刚把餐桌擦干净，正在把碗往洗碗机里放。

很多人以为厨房里只要有了洗碗机就万事大吉了，碗都不用洗了，还能有多少活？说不定沈昭夏和燕黎也这么想，所以才这么心安理得。

其实完全不是这样的。

不用洗碗，还得擦桌子、擦墙、擦油烟机、拖地。厨房灶台、墙壁和地面的鱼肚白大理石，油溅在上面就是一个脏兮兮的黄点子，只要几天不擦就会蒙上一层黄色的油污，散发出臭味儿，每天擦是必须的，而且还得擦两遍，一遍用洗洁精，二遍用清水。

墙缝灶缝、边边角角，每个地方都是藏污纳垢的能手，每个角落都不能放过，艾以池光是擦灶台就得十多二十分钟，抹布上上下下不停，腰也跟着弯下、直起、再弯下、再直起……

一天下来，全身上下的骨骼肌肉都酸得不能动弹了，只有晚上洗完澡趴在床上的时候，才能自己给自己的后腰上捏捏。自己能捏到的地方毕竟有限，捏不到的地方只好放弃，企图通过睡眠缓解肌肉和关节的疲惫。

然而十二点才上床，六点就要起床了，哪有足够的时间给肌肉充分休息呢？只得忍着，让身体的负担一天天加剧，腰椎和关节的疼痛也变得日益不可忽视。

直到今天，艾以池腰腿的酸痛感已经完全无法忽视了，只要弯着就会疼，并且未愈的病症拖到现在，时不时地咳嗽，拉扯着肌肉，就更疼。

燕黎在吃沈昭夏细细把皮全部剥掉、只留下黄橙橙果肉的橘子，一咬一包汁，甜甜的果汁顺着喉咙流进心里，让她享受地眯起眼睛来。

而艾以池在一墙之隔的厨房里，跪在地上擦灶台缝里的油污——她的腰已经支撑不了长时间的弯曲了，跪在地上的姿势比起弯腰还舒服一点，至少脊椎能保持直立。一边擦，一边时不时地捂着嘴闷咳。

她平常的身体是很好的，像感冒这种小毛病，三五天就没事了，这次却邪了门了，一个多月不见好，有时夜里也会咳醒，睡不踏实。

弯腰久了腰疼，跪坐久了膝盖疼，不管怎么样，艾以池的身体好像总有某处要受伤，等她擦干净厨房时，满头的细汗，后背也已湿透，她感觉自己的腰和腿都不能动了，胸口还特别难受，瘫了似的靠在墙壁上，边咳边喘粗气。

“小艾，我们开始看恐怖片了，你要看么？”燕黎在客厅里大喊一声。

“来了。”艾以池回了一声，她刚抬起脚，突然两眼发黑、膝盖一软，脑袋差点直挺挺地磕在灶台沿上，幸亏她眼疾手快，及时扶住墙。

艾以池倚在灶台边休息了很久。

等她觉得自己缓过来后，先去浴室洗了把脸，然后才走到客厅里来。

没办法，燕黎既美貌又优秀，艾以池在她面前已经是自惭形秽了，要是再邋里邋遢，那就真的无地自容了。

至少得洗把脸，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一点。

但即使比精气神，艾以池也输得很彻底。

燕黎目若星辰、面色红润，看上去朝气蓬勃，而艾以池面色如纸，眼眶凹陷，看上去病恹恹的，高下立判。

燕黎和沈昭夏两个人占满了长沙发，艾以池只好一个人局促地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像个局外人。

艾以池眼睁睁看着沈昭夏用她修长雪白的手指，细细地剥开一个橘子，先撕干净白色的茎，再去掉白色的皮，然后把一个完整的只有果肉的橘子瓣放在燕黎掌心里。

她做这事的时候表情和她那天在奶茶店排队时很像，眉眼柔和，耐性十足，而且她的动作非常漂亮，秀美的手指像翻花一样灵巧，都快让人眼花缭乱了。

艾以池看着她们一个剥，一个吃，心尖好像被人用指甲盖狠狠掐了一把，疼得一抽搐，眼眶酸胀难忍，捂着胸口又咳了一声。

这次咳声没有憋住，过于响亮了。

这引起燕黎的不满，皱了皱眉毛，随后又松开，冲艾以池笑道：“小艾你轻点啊，恐怖片气氛很重要的，嘘——”

沈昭夏看向艾以池，也皱着眉，看不清在想什么。

“对……对不起”艾以池难堪地红了脸，找个理由赶紧逃离，打算偷偷咳完再回来，“我……我也去拿个橘子吃……”

她起身，匆匆走向冰箱，动作拉扯已经劳损的肌肉，酸楚得她想流泪。

冰箱在餐厅里，里面原本有一袋艾以池下午买的橘子。

不多，就几个。

她是和燕黎一起去超市的，买的时候特地问燕黎吃不吃，因为沈昭夏不爱吃橘子，如果只有艾以池一个人吃的话，买多了浪费，吃不完坏了只能扔掉，怪可惜的。

“不吃，我最讨厌吃橘子了。”燕黎这样说。

所以艾以池只买了几个，是买给她自己吃的。

但是现在冰箱里只剩下一个轻飘飘的塑料袋，里面静静躺着两片干枯的橘子叶，那些艾以池精心挑选的黄澄澄、皮薄个大的诱人橘子，早就一个都不剩。

全都被沈昭夏拿去，一瓣瓣地扒好皮，给燕黎吃了。

艾以池扶着冰箱门，愣愣地看着那两片干枯橘子叶，木然地想：可是我也很想吃橘子啊，明明之前问过燕黎姐，她说她不吃的。

如果要吃，当时直接说，让艾以池多买几个不就好了么。

现在一个也没有了。

没人想着要给艾以池也留一个。

真的，真的很想吃橘子。

所有水果中，艾以池最喜欢的就是橘子了。

沈昭夏不知道。

即使知道了，她也不在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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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好想吃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