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誉今天难得回一次水月湾,进门就发现灯是开着的,第一反应是进了贼。
他心中生出警惕,悄无声息地走进客厅,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跟咸鱼似地瘫在柔软的大沙发上,正是贺星辰。
闻誉不禁一愣。
青年精致的脸蛋泛着醉酒的红晕,连眼角鼻尖都是红的,又圆又亮的猫瞳蒙着一层潋滟的水光,显得有几分多情和诱惑,饱满如樱桃的唇瓣张张合合,像是在碎碎念什么。
是喝醉了,闻誉心想。
他从没有见过贺星辰这个样子,印象里的青年从来都是礼貌疏离并进退有度的。
只有在闻老太太面前,他才会变得活泼爱笑,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的。
“贺先生。”闻誉脱下身上的外套走上前去,见贺星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并不理睬他,于是提高声音,“贺星辰。”
听到自己的名字,贺星辰这一次终于有反应了,抬眼看向闻誉,眸子微微睁大,似乎是在辨认男人是谁,“……噢,是你啊,前夫哥。”
“……”闻誉被这个称呼雷得不轻,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听到扑通一声,大腿也跟着一重。
贺星辰不知道抽什么风,突然扑过来抱住他的一条腿,然后嗷嗷地开始嚎,“呜呜呜呜,前夫哥我后悔了,我被狠狠打脸了……”
闻誉想把自己的腿抽出来,没抽动,太阳穴突突直跳,“……怎么回事?”
贺星辰像是一只八爪鱼,手脚并用地缠上闻誉的大长腿,发泄般地哭诉道:“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嘤嘤嘤,刚和富得流油的老公离婚,就发现自己不是家里亲生的,占了人家的位子二十多年,还抢了人家的老公……”
大概是因为醉酒,他有些大舌头,又说得语无伦次,闻誉听得有些头大,无奈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贺星辰根本不考虑他的感受,只顾自己发泄,“呜呜呜呜,我后悔了,我不该视金钱如粪土,不该净身出户。”
说到这里,他的声调不自觉地拔高,“你知道我前夫分给我多少财产吗?一半!那可是一半!我的指头都数不清有多少亿……你都不知道我错过了什么!”
那模样,简直痛心疾首。
闻誉看着他一脸的财迷样子,和今天视金钱如粪土的清高样子形成了强烈的对比,简直判若两人。
他心中发笑,觉得贺星辰其实和他想象中的很不一样,甚至……有那么一丝可爱。
闻誉打断贺星辰的絮絮叨叨,沉声道:“我说过,你随时可以反悔。”
贺星辰还在嘤嘤嘤,像只小狗似的,“什么反悔呀?我只知道我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
果然不能指望一个醉鬼的智商。
闻誉只好直白地说道:“那一半的财产,还是你的。”
贺星辰果然听懂了这句话,眼睛瞬间亮得惊人,不停地眨巴眨巴,似乎是不可置信,“真、真的吗?”
“我说话算话。”闻誉停顿了一下,才道,“现在可以松开我了吗?”
“可以。”贺星辰乖乖地松开闻誉,感动地说道,“前夫哥,你可真是个好人啊!”
闻誉:“……”
滴,喜获好人卡一张。
贺星辰想到自己重新变有钱,立马豪气起来,“我要吃大餐!”
闻誉淡声道:“没有大餐,去休息。”
三更半夜,哪里来的大餐?
贺星辰才不听,不停地重复道:“我就要吃大餐!吃大餐!”
“梦里有。”闻誉不惯他的臭毛病,抬脚就要往楼上走去。
谁知贺星辰故伎重施,再次紧紧地抱住男人的一条腿,撒娇耍赖似地说道:“不要梦里!吃大餐!大餐!”
闻誉想要挣扎,可他越动贺星辰就抱得越紧,简直就跟一块牛皮糖似地粘在他腿上。
这样也就罢了,他还不安分地蹭来蹭去,像只兴奋的小狗,“吃吃吃!”
贺星辰在贺家的时候,就喜欢抱着贺母的手臂蹭来蹭去撒娇,每次这么做,她都会满足他的要求。
所以他是下意识用了这招,想让闻誉答应他。
闻誉被他蹭得格外不自在,一股火噌噌地冒,分不清是怒火还是其他火,语气严厉道:“贺星辰,松开。”
“我不。”贺星辰醉酒的时候,比谁都执拗,想做的事八头牛都拦不住,“你这么小气,我要和奶奶告状!”
闻誉脸色沉沉的,额角青筋直跳,他今天总算是体会到别人口中的熊孩子有多恼火了。
以前他怎么没发现贺星辰这么不听话呢?明明在老太太面前乖得不像话,现在是暴露本性了?
两人僵持片刻,空气凝滞。
闻誉败下阵来,妥协地问道:“你想吃什么?”
贺星辰一脸得胜的开心,然后提出要求,“我要吃汤圆!”
汤圆算什么大餐?
闻誉庆幸他没有点满汉全席。
冰箱里什么都没有,闻誉打电话让下班的保姆阿姨过来一趟,顺带买点速冻汤圆。
阿姨来得很快,马上开始做。
没过一会儿,汤圆就煮好了,闻誉从阿姨手里接过碗,说道:“辛苦了。”
阿姨连忙摆摆手道:“不辛苦,大先生,这是我应该做的分内之事。”
闻誉没说什么,知道半夜把人叫出来实在不妥,但贺星辰实在难缠,他必须得解决这个小麻烦。
阿姨的工资倒是可以提一提。
闻誉把汤圆拿到贺星辰面前,“你要的汤圆。”
这下总该消停了?
贺星辰像是乖宝宝似地坐好,好像刚才无理取闹的熊孩子不是他一样,“谢谢。”
他拿着勺子,费劲地舀了一颗汤圆就往嘴里送,闻誉甚至还没来得及阻止,就听到他的痛叫声。
“烫!烫死了!”
闻誉伸手一掐他的下巴,贺星辰就自动把那颗滚烫的汤圆吐了出来,还把粉粉的舌尖吐出来,像小狗似地不停哈气。
“你不知道吹凉再吃吗?”闻誉眉心紧紧地拧成一个“川”字,目光在触及到青年粉嫩的舌尖时,有些闪避。
他几乎是立即松开贺星辰,把阿姨叫了过来,“田姨,你看着他吧。”
“是,大先生。”田姨是一个很细心的阿姨,把汤圆放凉了,才重新放回贺星辰面前。
她像是哄孩子似地哄他,“小先生,我喂你吃吧。”
“谢谢田姨,我自己吃。”贺星辰谢绝她的好意,自己东一勺西一勺地舀起汤圆,“好吃。”
田姨眼底就带了笑意。
对于她来说,贺星辰是一个相当好说话的雇主,平时从来不会刻薄刁难人,也不会提出过分要求。
他从来不会觉得自己高人一点,对水月湾里工作的人都很尊重有礼貌,自然很容易让人有好感。
田姨看着他就跟看自己小辈似的,眼中有慈爱。
闻誉将这一幕收入眼底,觉得把贺星辰交给田姨照顾可行,便打算上楼换衣服。
谁知道贺星辰吃完了汤圆,就摇摇晃晃地起来,像只刚学会走路的企鹅,“我要尿尿。”
田姨顿时看向闻誉,“闻先生……”
闻誉总不能让田姨帮忙,只能认命走到贺星辰面前,问道:“能走吗?”
“能!”贺星辰自信满满地迈开步子,然后差点栽了个跟头!
田姨吓了一跳,赶紧要扶,但闻誉比她更快一步,把某个醉鬼捞了起来,避免他亲吻地板的命运。
闻誉疲惫地揉着眉心,“我扶你去,老实点。”
贺星辰傻乎乎,“唔。”
连闻誉这一会儿都忍不住佩服自己,他竟然对贺星辰有这么多的耐心,简直超乎想象。
闻誉半扶半抱地把贺星辰带到洗手间的马桶前,让他站稳,“你自己解决一下,我在外面等你。”
“噢。”贺星辰答应道。
闻誉转身就走出了洗手间,站在门口,然后就听见了里面悉悉索索解裤子的声音,表情微微凝滞。
他耳清目明,想忽略都难。
闻誉立刻又走远了几步。
而卫生间里的贺星辰正在和自己的裤子“战斗”,他头晕眼花,好半天都解不开皮带,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闻誉在外面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贺星辰叫人,有些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在卫生间里睡着了。
他又等了几分钟,实在是等不下去,觉得贺星辰再怎么慢这个时候也应该解决完了,于是走进了卫生间。
恰好在这个时候,贺星辰好不容易才解开裤子,终于可以好好放水,身后却响起一道磁性低沉的男声,“贺星辰,你好了吗?”
贺星辰下意识地转身,说道:“我还没好……”
闻誉没想到他居然就这么转过来了,怔愣一下,想要躲开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裤子上一片湿热痕迹。
闻誉人生中第一次傻了,身体僵硬得好像是一座风化的雕像,缓缓地裂开。
他咬牙道:“贺星辰!”
贺星辰友好地问道:“你也来尿尿啊?”
闻誉脸黑如锅底,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似的,“你尿我裤子上了。”
“是噢。”贺星辰又转回去。
闻誉:“……”
好想掐死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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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金钱如粪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