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冼夏节,帝国民政大厦人流一分为二:结婚登记分楼熙熙攘攘,离婚登记分楼稀稀落落。
离婚登记分楼大厅内,盛夏烈日的光线贯穿了玻璃,洋洋洒洒冲撞进室内,却解不开窗边人身上丝质高领衬衫的第一粒扣子。
喻识坐在长椅上,淡青的领结遮住白皙的脖颈,装扮一丝不苟,格外引人注目。
他和陆虔约定今天十点半在民政大厦见面,签署离婚协议。
而现在已经十点半了。
他预约了单独协调室,但必须双方都到才能进去。
于是现在,他只能在公共休息厅里,忍受着旁人好奇的目光和窃窃私语。
旁人私语声絮絮传来,笼罩他周身。他听不太清楚,大抵能听得出“漂亮”、“新闻”之类的字眼,间夹着一惊一乍的吸气声。
或许是认出了他——三年前两家联姻时,他们的婚照几乎传遍了整个帝国的屏幕。
两个顶级世家新一代的alpha和omega,门当户对,天作之合,堪称世纪婚礼。
人人艳羡的童话一般的世纪婚礼,散作一地碎玻璃,也只需要三年。
他想得出神,钟声响起时才发现,现在已经是十一点整。
陆虔仍没有来。
十一点二十,大厦进入午间休息时刻。
得下午二点再来。
公共休息厅只剩下他一个人。
一下子从稀稀落落变成冷冷清清,只有阳光兀自热烈而灿烂着。
喻识起身去了大厦旁的酒店。这酒店是陆家建的,他和陆虔在这里拥有高层套间。
他没什么胃口,在长长的菜单上挑挑拣拣,最后只拿起了一只雪糕。
不吃甜食,是贵族omega需要牢记的铁律,但他今天破了戒。
一直显示没有信号的通讯终于拨打了回来。
“枝枝。”
画面另一边的男人显然是在办公室前,眼里带着不明显的红血丝,衣领压出几分褶皱:
“这两天军部临时会议,我——”
陆虔昨晚一夜没睡,今天上午只休息了片刻又开始了新的会议。直到现在,还在临时机舰上,向帝都星航行。
“没关系。”镜头里的omega眉眼标致,脸颊的白净和嘴唇的软红都恰到好处,精心挽起的头发也异常乖顺。
即使已经等待了一个小时,喻识的语调也如同古乐器上悠然拨开的一声弦,没有丝毫不耐:
“反正是最后一次了。”
这话让陆虔怔了一怔,紧接着解释:
“昨天东北部星域异动,我们滞留了一夜,事态很紧急。”
边境防线的安全级别是最高的,结婚这几年,陆虔在北部要塞步步高升,上个月还被确定授予帝国二级勋章,事业春风得意。
也就越来越忙。
“你有事态不紧急的时候吗?”
喻识话里带刺,但下一秒便露出近似完美的微笑,回到正题:
“从主航线到这里要多久?”
“我大概四点赶到。”
“我不会等你到四点。”
结婚三年,喻识头一回没有迁就陆虔:
“二点前如果你没有出现,之后你也不用来了。”
“可是签字——”
“我会留下签字后再离开。”
两个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三年的婚姻生活留下来的唯一遗产,也许就是他们之间这么点没什么用的默契。
陆虔顿了一下,没有多做思考:
“我马上空跳过来。”
通讯立刻被切断,喻识的雪糕还没吃完。
等他吃完雪糕后,不消一刻钟,就听到了敲门声。
门外的alpha身着军装,眼底暗含疲倦。但见到他开门时,陆虔眼睛依然猛地一亮:
“枝枝。”
陆虔似乎忘了今天是签署离婚协议的日子,依然稍稍向前一步,把他揽到怀里。
于是军衣上附着的低温舱的寒气,连同里边陆虔的体温,一起涌向了他。
只是一个礼节性的拥抱。
至少可以这样解释。
因此他没有避开。
他甚至顺势抬手解开了陆虔的外套——即使下一秒他就为这习惯性的动作而暗自后悔:
“恢复舱在那边。”
空间跳跃通常是一种战时紧急转移的手段,因为需要在低温舱中进行,对人的身体影响不小,因此非常规时刻一般不用。
也就是陆虔这样常年军旅的顶级alpha,才仗着自己的身体素质这样胡来。
即便如此,陆虔也需要进入恢复舱来修复可能的损伤。
陆虔进入舱体内后,喻识发了好一会呆,才意识到自己手里还拎着陆虔的外套。
将要把外套挂上衣架时,他忽而闻到一点极为浅淡的香气。
这香味不甜腻不黏稠,清澈高远,不像是那种狂蜂浪蝶般的omega——他小时候偶尔被允许进出父亲的办公楼和休息室,早早明白了黏腻的香味,多半是来源于娇艳的莺莺燕燕。
而这点香气趋于清冽,叫人精神一振。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陆虔从不用香。
陆虔的信息素也和这种香味没有半点关系。
低温舱把陆虔迅速传送了过来,也把陆虔外套上残余的点点香气冻住了,留到他面前。
喻识闭了闭眼,把外套扔在了一边的沙发上,然后进了小套间,反锁。
一小时后,他睡醒出来,只见陆虔依旧端坐在书桌前,聚精会神地工作。
桌边有一小杯热牛奶。
陆虔的确体质超群,一夜未睡,还进行了空间跳跃,还在无时无刻工作。
只是陆虔精力这么旺盛,能分一点替自己的omega泡牛奶都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他端起牛奶,告诉自己不要再多想。
毕竟很快他也不是陆虔的omega了。
协调室里一切顺利。
陆虔一直在和见证人断断续续确认着什么,他没听。
这不礼貌,但他控制不住。
当然,表面上,他还是含着标准的微笑,频频点头致意。
他没有错过见证人眼里的惊艳和遗憾。
哥哥曾经和他说过,离婚的流程很复杂,也许在某一个环节中,他就会反悔,然后选择回到婚姻。
可事实上,即使所有中间人都在为他叹息,一切却都进展得相当顺利。
一直到最后签字时,那支老旧的签字笔都顺滑得不可思议。
他的名字出现在纸上,笔迹流畅有力,像某种无声的果断。
倒是陆虔手中的笔掉了一回,断了墨。
唯一的意外是见证人提出来,因为他们的财产未分割完全,离婚证将会延迟两周颁发——如果两周内没有人提出异议的话。
“我们没有异议。”
陆虔迟迟不出声,他便代表两人一并回答了。
不错,一开始他就要求尽早签署离婚协议,至于有关财产分割的程序,都被他移到了离婚后处理。
律师们提醒他这不合常规,最后还是陆虔做了决定,说都听他的。
事实上整个过程里陆虔都完全依从他的意愿来,像是一个百依百顺的好丈夫。
以至于律师们看向他的目光总是充满惋惜。
有什么好惋惜的?他私下想,婚后陆虔和他相敬如宾不假,可他提出离婚时,陆虔不也照样一声不吭便同意了?
相敬如宾?倒不如说是为了省事。
但他只是摆出一份温柔有礼的笑,然后给律师提高了薪水,让离婚流程照常进行。
“两周内任何一方如有异议,离婚协议都将会被撤销。”
见证人再次强调一遍,便离开了协调室,只留他们两人四目相对。
喻识径直起身,向外走去:
“我的律师会进一步联系你,再见——”
“枝枝。”
他停住脚步,扭头瞥了一眼自己被握住的手腕。
陆虔手心灼热,和方才外套的低温截然不同。
直到这时候,望向他的alpha面上才显出一丝疲惫。
“我听律师说你想要东部的矿产,”陆虔神色复杂,“但这个矿层底下很可能有伴生能源……”
“可它现在只是民用矿。”喻识定定地看着陆虔,面上现出一丝茫然,“那是你在北部星域唯一能分给我的东西。”
能源矿是重要的军事储备。
而根据帝国律法,omega是没有权利拥有军事类重资产的。
除了刚被发掘的这片矿,陆虔在北御星几年积累的资产,全都被认定为了军事类资产。因此喻识的律师们在拟定条款时,只要求这部分矿的归属权。
其他的,喻识一概不要。
“这个矿我们监测了半年,鉴定部初步探测结果应当有误——”
“你们?”喻识呓语一样呢喃了一声,不合时宜地想起陆虔外套上沾染的清香。
他一直待在帝都星,对于陆虔在北御星的生活只是略有耳闻。以至于在闻到那点不同寻常的香气后,脑中只有一片空白,竟连一个可以联想到的人也没有。
陆虔还在殷殷望着他,急匆匆解释:“是,我们——”
“我对这些不感兴趣,”喻识抽出自己的手,声音淡而轻,“如果它被认定为军事资产了,你再和我律师谈吧。”
“等等。”
alpha的气息从侧边靠拢,他顺势往边上退了一步。
于是陆虔也站住了,像是被什么无形的锁链拘住一般:
“后天是我的授勋仪式,你会来吗?”
他一时没有回答,alpha也就跟着沉默。
喻识不想出席,但是喻家和陆家关系甚笃,在离婚前后,哥哥和母亲都明里暗里提醒过他,离婚事宜需低调,不要多生枝节。
由不得他不去。
真要说起来,对比其他Omega,他执意离婚,而母亲和哥哥都没有阻止,已经实属难得。
他无心纠缠,只轻轻点了下头。
Omega抽身离去,如一阵轻风,只留下些许余音:
“恭喜。”
是谁老婆没了。
下一本开文:《我的Omega心怀白月光》
上下星域之间常有星暴,三年才通关一次。
而谢清与家里决裂、又与未婚夫分手,错过通关期,只好先独自在下星域漂泊。
第一眼看见陆承时,谢清觉得自己倒霉至极。
彼时他刚来到下星域东区,身无分文又是黑户,只好悄悄打点非法零工。
结果刚来酒馆没多久,就被这冷峻凶悍的alpha盯上盘问——看上去凶神恶煞也就算了,alpha肩上还带章,意味着他有权力随时把自己拷走。
可一番扯谎掩饰后,他却听到了一道温和得不可思议的声音:
“别紧张,我只是想来告诉你,签证下来前你可以去申领一些救济金。”
此后每每在与陆承因自己难以释怀旧爱而争执、又被陆承率先搂住道歉安慰亲吻时,谢清总是忍不住想:
陆承真是个心软的alpha。
*
陆承初遇谢清,是在下星域东区酒馆庆功时。
彼时omega笑容明艳,遇到醉酒者调戏,二话不说就敲碎酒瓶,眼都不眨一下。
同事感叹谢清漂亮张扬,可他静静凝视着谢清垂目调酒,只觉得隐约透出忧郁。
直到看到谢清后颈的标记,他才恍然明白这忧郁的来源。
都说白月光谁也抹不去,陆承想,他偏要一试。
表面凶悍内心温柔攻 X 明艳张扬受
受有前任有白月光,攻只爱过受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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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