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导,好久不见。”莽撞的姑娘健步锐,赶在茅家平即将迈出饭店门的时候,横着半个身子将她拦住。
“呃……你好。”茅家平一心扶着走路像是打结的小演员身上,对于忽然冒出来的姑娘有些摸不着头脑,忙里偷闲的一瞥,只觉有些眼熟。
“我是予期传媒的姜亦澜。”耿直的姑娘自报家门,而后顿了顿,语含深意地道:“您手上的宋小姐,是我公司的艺人。”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但仔细琢磨,着实容易叫人误会,茅家平在圈子里出了名的洁身自好,也不爱做打压演员的勾当,怎受得了因为这么个乌龙毁掉自己一世英名。
她赶紧澄清道:“姜总别误会!小宋和我们是工作之后来这里吃个便饭。她喝醉了,但真不是我灌醉的,她就是自己情不自禁喝许多,等我发现的时候她已经醉了,这事虽说是我没招待好,可我哪知道她酒量不行啊……”
编剧听茅家平急得语无伦次,无奈地替她补充道:“茅导和我原本打算送小宋回家的,可她说不清楚她家的具体地址,不知道姜总知道么?方便的话我们一起将小宋回去。”
这话有礼有节,茅家平腾出手抹抹头上的汗,赶紧附和道:“对对!”
姜亦澜眉心微凝,没有出声。
柳酌此时跟了上来,赶忙打圆场道:“茅导,何编,好巧,我们也是来这里吃个便饭的。”
她不知晓前情,此话一出反而让茅家平苦了脸:“确实……挺巧的,柳小姐。”
柳酌有些莫名其妙,赶忙向姜亦澜递眼神,可好友此时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目光紧紧地锁住导演和编剧二人中间,低着头看不清面容的醉鬼,愣是没有接收到她的疑惑。
柳酌掩饰性地咳了一声,刚想开口,却见醉鬼忽然挣开身边的两个人,一屁股蹲了下去,双手托腮盯着好友的脚踝出神。
这是个变态吗?!柳酌瞠目结舌。
可醉鬼也没有其她逾矩的动作,只是努力撑住自己晃晃悠悠地身体,缓缓道:“亦澜,我头有些晕。”
柳酌:“……”
宋总酒量很不错,偶尔喝多了也能自己有意识地去催吐,鲜少遇到这种吐又吐不出去,任由酒精麻痹身体的失控情况。
再说她大多数喝酒,都是抱着明确的目的,不会做本末倒置的事,因为区区杯中物影响到自己。
可今次不同,一是让朋友尽兴这种理由不大充分,叫她放松了警惕。
二是小演员的身体素质着实……拉胯,酒量差她可以理解,一杯倒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她清醒归清醒,如今已经不能正常地走直线,偏偏身边的两位还强迫着帮她倒忙。
幸而,前面有个好心的姑娘挡住了去路。她具体说了什么,宋予期没有用心听,只是她脚踝处开得正艳的蓝紫色桔梗花,宋总却越瞧越眼熟。
她努力地眨眨眼,而后干脆蹲下来确认。
这的确是她藏在心底的姑娘的特殊印记,哪怕她如今眼前重影,也是不会错认的。
她似乎口齿清晰地喊了姜亦澜一声,可现在小演员这破身体,让她连自己发出的声音都听不清,耳朵塞了两团棉花似的。
果然换壳的就是不如原装的好。
面前的姑娘似乎久久没有回话,宋总一拍脑门,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件事,姜亦澜很讨厌自己醉酒的。
可她的灵魂快要飘起来,拍个脑门的功夫,已然控制不住小演员的身体,头重脚轻地向前栽去,马上就要与大地进行亲密而全面的接触。
善良的姑娘却是躬下身,蓦地伸出双臂将她托住。
“茅导,将宋小姐交给我吧。”姜亦澜直接道。
茅家平求之不得,连忙同编剧一起帮着姜亦澜将小演员扶了起来:“好好,那麻烦姜总!”
可直到茅导和编剧离开时,才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啊,我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我心虚什么啊?!”
编剧回头望望菜馆里的人影,含糊道:“……可能是姜总气场的缘故吧。”
——
气场十足到让茅家平心虚的姑娘,此时正静静地观望着好友和醉鬼讲道理。
“这位宋小姐,你离谱也要有个限度,哪家好人住墓地啊?!你再仔细想想,你寿终正寝搬进墓地之前,是应该住在哪里呢?”
“当然是住在房子里了。”醉鬼眯着眼鄙视道:“你是不是脑子不正常?”
“到底谁不正常啊!?”柳酌气得瞪大双眼:“所以宋小姐,你的住、房、地、址,想起来了吗?”
“我……我住哪里。”谁知醉鬼却指指姜亦澜,理所当然地道:“你问她不就好了?”
柳酌倒吸一口凉气,重复道:“问澜澜?”
宋总现在转起来有点缓慢的脑子,才渐渐反应过来,她已经与姜亦澜离婚了。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委屈情绪被酒精无限放大,宋予期垂着头,身子不由自主地又要滑下去:“对哦,不能再问她了。”
柳酌赶紧将她扶住,吃力地道:“哎哟宋小姐……你能不能站站好!”
宋予期陷在自己的情绪里出不来,根本没将柳酌的话当作一回事,眼看两人都要栽倒,身边的姜亦澜赶紧稳住她摇晃得厉害的身体:“宋小姐,站好。”
宋总对这个称呼没有什么反应,大半的身体重量压在可怜的柳酌身上。
“欸欸!”柳酌叫苦不迭:“宋小姐,你倒是自己使点劲啊!不知道醉鬼格外沉么?!”
姜亦澜一边加重托住小演员的力道,一边抿了抿唇,斟酌着开口道:“宋……宋予栖,站好。”
她的声音很轻,脱出口的话如微风拂过,连柳酌都没有听清,可这一次,宋予期却迅速做出了反应。
宋总的手捉住柳酌的手臂借力,而后自己老老实实地站正,虽然依旧吃力,却与方才东倒西歪的小演员判若两人。
“我……我不是故意……故意喝多的。”宋总态度良好地解释:“是……这具身体不靠谱。”
宋予期仍记得,姜亦澜不喜欢她醉酒。
每一次她应酬过后,带着满身的酒气回家,这姑娘虽然什么都不说,却会摆脸色。
初时,宋总觉得很新鲜,所以常常故意借着应酬装醉逗逗姜亦澜,就是为了见见她不为人知的另一副模样,好像……这样就能证明姜亦澜也是有在乎自己一点的。
一次玩过了火,小伎俩被敏锐的姑娘识破,姜亦澜皱着眉,语气像是被落叶扰乱平静的秋水,带着一点点令人烦躁的讽:“宋予期,你这样有意思么?”
没意思。
像是讨不到家长关爱的小孩子,总要将卑微渴望的自己藏起来,通过一些幼稚得能让人一眼看穿的手段博取关注。
后来宋总再也不借着醉酒打趣她,但却暗暗记下姜亦澜讨厌酒气的习惯,如果应酬喝得多些,便干脆在外面将就一晚,尽量不招她嫌。
这种对心爱的姑娘做出让步的行为根深蒂固,以至于,不大能控制住小演员身体的宋总,在听到她喊自己名字时,仍旧下意识地遵从姜亦澜的指令。
身上重量陡然一轻的柳酌整个人都呆住:“这宋小姐到底是醉着还是醒酒了?”
说罢,她将手放在宋总面前晃了晃,发现小演员的眼神根本不聚焦时,确认道:“还醉着。”
“别晃了。”宋总一把拍开柳酌的手,不耐烦地道:“我本来就重影。”
柳酌:“……”
身旁的姑娘倒是没有在意这些,继续道:“宋予栖,你现在……能正常走路么?”
“能……吧。”宋总使劲眨眨眼,在确定自己还是眩晕后,示弱道:“但是,我可能走不直,你能不能……扶一扶我?”
她说话条理分明,甚至能准确判断自己的情况。
“澜澜,这宋小姐还真听你的话。”柳酌啧啧称奇道,不久,像是猛地反应过来什么:“等会儿,你叫她什么?”
姜亦澜此时已经适应这个名字,如常道:“就是你听到的那三个字。”
“之前在剧组暗示你想和你发展点什么的那个?和她同名的那个?”柳酌不确定地道。
“是。”姜亦澜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你管她的事做什么!”柳酌撤回手臂,撇撇嘴道。
可这一次,只扶着姜亦澜手臂的小演员却僵着身子,将自己绷得很直。
姜亦澜摇摇头,含混地道:“她同之前不一样。”
“不一样?”柳酌面露困惑:“什么意思?”
姜亦澜却叹口气,简单地道:“有些事我还没有搞清楚,等我确定再告诉你。”
“你是被这小演员……打动了?”柳酌望望小演员,又看看自己的好友,惊讶道。
“怎么可能?”姜亦澜失笑:“同这小演员没关系。”
柳酌更加不解,正要再追问,却被姜亦澜打断道:“先送她回去,其她的回头再说。”
柳酌点点头又顿住,道:“但是我们不知道她地址啊。”
姜亦澜想了想,对小演员和缓地道:“宋予栖,你的手机在哪里?”
宋总顺从地将口袋里的手机递给她。
“打开它。”姜亦澜很有耐心,一步一步地道。
宋总似乎被她的情绪感染,虽然因为眼睛看不清楚,反复按了半天,却没有着急。
“找出孙伊伊的微信记录。”
这步操作着实有点难为宋总,她毫不犹豫地将手机给身旁的姑娘,道:“你自己找好不好?我现在看东西都是旋转的。”
姜亦澜无奈接过手机,侧过身朝柳酌道:“酌酌,麻烦把车开过来。”
“你自己照看她可以么?”
“可以。”
柳酌比了个OK的手势,人很快消失在门口。
姜亦澜则一边翻找小演员的手机,一边扶着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叙着闲话:“怎么会想到去《思潮》试镜?”
宋总想了好一会儿,才道:“茅家平公开选角,不依靠背景,我肯定能拿下。”
她现在思维跟不上身旁姑娘的语速,需要反应许久。
“那今天试镜成功了,所以一起吃饭?”
“不是,茅家平要给我加戏,我不想加,所以同她和编剧琢磨剧本来着。”
“为什么不想加?”身边的姑娘声如清泉,循循善诱。
可这个问题,却忽然让宋总迟缓的思维想起,自己还在小演员身体里的事实,她抿住唇,不准备回答这个问题。
“嗯?”旁边的姑娘未得到回复,视线从小演员手机里转移到小演员身上。
却见小演员坚定地摇摇头,道:“不能同亦澜说。”
姜亦澜:“……”
关于应酬喝酒。
宋总:她不喜欢我带着酒味回家,所以我干脆不回家,免得招她厌烦。
姜亦澜平静地道:她常常借着应酬占我便宜,她还故意叫别人的名字。
宋总抽抽嘴角:我……我喊谁了?
姜亦澜瞥了她一眼:七宝。
宋总:……
姜亦澜眼眶憋得有些红:后来我说了她一句,她干脆不回家了!
宋总:……
姜亦澜深深地吸了口气:所以七宝是谁?
宋总:我说妻宝是你……你信么?
作者:以为自己很清醒的宋总,说的句句都是胡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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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