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歌 第7章 第 7 章

被赵瑜一问，言淳梨心下一惊，她想起自己在外头遇见这人都是自己私底下偷偷出宫的时候，该不会是被他发现了，当下不敢挣了：“公子你认错人了！”

“那我如果找几个人来问问是或不是，能确定你身份么？”

言淳梨一惊，下意识便望了望远处的诸人，她可不想在这种宴会上将事态闹大，微微点头：“我是十二公主又怎样？”

得到言淳梨的肯定，赵瑜唇角一弯：“你胆子不小，身为公主私自出宫，要楚王知道了，不知道会如何处置你！”

言淳梨看赵瑜不怀好意，没求饶，咬了咬唇：“你胆敢说出去，我就说你在赏花宴对我欲行不轨，让父王责罚你。”

她怕是不知道，楚王或许恨不能他这么对自己的王女行不轨呢！赵瑜笑了，一用力，便把言淳梨拉进了怀里。

“无耻！快放开我。”言淳梨气极，使劲想推开他，被箍在怀里一动不能动，羞得她伸手就想甩他一个耳光，依然被赵瑜扼住了。

“既然公主都说我对你行不轨，我若是不做，岂不是对不起公主你的那番说辞？”赵瑜在言淳梨耳边低语，顺便闻了闻伊人的体香，看她耳尖红得快滴出血来，再看有人朝这边望了过来，这才恋恋不舍地松了手。

言淳梨噙着泪后退了好几步，与赵瑜拉开距离，“你滚！”

“我要是不滚呢？”赵瑜含笑。

“我，我让王兄赶你走。”

赵瑜笑容更甚：“好啊，我在这儿等着，我看你是叫言淳康还是其他的言淳什么来赶我走！”

他认识太子？

言淳梨当即不欲跟他纠缠下去，再退几步，那青枝也赏完了残雪惊鸿，看自家主子神情不对，再看临面站着的那位公子，想起主子不日前才被绑到他府上，不由一喝：“你这登徒子，还不快给我退下。”

“大胆！”早察觉到赵瑜举动不对的太子淳康折了回来，刚好听一名小小的宫女对翊王无礼，不由震怒：“谁家的奴婢，敢在此地放肆？”

青枝一见是太子，吓得双腿一哆嗦便跪了下去，言淳梨亦是脸色苍白，垂下头去。

“翊王，可是这宫女冒犯了你？”太子看赵瑜脸色阴沉，转而望向跪在地上的青枝：“谁家的？不知道翊王是今日的客人么？”

翊王？他就是翊王？从进园初就到座中末席，根本没见过翊王真容的言淳梨心里又惊又怕。

这人就是臭名昭著的翊王，难怪！

言淳梨知道这个屡次轻薄自己的公子是翊王，心底涌上了一股难以言明的反感。

“太子哥哥，那是十二的丫鬟，她不知道翊王的身份，得罪翊王亦是无心之举，请您轻饶。”言淳梨不由得也跪了下去。

“十二？”太子瞟了言淳梨一眼，好不容易想起来自己似乎确有这么一位王妹，眼里掩饰不住的厌恶一闪而过，“今日赏花宴翊王就是主客，你身边的奴才还敢说不知道翊王身份，有眼无珠么？平日你是怎么管教奴才的？”

“是淳梨不是，求太子哥哥……”

“给我闭嘴。”没听言淳梨恳求，太子便转向了赵瑜：“翊王，你说，这等不知规矩的奴才，该如何处置？”

赵瑜冷眼看了一眼太子，再看着言淳梨。

言淳梨咬牙，她知道，这种情势下，只有赵瑜能做得了主，跪向翊王恳求：“请，请翊王恕罪！饶了我这个奴婢！”

赵瑜看了言淳梨许久，觉得她这话相当受用。

“翊王？”太子察觉赵瑜盯着自己这位十二妹妹的时间有点久，冒出了一丝困惑。

“不过是小事，下不为例。”赵瑜摩挲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淡淡表示自己的大度。

“还不过来谢过翊王？”

“奴婢谢过翊王，奴婢谢过翊王！”获得大赦的青枝慌忙在地上磕了磕头，而后赶紧起来搀扶起了言淳梨。

言淳梨垂下头，使劲咬着牙才没让眼中的泪掉下来。

遭此变故后，主仆两人再无心赏花，径直到了那戏棚子里，寻了离戏台最远的边上的位置坐下。

“殿下，是奴婢不好，让殿下受罪了。”青枝看言淳梨默然不语，双眼通红，低声求罪：“等回殿后，您如何责罚奴婢都行。”

“我，我想回去。”言淳梨一开口，泪珠子便掉了下来，“我不想看戏了，我也不想看见他。”

“好，好，等开戏了，大家都忙着看戏的时候，我们再偷偷回去。”青枝心里一阵愧疚。

刚才若不是主子求情，自己怕不是要被太子如何处置，宫里对待做错事的奴婢的刑罚不下数十种，自己是哪种滋味都不想尝。

很快，赏花的人陆陆续续地来到戏棚子里择了位置，那由太子陪同过来的赵瑜坐在了正中最佳的位置。

戏开场的时候，赵瑜往后瞥了一眼，看到言淳梨果然又选了个角落的位置，心中了然，戏开不到半个时辰后，接过伺候上来的奉茶，他再往后瞥过去，发现那座位是空着的，人早已经不见了，不由心里一愠。

这赏花宴的贵客还没走呢，陪伺的人倒是先溜了，没点规矩！

——

长宁宫里，回到偏殿的言淳梨将手上缠着的布带取了下来，露出了没痊愈好的红印子。

方才被那赵瑜一抓，那红印子更深了。

言淳梨低低地吟了一声，而后让青枝将膏药敷了上去。

“我就知道，像翊王那种登徒子混账！”虽然才被呵斥差点获罪，青枝还是忍不住低低骂了一句。

言淳梨抿了抿嘴，那眼泪又止不住地掉了几滴：“陶大人他，什么时候会跟父王提亲呢？”

“殿下？”

“我不想呆在宫里，不想下次在宫里的宴会上再见到他。”言淳梨道。

“放心吧殿下，既然知道他是翊王，等以后宫里设宴，奴婢要打听到有他出席的，殿下就称病不去，行吗？”青枝劝，“反正少了咱宫里也不会在意。”

言淳梨点点头。

“你们见着翊王了？”这个时候从外头回来的碧桃，看她们提到翊王，好奇，“外头好多宫女姊姊说翊王长得丰神俊朗，气度不凡，是真的？”

“那种人，皮相再怎么好看也没用。”青枝没好气道，“没见到主子伤着了吗？不来伺候着，却有心去说他人的闲事？”

碧桃一听，赶紧凑了过来：“殿下伤到哪儿了？痛不痛？”

“不痛了！”言淳梨摇摇头。

“殿下这几日好生歇着，等翊王这事过去了，咱再出宫去玩儿，好么？”青枝低声跟言淳梨道。

言淳梨笑了笑：“等翊王走了，我大概就能嫁了！”

“瞧您，殿下……”青枝想揶揄几句，又想想言淳梨堂堂一位殿下，今日却为护住自己区区一个奴婢在太子与翊王跟前下跪，心生感激，往下的话却是不说了，“等您嫁了，我就跟着殿下陪嫁过去，伺候您一辈子。”

言淳梨点点头。

碧桃看了看眼前的主仆两人，把方才回来时想说的话悄悄咽了下去。

就在赏花宴期间，许久不来人的长宁宫忽然来了一个陌生面孔，说是内务府派来的奴才，跟她聊了不少柳昭仪还有淳梨殿下的事，她不自觉中说了不少主子的琐事，原本想将这事告诉主子的，但看她伤着了，自己说的事儿也无伤大雅，于是就按下不说了。

——

这边厢，落实了言淳梨的身份，从刘进处获知了十二公主身世的赵瑜，把玩着那个银镯子，听着关于长宁宫偏殿那位主子细细碎碎的琐事，眉心紧锁。

“冷宫里养得活婴儿么？”赵瑜忽然发问。

“想必是柳昭仪费了相当大的心血，才把那位殿下保住的。”刘进亦是大齐后宫中曾经的伺奉宦官，对于被冷落的妃子如何凭一己之力护住胎儿的艰辛，自是清楚，“那位殿下似是一直以来都偏安长宁宫低调行事，不愿引起他人关注，怕也是为了活命。”

赵瑜想起了今日太子呵斥言淳梨的那一幕，眸中渐暗，垂下眼帘低头盯着那银镯子。

他明白了今日言淳梨那种种遮人掩目的伎俩，均是为了降低存在感、减少麻烦的手段。

毫无地位的公主王子，若是不懂得求生之道，或在成长中稍有不慎便引起不明敌意，轻则受伤，重则没命。

自己亦是大齐后宫里长大的，见过不少因为阴谋阳谋殒命的年幼王子公主，那言淳梨能靠着自个儿活过这么多年，倒也是个命大的。

在如此腥风血雨中走过来，那性子却还如此软柔可捏，倒是少见。

念及其性子，赵瑜倒是又想到了她大着胆子偷偷出宫的行径。

啧，明明该是胆小如鼠的，楚国的诸多公主中，偏又是她敢做出这等冒险的事，真不知该如何评价这位十二公主。

“有查到那日跟她见面的人，是谁家的？”

“殿下，那是陶府御史中丞家的二公子。”刘进将御史中丞家的情况给赵瑜说了一遍，“说是今年年初，元宵时宫中让公主们出宫赏花灯时偶遇陶家二公子陶安文，两人这才慢慢相识的。”

陶安文？赵瑜想起了玉佩上的那个“文”字，心中郁结又起。

“偶遇？你信么？”赵瑜哼了一声。

“这便难说了，殿下您不是也在庆祥楼与淳梨公主偶遇了么？”刘进笑吟吟道。

赵瑜不再作声。

“殿下，您看，关于淳梨公主，她跟陶家二公子的事？您是怎么打算？”

赵瑜看着手里的银镯子：“身为公主，私下出宫是一罪，私会汉子又是一罪，两罪都丢尽王家脸面，又是个不受宠的公主，若楚王知道了，怕是死罪难逃。”

“老奴倒是听闻，那陶二公子恳求御史中丞向楚王提亲，若公主是真不受宠，那楚王看御史中丞一府忠良的份上，或许真会赐了这门亲事，那便是死罪变喜事了。”

赵瑜啧了一声：“她倒是给自己选了一门好亲事。”

“老奴也这么觉得！所以，殿下，关于十二公主的事，就到此为止了？”刘进故意问。

赵瑜不语，眼前浮现那张楚楚可怜的俏脸，冷冷一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