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是大齐的人?
言淳梨愣了。她似乎从来没听母妃提过这事。
“嬷嬷,你说母妃是,齐国人?”言淳梨惊疑。
“您母妃没跟您提过?”刘嬷嬷看言淳梨不知,一时后悔,“既然娘娘不提,那便是没必要让您知道,是老奴失言了。”
“嬷嬷?”言淳梨追问。
“也没什么!原本娘娘家是大齐的一户小商,与家人外出走商时遇见歹人了,您母妃一家都散了,娘娘避凶,便流落到楚地来了,这事以前宫里都知道。娘娘从不跟您说这事,应是怕您伤心!”刘嬷嬷似是知无不言,道,“阿梨,您现在是楚国的公主,记着您是楚王的十二王女便是了。”
“那嬷嬷,你跟我回大齐吧?”言淳梨恳求。
刘嬷嬷摇头,“老奴老了,走不动了,打算老死楚地,阿梨别担心。”
言淳梨跟刘嬷嬷又说了一会儿话,送走刘嬷嬷时,言淳梨拿出所有的银票金票,全部塞给了刘嬷嬷。
“阿梨,使不得,使不得!”
“嬷嬷,你收下吧,当年要不是你,我跟母妃可能都活不下来。”言淳梨噙泪道:“现下我又要远嫁大齐,这辈子,可能都再见不到嬷嬷你了!”
刘嬷嬷心中亦悲,搂了搂言淳梨,终是拿着那银票颤巍巍地走了。
言淳梨回屋哭了一会儿,想起了母妃,叫过了碧桃:“你从偏殿搬物件的时候,可见到一个掉漆的木匣子?”
“是,这个吗?殿下?”
言淳梨打开那破旧的匣子,看到放在里头的,是一块青玉玉佩。
玉玦面上雕刻着细细的柳叶纹,柳叶纹围成菱状,中间是一个“珍”字。
这是母妃生前一直戴在身上的玉佩,那时日无论怎么艰难,都没将其花出去。言淳梨以为这玉佩对母妃很重要,是以母妃逝后,也一直留着。
言淳梨看着那块玉佩,摩挲了好一会儿,才又放了下来。
——
似乎是要弥补这些年的愧疚一般,每一日瑶云宫都会收到承元帝的赏赐,就譬如今日,似是知晓那和安公主的银票零花没了,又赏来了更多的银票金票。
言淳梨看着那些珠宝银票,躺在软榻上叹了口气。
“殿下为何事发愁?”
“青枝,当下我们每日吃吃喝喝是很惬意,要是往后都能这么过,又不用嫁给翊王就最好了。”言淳梨叹息。
青枝笑了笑,再看看左右:“殿下,小心祸从口出。”
言淳梨于是赶紧用手捂了捂唇,似是惊惶。
她们谁也没说银票给了刘嬷嬷,结果今天承元帝却马上补上了,这宫里不是附近有眼线,就是调来的奴婢中有给外头传话的。之前在偏殿能做的很多事,都不能做了,很多话,也不能说了。
就不知道,刘嬷嬷说的那番,母妃是大齐出生的事,是不是也传了出去?但那话亦无任何疑虑之处,即便传出去,也无伤大雅吧?
在言淳梨为刘嬷嬷焦虑的时候,皇后娘娘又来了,这一次,是带着太子一起过来的。
太子自是为了那次赏花宴的事情而来。
在听说翊王欲娶这位十二公主后,太子心中便存纳闷,那十二妹妹其貌不扬,怎地翊王会放着淳珠淳华不娶,偏要娶她呢?
后来听闻宫中,将嫁大齐的和安公主姿色过人,他就想探探究竟了,毕竟他对这位和安公主的印象,还停留在赏花宴那一次,陈暗的衣裳,黯淡无光的面容,在他看来并无过人之处。这日刚好与母后一起,为那日的失礼给这位妹妹道个不是,毕竟日后她是翊王妃,身为将来楚国之帝,往日跟大齐打交道还得借用上她的势力一二,此时自然要提前跟她示好。
太子的生母便是皇后,皇后自是知道自家儿子的用意,很快便驱驾瑶云宫。
言淳梨听太子下礼致歉,一时惶恐:“太子哥哥言重了,那次真是误会,太子哥哥不必放在心上。”
“既然十二妹妹还叫我一声哥哥,那我就放心了。”太子看真切了这位十二妹妹的真容,暗自抽了口气,那皇后亦是死死看着言淳梨的面容不放。
“母后,昨日谢谢您让刘嬷嬷过来看我。”言淳梨记挂刘嬷嬷的事,“这几日,您能不能让刘嬷嬷多多过来陪我呢?”
“可以,自是可以。”皇后笑,“我知道你挂心刘嬷嬷的事,早让浣衣局解了她的差使,这几天专门过来陪你,等你嫁出宫了,再找一处宅邸好生供养着,日后你回娘家了,还能去看看她,你看成吗?”
言淳梨欣喜,点头微笑,“成,谢谢母后。”
皇后看言淳梨那娇憨绝色的笑容,不得不叹了口气:“我家和安公主啊,现在看来,嫁翊王其实是太欠周详考虑了。”
言淳梨听皇后叹言,一怔,小心翼翼地试探:“那,和安可以不嫁么?”
皇后笑出声来,抓着言淳梨的手拍了拍:“怎能不嫁呢?你父王都已经昭告天下了,恐怕这事也早传到大齐去了!赵氏王室就等着迎娶你这位翊王妃呢!”
言淳梨低下头去,不再吭声。
皇后似是明白言淳梨心思,亦不再说什么,转头跟太子说:“淳康啊,趁这几日你十二妹妹还留在宫里,你多走动走动,让淳梨别太孤单。”
“儿臣明白,母后!”太子看看淳梨,心中大喜。
翌日,太子便带着一群王妹上瑶云宫邀言淳梨到御花园看戏,“是出云班的戏折子,十二妹妹你爱看吗?”
言淳梨看看外头偏冷的天气,本不欲外出,但看太子亲自来邀,盛情难却,只得跟青枝准备出行。
“这天气是一天比一天冷了,十二妹妹还是多着一件雪披,冷着就不好了。”太子甚是体贴周到。
“太子哥哥,十二妹妹要嫁的地方,比咱这还冷呢,怕什么?”与太子一起过来的,还有言淳珠。几日不见,看这位妹妹似乎肌肤更白更滑了,人也又美了几分,以前太子哥哥最宠的都是她,现在忽然太子哥哥就最宠这个十二妹妹了,她心里不免有点酸溜溜的。
“不,我也怕冷。”言淳梨摇头,将青枝给她的雪披戴上。
“那也不怕,翊王不会让你冷着的。”太子笑着安慰。
因为这句话,言淳珠瞪了太子一眼。太子装看不见,陪着言淳梨到御花园,身后跟着各自的奴婢,那言淳梨身后除了青枝跟碧桃,亦多了四位宫女。
一路上,迎面而来的是奴是婢都纷纷朝太子跟淳珠请安,见着言淳梨时晃了几分神,“是和安公主殿下,给和安公主殿下请安。”
言淳梨如往常那般冲给自己打招呼的奴婢们笑笑,那一群原本走着的奴婢太监猛地就停下脚来,眼神发直,似是不会走了。
“殿下!”青枝一下拉了主子一把,恼她还不自知。
“怎么了?”言淳梨不解,青枝看太子在一边,不好解释,只得住嘴,太子干咳一声,假装不知情。
如今十二妹妹不同平日毫无存在感,一笑,都能让人美煞了。
那天气实在是冷,虽有火盆烧着,但言淳梨看到一半,便熬不住离了席,因看席上各位都在专注看戏,而碧桃也热衷于看戏,于是便不打扰,如往常那般只与青枝悄悄走了,太子原本看她要走,想跟上,却被言淳珠一下拉住了手。
“九妹?”
“有了那个十二妹妹,太子哥哥是不是就不理淳珠了?”
“当然不是,我是怕她一个人回去出事。”
“会出什么事?那么多人伺候着她呢?我要太子哥哥留下来陪我看戏,不然,我就跟四哥告状,说太子哥哥欺负我。”
四殿下是淳珠的胞兄,掌管着楚地一半的军权,太子无奈。
——
言淳梨走到戏棚子外,让那四个随侍靠后一些才舒了口气,她一下子实在没法习惯这种众星捧月般的关注,如今看身边人少了,才觉心安。
“青枝,这是我们第一次大摇大摆地来御花园呢!”想起无论什么时候来御花园,她跟青枝都是畏首畏尾藏在人后,言淳梨朝清柳湖那头走了过去。
清柳湖边有一个水榭亭,造得鬼斧神工,往日经常有人在那歇脚,而言淳梨跟青枝却从来不敢踏进那个水榭亭,怕被人问罪,所以今日她就想大胆过去看一看,坐一坐。
“殿下,您慢点儿!”原本青枝侍在身边,到走湖边柳下碎石路的时候,言淳梨松开了她的手,慢慢靠近了那水榭亭,就在走到水榭亭口一株柳树前时,从水榭亭走出来一个婢子,急匆匆地,一下就撞到了言淳梨身前。
“小心,殿下!”青枝才要提醒,那婢子竟是一把抱住言淳梨就往清柳湖扑了进去,哗啦一声便落了水,若不是青枝看着,竟都不察觉。
“殿下!”青枝想跟着往湖里跳,想起自己不习水性,转而大声呼救:“快来人,和安公主落水了!”
言淳梨冷不防被人抱着坠落湖中,第一反应是好冷,而后感觉那婢子竟是死死抱着自己不放,一直往湖底压下去。
这人,是故意的!
言淳梨心一慌,而后跟那来历不明的婢子在水中撕扯起来,好不容易挣脱一只手,但另一只手却依然困在那奴婢手里,身子竟然被她压着往下坠。
她是想让自己在这湖里溺水而死吗?
言淳梨感觉无数冰冷的湖水往嘴巴耳朵里灌,眼看快要支撑不下去了,看着水里散开的乌发,忽然想起头上的插着一把金簪子,于是用自由的那只手摘了下来,朝那依然抱住自己不放的奴婢的手就插了下去。
一下,两下。
那婢子依然不为所动,言淳梨感觉自己快窒息了,一狠心,将簪子一下插到了那人的脖颈处,这一下,倒是奏效了,婢子松了手,言淳梨的身子便轻飘飘地往上浮了一点,但那婢子抬头,露出一张狰狞的脸,死死抓住了她的腰,用力又要往下拽,誓要拉她同往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