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冻人思维实验 第9章 第九章

“阿娴来了，哎哟，才一个月不见怎么变帅气了。”唐子雁抱住成娴，揉了揉她的短发，直接忽视了自己的女儿路引溪。

“听溪溪说你要过来，她爸爸亲自炒了一桌你喜欢的菜，快过来洗手吃饭。”

路引溪佯怒，眼底蕴含星星点点的笑意将她暴露了，“妈，我看阿娴才是你女儿吧。”

“我巴不得阿娴是我女儿呢，你看看你一天天没个正形的。”唐子雁拍了巴掌在路引溪肩膀上，笑着把她俩推进厨房。

路引溪摇头晃脑，笑嘻嘻的，黏糊糊喊了一声又一声，“阿娴。”还顺手浇了成娴一手的水。

成娴也没有不耐烦，喊一声就应一声，抽了张纸帮她擦干净手上的水。

“阿娴，你真好，我只是想叫叫你而已。”路引溪得意洋洋。

“你们闹啥啊，赶紧出来吃饭。”路叔在门外喊道。

成娴：“……”算了，不跟没长大的小孩计较。

成娴不搭理她了，默默出去帮忙盛饭。

“阿娴，怎么都瘦了，多吃点。这个是羊排，是畜牧工厂新出的羊，吃的不是工业淀粉，是新鲜草料来的，鲜而不膻。”唐子雁一直给成娴夹菜，碗里的菜都快堆成小山了。

“唐姨，路叔，对不起，没跟你们打招呼就跑去参加冬眠思维实验，让你们担心了。”

路引溪在路上就把底给她透了个清清楚楚，唐姨为这件事耗了不少心神，成娴站着，腰身弯曲，鞠了个躬。

“阿娴，你这是干什么。”唐姨，路叔的声音一同响起。

唐子雁拉着成娴的手坐回去，“阿娴，你去参加这个实验自然是有你的道理。唐姨这里永远是你的家，溪溪被我们宠坏了，不够成熟，如果有做错的地方你多担待一点。”

“对的。”路叔附和道。

成娴浅浅笑了一下，“唐姨，不用这样子的，溪溪人很好，你们对我的好我也看在眼里，真的很感谢你们。”

路引溪撇嘴，抱住了成娴，眼睛眨巴眨巴看着她，“爸妈，我们都是一家人说这些话干什么，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里要阿娴照顾我啊。”

“溪溪说得有道理，来吃菜，吃菜。”路叔招呼大家，打破尴尬的局面，用公筷给每个人碗里夹了菜。

“阿娴，我跟你说……”路引溪小嘴叭叭个不停，吃的堵不住她的嘴。

不过万幸有她这个活宝在，成娴渐渐融入进去，尴尬与不安也消失了。

吃完饭，天也黑了。

路引溪坐得歪歪扭扭一手揽着她妈妈，一手揽着成娴窝在沙发上看电影，路叔一个人坐一边。

成娴倒是坐得端正，脊背挺直。

儿童时期，成娴记得她第一次来路引溪家里的时候，那种震人心魄，激荡她灵魂，粉碎她骄傲的光景。

这十几年来，每次想起那个场景，她心底的伤感就会蔓延开来，裹挟着她所有的情绪，占据上风。

小路引溪一回家就黏着她的妈妈要抱抱和亲亲，絮絮叨叨说着自己在学校的趣事，小成娴只能乖巧地站在一边，年少的她还不会隐藏自己的想法，目睹着这温馨的场景，但不属于她的时刻。

后面又看见路引溪坐在沙发上，熟稔地钻入她妈妈的怀抱，唐姨自然地搂住她。

小成娴孤零零坐在一旁，听着小路引溪和她妈妈讨论与她无关的事情，那是她们一家三口的亲子时光，被她这个外人骤然闯入。

以至于很长的时间，她都认为唐姨、路叔对她的好是她偷窃而来的，一种对她孤儿身份产生怜悯的爱，是不纯粹的，渐渐的她也就不爱和路引溪回家了。

“阿娴，你在想什么。”路引溪挠了挠她的腰窝，迫使她矮了身子。

成娴思绪被拉回，答非所问，“电影很好看。”

电影背景是在十年“大污染”初期发生的，主要讲了一位母亲为了让自己的孩子熬过饥荒的故事，感人泪下。

至于十年“大污染”时期——初始是环境恶化，全球升温，冰川融化，冻土层暴露，最后土壤病毒悄无声息蔓延至全球。

开始是小部分植物莫名腐烂，现代科学技术下，无人可救，只能看着这个病毒一点点蔓延开来。

万幸的是这个病毒只对植物有害。

植物大面积减少，食草动物逐渐灭绝，随之而来的是食肉动物的灭绝。

发展到后面，植物腐烂，空气里的二氧化碳增多，氧气减少，人类生存面积大大减少……

虽然现代化农业并不依靠土壤，但还是有很多地区的农业并未彻底全面完成现代化改.革，所以还是引发了□□等一系列生存问题。

距今已经过去了十七年，但仍旧有部分地区仍陷在这个泥潭里没有走出来，成娴和路引溪都是在大污染时期的末尾出生的，所以没受多大影响。

电影结尾，孩子活了下来，但她的母亲不在了。

植物的末世近乎毁灭了人类，科技的文明也仅仅只能保护部分人类……在自然面前人不如蝼蚁，蝼蚁比人类存在的时间长了数千万年。

成娴的泪水无声落下，路引溪连忙抽了张纸帮她擦去。

唐姨为了避免尴尬，眼神示意路叔跟她走，两人悄然回房，只留下她们两人。

路引溪摊在她的身上，戳着她的脸蛋，“成娴，你怎么突然变得如此感性了。”

阿娴哭泣的频率怎么突然变高了，这个实验真的如网上所说的一样吗？

成娴轻声，声音渺远，“有吗？可能是电影过于感人了吧。”

“你知道吗？我觉得你变了，但又没变，只是有些瞬间觉得你很陌生。这种感觉我三年前就有了，可是这两个月里这种感觉出现的频率特别高。”

“特别是提及关于‘父母’、‘爸爸妈妈’的字眼，你会格外敏感。”

“溪溪，我很想他们。我每次看见别人有父母的时候，我知道我有多嫉妒他们吗？”

这些话脱口而出后，成娴就后悔了，她觉得有一股意识在拉扯她的语言中枢，隐秘而细微，她来不及深思就消逝了。

路引溪嘴巴翕张，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这个时候一切语言都太苍白了，她抱住成娴，让成娴靠着她的肩膀，哭出来就好了。

“谢谢，太晚了，我要回去了。”成娴哭了一会，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就要离开。

路引溪当然不愿，撅着嘴抱住她，“阿娴，我爸妈也是你爸妈啊。”

“不一样的。我真的要回去了。”成娴被泪水浸润过的眼眸，乌亮深邃，隐隐有一股化不开的愁。

“那我跟你回去。”

说着路引溪就跳起来，冲着房间嚷嚷要去成娴家里面住，没等同意就兴冲冲拉着成娴出门了。

唐姨和路叔靠在门上，侧耳听着她们的动静，“唉，阿娴心事太重了，让溪溪陪着她也好。”

*

星光璀璨，莹月如纱，树影晃动是风的模样。

两人牵着手漫步在月华散落的地方，幼稚地越过树影，走在光亮处。

“我们很久没这样闲逛过了，上一次好像还是在高中时代，好久远的记忆。”路引溪感叹道。

晚风穿过发梢，成娴张开手指，轻然合拢妄想抓住无踪的风，“是啊。”

“阿娴，我们比赛看谁先跑回家吧！”路引溪眼底亮起星光，恰如繁星坠入夜空。

“好！”

路引溪的话在成娴干枯的心上点燃了一把火，所过之处皆光明，将阴沉晦暗烧了个一干二净。

成娴笑道：“那就开始吧。”

“哎！好你个成娴居然耍赖。”路引溪拔腿追上去。

压抑的心有了宣泄的出口，从这里跑回她家需要10分钟，成娴只顾往前跑，将路引溪遥遥甩在身后。

任凭风刮过耳侧，抑语难说的言辞融入汗水，坠落，融入尘埃卷走一切，不见踪影。

毫无疑问，成娴率先到达家门口，她倚在门框上，放空自己等待姗姗来迟的路引溪。

路引溪很久没有锻炼过，运动细胞已经退化到比大学生还不如的地步了，后面三分钟路程她是走着回来的。

“你居然真的……真的不等我。”路引溪扶着腰，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对不起，下次一定等你，谢谢你啦。”成娴一把抱住她。

这下给路引溪整懵了，不过转念一想，欣然接受。

朋友之间的默契，不必过多诉说，自会懂得。

路引溪叉着腰，仰着脸控诉，“把密码告诉我！”

成娴打开门钻了进去，徒留她在外面，“你不回我消息的那天。”

路引溪无奈倒腾着密码锁，嘴上依然不饶人，“你好幼稚！”

“谢谢你的夸奖。”

夜深人静，路引溪收到了她妈妈发过来的信息，让她注意一下成娴，成娴的状态明显不对。

路引溪自然晓得，下一秒就找了个借口挤上了成娴的床。

*

【岚烟山公园，八月十二号早上十点半山云亭见，务必一人前来。——卢先生】

“看什么这么入神。”

心虚的成娴迅速把个人终端折叠回去，“没什么。”

路引溪狐疑地打量着她，“我妈催我回去见见奶奶，叫你也一起过去。”

她请假不去上班，赖在这边已经四天了，今天她奶奶过来了，她必须回去一趟。

“我就不去了，你记得把我买的东西一并拿回去。”

“我就知道，所以替你回绝了。”

假意离开的路引溪，突然转过头，“真不告诉我？”

“算了，算了，我其实也没有很好奇。”

成娴酝酿好的谎言胎死腹中，眸色变得深沉，十二号也就是明天。

“开心点，天天扳着个脸，都不漂亮了。”

临走前，路引溪不放心她，千叮咛万嘱咐，三步一回头，“等姐姐回来啊。”

“行了，走吧，又不是生离死别。”

送走路引溪后，成娴再次登陆了“缸中之脑”论坛。

该论坛的网址极为隐秘，绕过了政府监管，她也是巧合之中从网友口中知道这个网址的。

传闻是制作“净域”这款虚拟游戏的人创建的，用来讨论构建虚拟世界的可实现性。

如今这个论坛早就失去了当初的意义，沦为了“虚拟人”狂欢、交易的灰色地带，他们藐视法律，践踏道德，摧毁人性，只为追求最极致的刺激。

成娴点开一个头像是星空，名字叫“瑶光”的人的列表，像往常一样私信对方。

【瑶光，我最近的记忆又有些混乱了……】

两个月多前，卢光策刚找到她不久，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发布了一个“冬眠思维实验是否会遇见思念的人”的帖子，瑶光在下面留言，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两人就因此认识了，后面瑶光还把“缸中之脑”的论坛地址告诉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