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正传 第2章 我有嘉宾

一曲《鹿鸣》，正应在场嘉宾。此曲本为宴乐群臣，却在姜华指尖隐隐生出了幻象，在场众人分明看到周公吐哺、天下归心，自己也仿佛受到号召，欲辅佐姜华共谋大业。一曲已罢，诸人难以自拔，仍陶醉其中，直至钟罄响起，嘉宾惊醒，见姜华抱琴而起，为之倾倒，在场众人伏地而拜，久久不起。

大乐正见状在一旁欣慰而笑，心中叹道：“周室礼乐终有继承者，列祖列宗在天有灵，福佑大周再兴。”

几位乐正均评价上佳，姜华向众人还礼，走回学生行伍之中，其余学生陆陆续续接受考核，成绩各异。所幸的是，姬瑶十分顺利地经过了考核，抱琴还礼之时，深吸一口气，见到台下攒动人头之中，竟有自己的兄长昭文君，正满意地看着自己。

今日考核结束，各国贵族都来寻心仪的乐正入驻本国规矩礼仪，其中被邀请最多的便是姜华，而姜华似乎早就预料此景，下台之后便早早离开，来到与昭文君相约之地。

考核之后姬瑶也匆匆赶来，昭文君轻抚其顶，说道：“妹妹长大了，本事也长进了。”

姬瑶低下头欣喜一笑，暗自高兴今日没有像两年前那般紧张，忽然想到了什么，便问道：“哥哥今日为何不坐在嘉宾之位，而站在人群之中。”

“你呀，真的是一点都不了解你的兄长。”姜华说道，“他当然知道你看到他就会紧张，所以故意不出现在你面前，而是躲起来看你的表现。”

姜华如此点破，姬瑶当即明白，自己的这位兄长虽对自己严厉，却也最爱护自己，能到如此细心，可见其用心，然自己却从不了解兄长胸怀，想到此处，不禁惭愧。

昭文君笑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华也。今日一曲《鹿鸣》竟能生出王者之气，威服四方，若是天子知晓此事，必然拜你为大乐正。”

姜华笑道：“原来待人一直谦和严肃的昭文君也会打趣他人。”

三位少年人哈哈一笑，欲动身用膳，却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中年男子之声：“好一个‘王者之气，威服四方’！”

三人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是一个衣着朴素却气质华贵的中年文士缓缓走来，此人面容白皙如玉，下颚三寸胡须精细，如丝绸般下坠。

昭文君见他面容，原是奔走列国时的旧相识，施礼敬道：“见过魏国公子，想不到公子竟在此地等我们。”

此人正是当今魏国国君之弟公子卬，他走近众人，笑着还礼道：“倒也不是等，方才这位小哥一曲《鹿鸣》惊诧众人，心想到时候各国公子肯定纷纷相邀，我本想与他们一道，却不曾想他们拜服之际，小哥却悄悄走了，我运气好，瞧见了这一幕，便跟了过来。”

姜华见此人仪表不俗，便颇有好感，便说直开口问道：“公子也是知音之人，特地来此，难道也是其它公子一般，来邀请我入驻贵国乐宫么？”姜华如此问原因有二。其一是询问来意，其二是询问来意之来意。在乐宫高台考核的那一曲《鹿鸣》令众人拜服，却没规矩眼前这位公子心神，可见此人乐力不弱于自己，既如此，他完全可胜任魏国乐宫，又何必来请自己。

公子卬道：“此来王畿，是请天子赐胙，却正好赶上乐宫大考，遇到这位先生琴艺过人，便也想请这位先生随我入魏，成全魏侯称王礼仪。”

“什么？”昭文君惊道：“魏侯想要僭越称王？”自平王东迁以来，周室衰微，天下争霸，百国灭，大国生。然自郑庄公以来，称伯者多，称王者无，南边楚国从不认为自己属周室管辖，故僭越称王，中原各国嗤之以鼻，没想到今日刚从晋国分出来不久的魏国国君竟然想要称王。

公子卬也听过昭文君志向，便道：“魏侯雄才大略，傲视中原，西克秦戎，南胜楚蛮，皆代天子讨伐。魏侯称王，也是天子治下该有的名分。”

昭文君明知眼前的公子卬在诡辩，却也无可奈何，毕竟魏侯称王，也来王畿面见天子求得首肯。若是天子不允，只怕天下有变。公子卬见昭文君不说话，知他心中所想，便继续说道：“我已面见天子，天子已答应派人入魏国赐胙。卬希望在大典上见到昭文君……以及这位先生。”

公子卬说着便大步走了，诸侯称王，本是无礼之事，然昭文君态度谦和，无丝毫傲慢之感，莫非真如他所说，魏侯欲以王之尊彰显周室天子威仪？众人面面相觑，终究不解其中之一，于是动身用膳。

昭文君快速吃完，心中所思仍是魏侯称王之事，于是快速离开，前往周天子处拜见。见昭文君行色匆匆，姜华与姬瑶不禁感慨，若是周室公子皆如昭文君一般心怀天下，就不会有当日西戎入镐京之事了。

午后，姜华与姬瑶二人如往常般至郊外踏青，琴箫合奏，寻找天地之音，鸾凤和鸣，调理阴阳之气。二人至傍晚归乐宫，昭文君却在乐宫外等候。

“兄长面色不佳，为何在此？”这次倒是姬瑶先开了口。

昭文君却没有回答姬瑶，而是对姜华说道：”奉天子诏，入魏国赐胙，姜华随行。”

姜华闻言一怔，还礼道了声“嗨！”心中却想这魏国当真是国势过人，天子竟然允许华夏他国称王。这公子卬看来也不是信口开河之人，当真邀请自己入魏，也罢，便跟随昭文君去看看这号称天下霸主的魏国究竟是哪种模样。

“我也要去！”姬瑶在一旁说道，她自幼便在乐宫学习，从未出走洛邑，如今最亲近的两人都要去魏国，自己也想跟随前往，瞧瞧这些互相攻伐，不把周天子放在眼里的诸侯国究竟是何种虎狼模样。

“兹事体大，不可造次，我与姜华去去便回。”昭文君面色凝重道，“你在乐宫要认真学艺，希望我下次回来之时，你便能有姜华这般的本事。”

姬瑶一愣，虽说自己这位兄长素来对自己严苛，但方才言语时的面色仍旧吓到了自己。她并不知昭文君对天子答应魏侯称王一事的心中震动，此时正强压着愠怒，只恨自己无能，让这些诸侯损了周室荣耀，当然他也希望自己的妹妹能够最快速学会周室礼乐，因此语气重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