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上亦山 第9章 来迟了

顾兰心在下午上课时一直在想着应该如何应对，幸亏下午没有三长老的课。顾家若是执意要嫁，不对，有凡人进玉琨山当弟子是几百年前的事了，自己应是当朝第一个凡人弟子。开学已过了三四日这京中应是传遍了，就算没有传到苏州那顾家进京也理应是听说了的。这顾有帆的名声应在京中传遍了才是，他到底要做什么？

回过神来，五长老正兴致勃勃地讲着白烨林中的凶猛神兽，完全没有注意到底下的学生或开小差或昏昏欲睡的。

算了，不想了，还是听课要紧。

等到了下学时间，顾兰心似是顶着万般压力，硬着头皮走到了议事堂偏殿。那偏殿的门像是能吞没人的深渊，她有预感，若是陷入其中便再无重见光明之日。她深吸口气，抿了抿唇，鼓足勇气将那门推开见到的却只有顾语心一个人。

顾语心坐在椅子上，手握茶杯喝着茶，看似淡定自若可手却止不住地轻颤。见到姐姐来了立马放下茶杯走去拥抱她，“姐姐，你没事吧？你在玉琨山过得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你？”

“我没事，我过得很好，没有人欺负我。”

二人拥抱后，顾兰心握着顾语心的双手问道：“你怎么样？”

“我很好。”，顾语心顿了顿，“姐，我不是一个人来的。”

顾兰心也早就猜到了，他怎么可能会放过自己。

顾语心回握着姐姐的手，神情焦急道：“姐，圣旨在你们玉琨山开学那日就来了。爹前日进宫面圣，圣上的意思是若你能成仙那是极好的，但若是成不了还不如早早下山可留在京城为朝廷效力。”

留在京城，确实够让顾有帆动心的了。

“姐，你不能下山。”，顾语心比先前更加焦躁，“你好不容易逃出来了。虽说这成仙没有先例，但总得试试不是吗？”

顾兰心没有说话，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一边是自己向往已久的自由，一边是待自己如亲姊妹般的妹妹。自己不想放弃好不容易闯出来的生路，但顾语心，她怎么办？顾有帆为了自己的仕途什么都能做得出来，舍下亲女儿又算得了什么，不过就是咬咬牙狠下心的事。顾兰心此时内心愧疚到了极点，为什么自己在逃出来的时候没有想过呢。

顾语心见姐姐还没有抉择下，开口安慰道：“姐，你不用考虑我的，真的。爹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门外偷听的人觉着苗头不对，赶紧要阻止她们的对话，猛地把门推开。随后，一记耳光落在了顾兰心的脸上。比之前的一次更重了。

顾兰心还没反应过来，这脸上已经像火烧一样地疼了。

“逆女！”，顾有帆已经被气急了，丝毫不顾颜面这一回事了。

“爹！”顾有帆这一打把顾语心和站在一旁的夫人吓了一跳。“老爷，这是干什么？”

“顾兰心我告诉你，不管你愿不愿意，今日你必须跟我下山！”说着，顾有帆就要上前强拉顾兰心。

顾语心见状立刻把姐姐护到身后，“爹，你若是要把姐姐带下山，那，那就先把我打死好了！”

“顾语心！”，顾有帆和夫人几乎同时怒吼。顾有帆没想到自己那温婉贤淑的女儿会为了不是血脉相连的姐姐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与此同时，站在一旁的夫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眼发红说道：“老爷，你就放过兰心吧。她没有做错什么何故要遭受这样的罪啊！”

“好啊！”顾有帆双目瞪圆已经气炸了，一手指着跪在地上的秦少年，一手指着顾语心，“你们一个一个地都帮着她，又有何人来帮我！”

顾有帆继续说道：“现下有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以留在京城 ，为何要阻我！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顾有帆边说着边半猫着，双手摇晃着秦少年的双肩试图劝说让她站在自己这边。

谁料，秦少年直接甩开顾有帆的手站起来后大力将他推开，怒喊道：“这是你想要的！”

顾有帆被吓住了，秦少年指着他说道：“当年你已有妻子，可爹欣赏你偏想让我嫁你，爹便让你休妻可你不顾我父亲执意等到她生产。我原以为你是个深情的，可是你却将刚生下的孩子送到乡下去抛之脑后，对外只说夫人生病而亡，这才续弦娶的我。你的仕途因我父亲如日中天，后来我父亲被贬顾家受到牵连一并被贬到苏州去，你便对我冷眼相待。我才发现你先前对我的好也是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

顾有帆盯着眼前斥责他的女人，不知该怎样反驳，秦少年继续说道：“你贪恋在京中的日子，在京中你可以向你的同窗你的同僚肆意炫耀，你娶了一个四品官祖上配享太庙的女儿，可是你被贬了，现在只有他们取笑你的份！你不甘心，你怎么会甘心！”

“我不甘心！”，顾有帆被戳穿了真面目，也把假面皮撕掉摊牌了，“他们都是一群只知靠着自家权势，无才无德的昏庸之辈！而我，我不一样！”，顾有帆向前几步，神情十分激动，指着自己说道：“我是靠着自己，我每日刻苦读书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登阁拜相，光耀我顾家门楣！那些人，表面客客气气背后就骂我们这些穷苦出身的粗陋不堪，是阴沟里爬出的臭虫你知道吗！我怎么能让这些人踩在我的头上！”

“可是，兰心是你的孩子啊。”秦少年还想唤醒顾有帆内心的良知。

“就因为她姓顾！她不仅是我的孩子更是我顾家的子孙！现如今顾家有难，她难辞其咎！”说完，顾有帆就要伸手推开顾语心，站在妹妹身后听完所有的顾兰心开口道：“若我能成仙，你在京中的名声岂不是更响亮。”

顾有帆没继续接下来的动作，“什么？”

“若我成仙，说不定整个天下都会知晓你的名号。”

顾有帆一愣，顾兰心继续平静地说着：“给我一月，若我成不了仙我便下山，如何？”

顾语心转头担忧地说道：“姐。”，还没等顾语心劝说，顾有帆便已点头答应道：“好，一月为期。”

顾兰心握着妹妹的手，轻轻拍了拍道：“没事的。”

顾有帆先走出议事堂，在后的秦少年转过身把一袋子银钱塞到顾兰心手中，“孩子，夫人无用。这些银钱你留着，平日里多照顾着自己些。若真成不了就走吧，走得远远的，越远越好。”

“那你们怎么办？”

“无事的，我们自有办法。”

“夫人，您有没有见到苏晓晨？”

“姐，就是他通风报信把你在哪儿告诉爹的。他就是一个空有墨水的小人你就别管他了。”

顾兰心低下头，心里五味杂陈。最亲的人利用她，自认为最好的朋友背叛她，对自己好的人身处险境。

“是兰心对不住你们。”顾兰心此刻愧疚的浪潮已淹没她的心。

“不，孩子，你没有对不住我们。车到山前必有路，这世间总不会小到不给人活路的。照顾好自己。”，秦少年温柔抚摸着顾兰心垂下的头。

秦少年转身向堂外走去，顾语心和姐姐道别后也跟了上去。顾兰心突然叫住她们，“母亲，妹妹。”

二人回头，女孩行了礼说道：“多保重。”

迟来的一声母亲终于说出来了，秦少年眼中的热泪再也止不住了，点点头拉着顾语心走了出去。

在这一刻，顾兰心发觉不是只有战场上拼死搏杀，为国献身的人才叫战士。此时，正走下山的两位女子亦可是战士，为自己博出一线生机的战士。

顾兰心恍惚这走出殿外，到一处石阶前坐下，四处无人，再也忍不住低声哭泣起来。不知身前何时站着个人，他问道：“你没事吧？”

顾兰心低着头哭得更凶了，边哭着边摇头。她的手不断擦着眼泪，可这泪却怎么也擦不尽。

叶川似是察觉到了眼前女孩的难为情，转过身去背对着她说道：“这样我就看不到了。”，他从腰间拿了一块方方正正的东西，将那东西抖开别过手绕到身后说道：“擦擦吧。”

身后的哭声停下转为抽泣她接过手帕，随后一个弱弱的声音开口道：“谢谢。”

顾兰心平复心情后，抬头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少年。夕阳余晖散落在他的身上，那□□的身姿即使被西下的太阳包裹也难掩他就是那光辉本身。

“你，好些了吗？”叶川小心地问着。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在天庭自己院里打扫的仙子被宫令责罚骂哭时，他漠不关心也不知道为何要哭。但这次不一样，他从大长老的修炼室里走出时身心俱疲，只想着回去补觉。在转弯处便听到轻轻的哭声结果一看是顾兰心坐在那，不知道为什么他抬脚就走向她，可站在她跟前又不知道说些什么，看着她哭心像被揪起来一般。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顾兰心揉了揉眼睛，从石阶上站起来回答道：“好些了。”

“那我们。”，叶川刚要转身，话还未说完，身后的人惊呼道：“呀！完了！”，顾兰心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先去食堂吧，我晚点再去。”

“那你？”

“我要去干一件大事，等着我的好消息吧。”说完，顾兰心便往后山的方向跑去。

———— 一个时辰前 后山山顶————

“漠言，漠言，漠言！”

“我在这。”

那大声叫喊的人寻着这声音跑到一处桂花树下，“你在这啊，真让我好找。”

漠言手握拳头撑着头，胳膊靠在座椅旁的扶手上好不惬意。“你真君受封典礼完了？”

那人笑道：“嗯，你是没有看到天雷真君的那张脸，都黑成什么样了还端着。谁叫他说我仙资不够修不到真君的，打烂他的脸。”

漠言听着也笑了，“你一会有事吗？”

“没，干什么？”

“陪我等个人。”

那人似乎是嗅到了八卦的气息，立马坐到漠言身边的座椅凑近了问道：“等谁啊？”

漠言见状头下意识地后仰回答道：“顾兰心。”

“顾兰心。”，那人瞪大了眼睛，“就是那个玉琨山考核新进的凡人弟子。”

漠言点了点头，问道：“怎么了？”

“那我劝你还是别等了。”那人把头缩回来，在身前的木桌上倒了杯茶。

“为何？”

那人将杯中茶一饮而尽说道:“今日她亲人来了，大概是来接她下山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人看着漠言茫然的眼神，叹了口气说道：“你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这玉琨山的六长老不是经常下山游历吗，他前日受邀去皇宫里听那宫里的公公说这顾兰心在玉琨山当弟子的事在京城传地沸沸扬扬的，连那皇上都知晓了。前几天传召顾家不知谈了什么但这两天在准备侧妃典礼。”

“侧妃！？”

那人又倒了茶喝了一口，继续说道：“是呀。唉，皇命难违啊。今日顾家人来大抵就是为了让顾兰心下山的吧。”

漠言没回答，沉思了一会开口说道：“她回来的。”

那人像是没骨头一样靠在椅背上问道：“赌不赌？”

漠言站起身，看着他回答道：“不赌。”，踢了他一脚，“反正你闲，陪我一起等去。”

————现在 后山山脚————

“都已经一个时辰了她怎么还不来？”那人揉捏着自己的小腿，神情很不愉悦。

漠言自己也累了，没了先前的自信，“在等一刻钟吧，她若是还不来的话。”，没等漠言说完小路上就有一个人影朝这跑来。

“嘿，她还真来了。”那人惊讶地说道。

人影越来越清晰直至跑到他们二人跟前，她气喘吁吁，双手撑着自己的腰腹处说着：“对不住，我来迟了。”

作者微博：小屁孩子Y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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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来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