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人竟是我自己 第12章 二周目

与谢野晶子在为病床上白发的少年处理伤口。

【中岛敦】在随身携带的箱子里找到了换洗的衣物和大量纸币，里面还有可以作为备选使用的黄金和宝石，他甚至还在箱子角落找到一瓶药。涩泽龙彦从养子手里接过递上来的衣服，把所有人赶出了医务室，将衣服穿在了身上。

婉拒了太宰治提议的侦探社宿舍，【中岛敦】被支使着出去找一个住所，涩泽龙彦无视了对方欲言又止的紫金色眼睛，三言两语的哄好了对方。

太宰治倚着门，看着涩泽龙彦熟练的摸摸小老虎的脑壳，把人支走了。紧随【中岛敦】而后进来的他只能看到异世界的弟子身影遮掩下垂在布料上的一缕白发。

与对方擦肩而过时，【中岛敦】对他露出了友好的笑容。鸢色双眸的青年不动声色，回以一个得体的微笑。

然后是侦探社的医生登场，医务室的门再次关闭，但是涩泽龙彦拒绝了「请君勿死」的治疗，只接受了对方的上药和包扎。打扮利落的女医生弯下腰给他处理身上的伤，酒精的强烈刺激让少年忍不住皱起了眉。

这个位置，总感觉有什么存在过。

与谢野晶子恍惚了一下，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片段，黑色的编码印在少年苍白的肌肤上，满目疮痍的身体，以及……

“嘶——”

少年低低的痛呼打断了她的思考，与谢野晶子处理伤口的手微微一顿，脑海空白了一霎，快速闪过的记忆碎片再度被遗忘。

“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一不小心，玻璃瓶砸下来的伤口。”

与谢野晶子瞥了他一眼，涩泽龙彦无辜的看回去，红瞳中一片冷然。

这么明显的，故意破坏的伤口，你骗小孩呢？

“但是。”白发的少年轻声道：“你会相信的，对吗？”

「话术」

是的，她会相信的。

与谢野晶子的眼睛仿佛空洞了一霎，然后恢复了光亮，她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为涩泽龙彦处理有些狰狞的伤口，拔出残存在里面的碎片，消毒，上药，包扎。用绷带将涩泽龙彦的指尖包住，有些冰冷的绷带贴上缺失眼珠的眼眶，将这份残缺掩盖在洁白下。

“按时换药，不要碰水。”

她有些机械的嘱咐，然后收拾了器具，推门走了出去。

“只是玻璃瓶的碎片造成的划伤，不严重。”与谢野晶子伸了一下腰，“你们可以进去了。”

……

涩泽龙彦坐在床上，双腿随意的晃着。

在他面前是江户川乱步和太宰治，两个有名的剧本组。

他不合时宜的想起了坠海之前，【太宰治】扬言要和他结婚的话，忍不住笑了出来。

【太宰治】一向敏锐，看出他想要离开却并不知道原因，用了一个对他而言有些幼稚的方式。

但愿他不要被不靠谱的系统误伤。不过应该不会，毕竟他们来到这里是因为特异点。

“有什么好笑的。”乱步猫猫炸毛。

“啊……没什么。”真的很很像猫猫啊。涩泽龙彦想，如红宝石的眼眸忍不住弯起，“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

他柔软了姿态，表现出自己的无害，“来到这里，是一个意外。”

“因为某些不知名原因，我和太宰君产生了特异点，被卷到了这个世界，就连身体都缩水了。但是你们放心好啦，我对破坏横滨没有兴趣，等人齐了之后，我会带他们离开。”

太宰治坐在椅子上，翘着腿，双手交叠放在上面，从对方的态度中感受到了双方都不想浪费时间和言语，“既然你与那个我形成了特异点，那么，那个我在哪里呢。”

“除此之外，还有多少人会过来。”

太宰治鸢色的双眼中涌动着涩泽龙彦极为熟悉的情绪，冰冷的，警惕的，埋在瞳孔深处。

“不知道哦。”

涩泽龙彦伸出第一根手指，“第一个问题，我并不知道太宰君会在哪里，但他一定会找过来。”

“第二个问题，”他伸出第二根手指，“虽然这样说会很自大，但是我的失踪，会导致横滨，甚至是整个国家的混乱，所以他们会不计一切代价寻找调查，甚至找过来。因为我啊，是……”

“那个世界日本的，唯一的超越者。”江户川乱步缓缓地接上了他的话。

江户川乱步从涩泽龙彦的身上看到了雾，他看不穿这个人，但是能读取到的信息，每一个，都令他感到惊讶。

“那位敦君，就是从你的世界，被另一个我送过来的。”

猜到了。

涩泽龙彦唇边的笑意不变。

“或许你也感受到了，在我们的世界，时间被回溯了一次。”江户川乱步推了一下眼镜，“虽然记忆不完整，但是，另一个我，的确曾经使用过我的身体，并达成了某一个目的，导致了时间的回溯。”

果然。

这种违和感，从涩泽龙彦苏醒就感受到了，熟悉的，时间波动的感觉。

就像游戏中的存读档一样，只是代码出现了bug，导致NPC留有上周目的记忆。

处理方法其实很简单，只需要一个暗示，或者有人去维修它。从前担任这个任务的人是费佳，也不知道费佳会不会跟着过来。

但是涩泽并不打算去修它，他需要的是变故，是改变，是更多的可能性。

“乱步么，他从那个世界过来，应该是定位了我的存在，然后将敦送了过来。”能够穿越不同世界的方法有很多，“书”、裂隙、系统、特异点，以及某个女人。

“我不知道乱步是怎么过来的，但是我代他任性的占据你的身体道歉。”涩泽龙彦叹气，“那孩子被福泽社长宠坏了，十分任性呢。”

“这个世界的福泽社长呢，不在吗？”

“社长的确不在侦探社。”接话的是太宰治，“但是很快就会回来了。”

“既然能够确定我无害，那么可以放我走了吗？”涩泽龙彦慢吞吞的问。

“真的不考虑一下侦探社吗？在这里要比外面安全吧，毕竟这个世界的你刚刚在横滨引起了一场骚乱。”江户川乱步举手，看起来像个少年的名侦探有些赌气，“异能特务科的人会找上你的，你不是很讨厌他们吗？”

涩泽龙彦的确很讨厌异能特务科，但是他不会否认作为政府部门，异能特务科在某种层面上来说相当称职。所以哪怕再讨厌，他都不会在意这些小动作。

“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这个世界的我，是不是已经死了。”涩泽龙彦红色的眼瞳直直的望着江户川乱步，半晌又移开。

啧。

这个世界的我已经死了啊。

他从记忆里翻找忘得差不多的剧情，他死去之后是什么来着？忘了。

不过不重要了。

“你想问的其实不是这个吧？”江户川乱步问。

“这个世界，在我到来之前，有没有出现什么……奇怪的东西？”

江户川乱步十分认真的回答了他的问题：“没有。”

“你是唯一的变数。”

看吧。

系统那个骗子，说什么受到影响让自己来收尾，因果完全倒置了，明明是自己的到来会带来变数。

骗子。

他最讨厌欺骗。

……

涩泽龙彦还是离开了侦探社。

【中岛敦】在附近找了一处出租的公寓，家具齐全，随时可以入住。房子不大，但是住两个人绰绰有余，装饰十分温馨，是涩泽龙彦会喜欢的风格。

十六岁的【中岛敦】可以说是生活技能点满，曾经在家里练就的技能并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可以用上，就像他也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到平行世界。

奇怪的阅历增加了jpg

回公寓的路上涩泽龙彦简单的给他解释了一下现状，突然出现的特异点将对方卷到了这个世界，察觉到不对的【江户川乱步】定位了这个世界的坐标，直接将【中岛敦】送了过来。

虽然并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自己，但是单纯的小老虎还是直接相信的涩泽龙彦的鬼话。

至于缩水的身体和身上的伤痕，通通被涩泽龙彦甩锅到了特异点上。

眼睛和手指则是被搪塞了过去，用非常扯淡的理由。

至于真相。

涩泽龙彦全身浸在浴缸温热的水中，身上的绷带的纱布已经取了下来，他伸出有些丑陋的指尖，失神的发呆。

那个时候的自己，状态是这样的吗？一身伤痕，孤独的游荡在这个世界上。过去的记忆太过遥远，现在想想，那份拔去指甲剜掉眼睛的痛苦还是能从灵魂深处翻上来。

但是他已经习惯了。

涂在身上的药物溶在了水里，还没有结痂的伤口开始沁出血色，弥散在温水里，涩泽龙彦垂下眼睑，看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浴室的暖光映的水波都是温暖的颜色，他用手指抚上脖颈上的伤痕，无声的露出一个笑容。

那个记忆深处的自己，哪怕再怎么想要遗忘，只要动了一个念头，都会无比清晰的站在这里。

我可谢谢你啊，阿统。

无论你是不是最后的黑幕，你都洗不掉嫌疑了。从哪里得知自己状态的呢？

又或者说，你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阿统吗？

涩泽龙彦的手摸着那一道细痕。

他很确定，当年的自己，脖颈上没有这样的一道伤痕。

从镜子里映出的伤痕很细，像是用什么锋锐的刀具一划而过，一击毙命。

乱步。

他无声的念着这个名字，惨白到没有血色的唇微动。

从那个女人那里交换到了来到这里的方法，然后定位到了自己的身上，从自己身上取到一样东西作为媒介，然后动用“书页”将敦送过来。在这一过程中，他必须保持自己的完整，使用的方法便是回溯时间。

手段是，涩泽龙彦的死亡。

那个孩子，在自己没有意识到的时间里，杀死了自己。

一击毙命，毫无痛苦。

可问题是，乱步是怎么知道的？他好像没有在乱步面前死去过吧？即使是超推理也不能读取出这个信息，是谁告诉他的？

不，不对，所有痕迹都已经让费佳抹掉了，在他们两个人之外，知晓这个秘密的大都是非人之物，除了斯科蒂，而斯科蒂绝不可能轻易透露。

没有动机，没有缘由。

到底是谁？

这又算什么？

他忽然很想笑。

无论是谁，目的大概只有一个。就这么不希望自己离开吗？拥有着这样想法的人，不仅只有乱步吧？造成这样局面的人又是谁呢？

掐准了自己不可能对孩子无动于衷，尤其是敦，这个他费劲心力保护教养的幼子，掐准了自己的软肋。

三岛是，乱步竟然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