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许声开车前往张家时,心里就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很不安,心里毛躁毛躁的,但她又必须去一趟张家问清楚她身上的变化究竟是什么原因。
盛夏,雨天的天气,又潮湿又闷热,即便开车驱使在路上,湿热的风吹着,硬是给她热得身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意,
“咔嚓!”
关闭车窗后,又打开车内空调,渐渐的一股干爽的凉意扑面而来,整个人身上的毛孔都舒展开来,车内的电台声依旧是好听的女声,声音甜腻腻的,就像是邓丽君一样:
“欢迎各位听众回来今天的小林诡话,我是主持人小林妹妹,今天的故事是一个匿名听众带来的,来让我们接听这位听众。”
“大家好,我是小李,我所带来的故事是我念高中的时候,发生在我舍友身上的。”
“故事发生在女生宿舍,女生宿舍有个铁门,从天花板到地板,一整个铁门,想逃课回宿舍是不行的,因为翻不进去,上课期间必须有请假条,宿舍阿姨才会开门给你进去,进去后就会锁门。”
“我的舍友她有一次请假回宿舍,快要睡着的时候听到有人在她头顶说话,跟她相对的是我的床,她以为是我也请假回来了,她说想跟我聊天的,然后起来发现宿舍一个人也没有,叫我也没有人回答,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就继续睡觉。”
“然后又听见那个声音跟她说叫她起来出去,叫我舍友跟她走,说带她去一个地方,她再起来的时候又没有看到人,她一开始以为是别人跟她恶作剧,就继续睡,但那个声音总是在她躺下后说话,第三次的时候叫她从我们宿舍三楼跳下去,说这样就可以跟她走。”
“她吓得直接从上铺跳下去直接跑了,下楼了还得叫阿姨帮开门才出得来,光着脚跑去教室,放学后我陪她去问阿姨,阿姨说上午就她一个人请假回宿舍,整栋楼只有她一个人在上面,我们学校是上学也要查房的,防止学生躲在宿舍不去上课,阿姨都会每间宿舍都去检查,有一段时间她都不敢睡自己的床也不敢睡我的床,我们也搞不清楚什么情况,只能跟她说可能是她不舒服睡觉的时候幻觉了,这件事情,也成了我们宿舍的未解之谜。”
许声听完了电台的第一个“恐怖”小故事后,心里直觉告诉她,那个女生的舍友很可能是遇到了死在宿舍里的地缚灵,因为当时的某个特殊的磁场,这个女生的舍友被地缚灵缠上了,因为地缚灵本身会因为挂碍和怨气太深,会以为自己没有过世,所以会一直做着生前习惯的动作和作息,甚至做到诱使人自杀。
高速上,许声的车子穿过一个长长的隧道时,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她感觉自己穿越这片隧道的时间太久太长了,可车子的灯光打在前方似乎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她只能尝试继续往前开着。
车窗前挂着的红色铜钱随着车子的驱使,变得摇晃起来。
许声的目光突然就被这串铜钱给吸引住了,她透过一枚铜钱中间的孔洞往前方看去,竟惊出她一身冷汗来,居然一直有一只穿着白衣的女鬼趴在她的车窗上,用那双肿胀发白脸庞上的泛白眼珠子死死的盯着她。
她快速从车旁拿出一张黄符,贴在了车窗上,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女鬼化作一股青烟消失不见了,眼前的景象也变得真实了起来,她的车子竟然直直地在开向高速边上的悬崖处去,差点就要撞到防护栏了。
许声连忙握住方向盘拐弯,她才避免了车子直接冲进悬崖的可能性。
鬼遮眼!
难道是她今日的阳火太虚了?为什么突然间就有这么多鬼物被她招惹来?
索性,许声一路上开去张家,便提高了警惕,虽然依旧是意外不断,什么汽车差点漏油,差点撞车、开着开着刹车失灵等状况,但好歹人安全的抵达了张家。
只是可惜,许声的那一辆车子,基本上算是报废了。
张家人出来迎接她的是张梦,依旧是那么书意优雅,穿着一身水碧色的旗袍,长发盘起,脸上画着淡妆,清丽而不妖,让许声想起来周敦颐《爱莲说》里的一句:
濯清涟而不妖!
“梦姐,麻烦您还来门口接我!”
许声开口道。
张梦微笑道:“祖奶奶一大早便猜到了你今日来的目的,所以让我这个时辰在此等候你,恭喜你,这么快,就恢复了人皮,此后也不必再藏头露面的活着了。”
许声连忙摆手:“梦姐,这皮是长出来了,但……”
张梦知道许声肯定有难言之隐,随后,二人一路穿过亭台楼阁,走到内院里去了,内院里正门走进去,门口两个大梁上刻着一副对联:
上联:事在人为,休言万般都是命;下联:境由心造,退后一步自然宽!
这是张家祠堂门口的对联。
走进去后,一股浓郁的香油味弥漫在房间之内,密密麻麻的灵位摆放在上方,最上方的是一个无名氏灵位,下方是三个很大的铜盆,铜盆内还有着未燃尽的纸钱,祖奶奶穿着一身白色的粗布麻衣,跪在明黄色的蒲团上,紧闭着双眼,虔诚的朝着祖宗灵位磕下三个重重的响头。
随后,她才起来,转身看向了许声。
许声此时露出震惊的神色:“祖奶奶,您……您怎么变成了这样?”
祖奶奶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变得更年轻了是吗?”
是的,上一次许声见到祖奶奶的时候,对方状若15、14岁少女模样,但今日再次见到却只如同8、9岁的孩童面容一般。
尤其是看到一个孩童脸上露出**十岁老者的那种沧桑感与眼底的复杂时,是极端违和的,当然更多的带来的还是震撼,因为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诡异了。
祖奶奶一挥手:“我知道你今日来找我的目的,走吧,跟我来一个地方,你会知道你所有该知道的事情。”
眼前的祠堂,祖奶奶轻轻扭动一个牌位的位置后,突然被分离成了两部分,居中露出来的居然是一个巨大的通往地下的通道,通道两边立着许许多多的灯,上面点着蜡烛,虽然灯光忽明忽暗,但能看清眼下的台阶。
我们一行人来到了台阶的尽头。
走到尽头,那是一扇宏伟如巨墙的朱红大门,
甚至要比许声进到张家时见到的门口的那扇门还要古朴悬异。
门上的红色湿润得像是刚涂上去的,这扇门上没有珍奇异兽的浮雕,只有各种人形的浮雕,简单的人形轮廓,如出一辙的空洞面孔。
为首的是一张白色的脸孔,它雕刻在大门中间,横跨了两扇门板。
祖奶奶轻轻触碰了一下门。
蓦然那张白色脸孔宛如活了一样,眼瞳朝下翻动,眼瞳看到祖奶奶时,莫名传出一道声音咯吱......随着白色面孔目光收回,一道笔直裂痕在它脸中间敞开。
古董般的朱红大门打开了,幽暗,微弱的光线透来。
三人进去门内。
砰的一声,那扇朱红大门再度关上。
里面空空荡荡,只是四面墙上都密密麻麻的贴满了黄符纸,从四角出伸出一根根比人还粗的铁链,铁链死死的捆着摆在正中间的一口血红色的棺材上,那棺材上的红色不正常,很湿润,就像是鲜血一样,不停的从棺材里冒出,整间密室充斥着一股子浓郁的血腥味。
祖奶奶介绍道:“这是阴阳铜棺,我张家的至宝,用来锁住一具千年厉鬼,而这鬼你是见过的。”
许声脑子里浮现出一张美艳的脸庞来:“是北林吗?”
祖奶奶点头:“我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快就让你身上的皮生长了出来,你的肉眼只看见了你的皮是新生的,但人皮之下,你的血肉你的五脏六腑无一不是在新生,你会越来越年轻。”
许声道:“像您这样吗?”
祖奶奶摇头否认:“不,我不是越来越年轻,我只是表面的血肉之躯越来越年轻而已,但实际上我越年轻一岁,就代表着我离死亡越来越近,这就是我们张家道术的缺陷,而你不同,你是被她选中的人,你将与她共生,长生不老!”
随着祖奶奶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许声背后的寒意就越发的深重,她感觉在周围烛火的照耀下,祖奶奶那张如同孩童一般的脸变得越发扭曲了起来。
“刘一德你还记得吗?”
许声当然记得,那个在猫儿山上的道士,最后死在北林手中。
祖奶奶此刻变得极为有耐心,她就像是一个娓娓道来的说书人一般:
“刘一德,本名应该叫做张一德,他是张家的叛徒,他偷走了阴阳铜棺内的一样东西,只想自己修得长生,哈哈哈,没想到被女鬼反噬……他哪里知道,长生何其需要天赋,他那样的人,也配得到长生?只有我!我才是天命所归!”
祖奶奶贪婪的盯着许声道:
“一粒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
“我已经悟道了,阿梦,动手吧!”
许声顿感眼前一黑,手脚无力,好似被人抽断了手脚筋一般,恍惚间,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被移动,最后耳边响起的,是一阵棺材的推动声,她倒入进了棺材之中,一个冰冷无比的身体立马拥抱住了她,一上一下,即便感觉不到身下人的呼吸,但她却觉得身上的那种阴冷感,在逐渐消失,就连棺材外的声音也渐渐离她远去,此刻万物寂静,什么声音都没了,只剩下她的心脏跳动的声音。
张梦合上棺材后,按照祖奶奶的吩咐,将一张黄符贴在棺材之上:“祖奶奶,这祖传之法,寻得女鬼选中之人献于棺材之内,真的可以破解我们张家人修道的残缺吗?”
祖奶奶的脸上已经露出疯狂之色:“当然,我已经感觉到了,我体内的蓬勃之力,阿梦,等我道成之后,我们张家,就会是这世界上最大的道家门派了,祖宗们的夙愿,竟然是在我这一代完成的,你不兴奋吗?我们祖祖辈辈的努力,守棺,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张梦虽觉有哪里不对,但此刻,她也没办法再提出了自己的疑惑了。
他们张家世世代代守着这棺材,守着棺材里的东西,全部都因为来自祖先的一张羊皮密卷,她作为张家小辈,从未见过那密卷的内容,但也可以猜测一二。
大约就是要寻一个阴阳铜棺内女鬼的选定之人,献祭给她,从此他们张家道术里的逆生之术的残缺即可破除,从而获得永生,但……永生真的那么好得到吗?
而且,真的需要靠着一个千年女鬼的力量?
*
“却道天凉好个秋!”
一声极度悲伤的声音如同一根拉破的琴弦一样,“崩”的一声,震醒了她。
那声音却离她越来越远,好似在梦境里一样,梦醒后,便消失不见。
许声睁眼,竟是趴在一方书桌之上,书桌前方是一身着正红色长衫的女子,那女子正挺直着腰背,拿着书,在认认真真的背诵着,只听得:
“将听吾计,用之必胜,留之;将不听吾计,用之必败,去之。计利以听,乃为之势,以佐其外。势者,因利而制权也。”
这不是《孙子兵法》吗?这周围的环境也好生奇怪,布局看起来像是古代,但根据周围建筑却也判断不出来到底是哪个朝代。
“哈哈哈,表妹,你可醒来?”
一旁的一身着水蓝色长裙,身着粉色上衣的少女,头扎简单发髻绑着两根漂亮的绒花,笑得天真明媚,如同年画里的珠圆玉润的福娃一样:
“我赌赢了,今日表妹睡了足足半个时辰,来来来,给钱给钱!”
周围人一齐叹气连连,都是一群年少的孩子,看起来却穿着不凡,像是出自富贵人家。
还没等许声搞清楚状况,直见坐在许声前方的红衣女子突然停住了诵读的声音,她转身,皱眉看着那水蓝色长裙的少女:
“北栀,胡闹!”
那唤做北栀的少女,立马乖巧坐着,拿出书本,遮住了那张明艳动人的面容,却古怪的在书后吐出了舌头,以示对红衣少女的反抗!
许声微微一怔,那红衣少女,不就是年轻面容的北林吗?虽不似那般美得热烈,却在美丽的基础上添了几分稚嫩与青涩。
“北、北林!”
北林闻声,目光落在许声身上,叹了一口气,好似气对方的不争气一般,口吻实在是十分的操心:
“表妹,我们来次求学,为的是实现报国之壮举,莫要再荒废时光!”
求学?报国?
这…这是属于北林的记忆吗?
许声马上就意识到了什么!
她怎么会进入北林的意识之中?她不是呆在阴阳铜棺内吗?
一个身穿着深蓝色长衫的中年妇人举着一戒尺,面色严肃的站在众学子之上:
“今日便要好好检查你们的功课!”
堂下众人发出一声声哀叹来:
“吾命休矣!”
……
在许声的视角看来,这女先生长得十分古怪,脸色惨白,嘴唇却像是涂满了鲜血一样,红艳艳的吓人,那身高高得如同是踩了高跷一样,不像是个正常人的模样。
许余下的学子们,有的和正常人长得一样,有的却也如同怪物一般,总之就是不像正常的世界。
很快,许声就猜测,或许因为这是北林的记忆,所以对于她而言,看到的一切,都是基于北林的视角。
所以才会有长得奇怪的人。
轮到抽查许声功课时,她是什么也背不出,却没有被女先生惩罚,那位惩罚严厉的女先生转而继续抽查了下一位学子。
对方好像并不重视许声的存在,而她在这个世界里,似乎没有自己的名字,她人基本上都称呼一声她为:
“表妹!”
等到白日冗长的时间终于快要结束时,外面的天也越发黑得彻底,没有半分月光与星星,就那么黑的一片,让人看着内心十分压抑。
北林带着许声一路坐着轿子回到了一座豪华的府邸内“北府”。
一路上,许声都未曾听到街道上有人的说话声,安安静静的仿佛这世界上只剩下了她们二人一样,死气沉沉的,没有一丝鲜活的感觉。
而年轻版的北林似乎很好学,她即便是坐在轿子里,也不放过任何学习的机会。
回到府内,北林带着许声去了正堂。
正堂之上,坐着两位老人,一个身穿铠甲,手握长刀,面色严肃,眼神却暗淡无光,眼底没有一丝活人的生机。
一个身穿华服,却面容憔悴,甚至可以说是惨白的,嘴唇也是泛白,一双眼睛流淌着血泪,就那么安静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正堂旁还贴着一副挽联,梁上挂着白色灯笼,似乎是家中有人过世,但偌大的府邸内,此刻却没有一个丫鬟小厮,与刚才她坐轿子时给她的感觉一样。
那就是这个世界给她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扭曲诡异没有半点正常世界的逻辑存在。
北林恭敬的朝着坐在正堂之上的两位老者一拜:
“爹娘万安!今日孩儿从学堂回来,不负北家责任,孩儿未曾松懈一刻。”
爹?娘?
许声心底浮起疑惑,却见那两位老者口中一张一合,却没有半分的声音传出。
但北林却像是听到了声音一样,露出羞涩的表情,又恭敬的朝着那两位老者一拜,后又拉着许声退出了正堂,她道:
“表妹,家中这段时日不大安稳,你便与我一同住吧!”
许声:“好!”
夜晚,许声与北林睡在同一房间内,听到对方呼吸平稳后,她才慢慢起身,思考:
为什么她会进入到北林的记忆世界中?
而且,这个地方太诡异了,人长得奇怪,为什么在北林的视角里,她的爹娘都这般奇怪呢?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导致北林视角的父母诡异得如同鬼魅一般。
她轻轻的下床,走到门边,打算推门,出去看看这个属于北林的世界究竟是怎么样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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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浮生若梦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