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端睡着了,赵睿和在厨房里一边烧火,一边拿着刻刀在雕刻玉石,他心思沉静,下刀十分的稳。
明明只是又顽又硬的石罢了,但是一刀又一刀下去,随着渐渐的打磨,每一根线条都栩栩然,仿佛被赐予了生命。
这块卧鲤献瑞的玉雕已经雕了他半个月的时间了,现下又差不多雕了两个小时,总算是雕好了。将上面的石屑都清理干净了。赵睿和收好了玉雕。
回头可以去送货。
秦端是被一阵扑鼻的香味给馋醒的。他睡了一觉精神奕奕的走进厨房的时候,赵睿和正在把红烧肉给装盘。
一块块红烧肉跟红玛瑙似的。
荤香扑鼻诱人。
赵睿和当然不止做了一个菜。
一个小青菜,碧翠碧翠的。
一条红辣辣的腊鲢鱼。
一个青椒鸡蛋。
还有一碗山菌肉丝汤。
白花花的米饭香喷喷的搁在秦端的面前。
赵睿和笑着道:“尝尝看。”
秦端咽咽口水,“那我不客气了。”
赵睿和瞧着他这样的可爱,笑容洋溢着,“千万不要客气。”他说。
赵睿和的手艺很家常,但是家常的味道最让人舒服。也许比不得其他大厨的独门秘技,也比不上其他浸淫厨艺多年的大师傅手艺卓绝。但是秦端吃着特别的好。
就是感觉……挺幸福的。
心里忍不住乐。他脑子从来想不来太过复杂的事情,没有走一步看三步的智商情商,也没有瞻前顾后的心思。他每天都活在当下。
轻松而简单。随性而洒脱。
要是以后,每日里能这样一起围桌吃饭,那该多好。
秦端想到这里,忍不住去看赵睿和。
却不曾想,赵睿和此刻间也正目光落他身上。结果视线就这样对上,瞬间齐齐红了脸。
彼时,赵睿和看他时在想:他吃饭的时候腮帮子鼓鼓的,怎么能这么可爱?
秦端吃得饱饱的,要帮忙把碗筷洗干净。赵睿和不让,端了盆,用丝瓜瓤沾了胰子粉洗刷碗筷。
对秦端说:“就是几副碗筷而已。我寻日里做惯的,你歇着休息休息。再说,你吃得那样多,还蹲得下来?”
秦端给揉揉自己的肚子。
傻傻的笑着。
的确是吃得太饱了。
他坐不住,在院子里走几步,可是没一会儿又凑在赵睿和身边站着了,称赞他,“你的手艺太好了,我忍不住多吃了点儿。”
赵睿和修长白皙而有力的手指在清水里过一遍碗筷,“那以后常来吃啊。”
秦端是歪在洗衣台边上的,他的无名指抠了抠自己的手掌心,痒痒的。“那、那多不好意思啊。”
赵睿和垂着眼帘,端着碗筷的手顿着了。
他嗓音微微的有点哑了。
“你来吃饭,我很高兴。”
再也没有别的答话了,秦端的鞋子在石头上蹭踢了好几下。掌心都是微微的汗。脸颊热得他心慌意乱,心脏噗通噗通的跳着。
赵睿和是个很爱干净的人,他洗了碗筷,用棉布擦干之后放到碗橱里。然后拿起抹布、毛刷,里里外外的洗刷了一边。干起活来又快又伶俐。
秦端在一边儿都帮不上忙的,很是瞠目。
于是他道:“睿和,你几天铲一次马粪?我回头来帮你。”
自己有把子力气,总能有用武之地吧!
赵睿和看着他,“三五天一次。不过不劳动你了,花不了多长时间。从这里挑到后园子里去,沤上些时日,用来肥菜。又不挑到别处去。”
秦端:“哦。”
感觉自己好像什么都帮不上忙。
觉得自己好像很没有用一样。
为什么要有这样的感觉?可是就是忍不住沮丧啊。
赵睿和听得他一声失落的应声,轻轻开口,说:“你什么时候修沐,届时烦请你帮我锄地,现下能种些茄子了。”
秦端听了高高兴兴拍拍胸脯,“成!后天!后天我休息!”
赵睿和笑着看他。
“那我等你。”
秦端兴奋的点头。
赵睿和又道:“我现在要去送货了,你跟不跟我一块儿去啊?”
“好啊。上哪送东西啊?燕云馆吗?”
秦端对那燕云馆印象微微有点深刻。
赵睿和点点头,“我在燕云馆接活做。”
“现下雕刻了一尊卧鲤献瑞,可以交货了。”
“我还没见过了,给我看看行不行?”
“这有什么不行的?你跟我来。”
赵睿和引着他去房间,打开柜子,抱出来一尊玉雕。
也不是特别大。
但是看起来活灵活现的,很是精巧。
秦端摸着那些鳞片,啧啧称奇,“好像真的一样。”
“没想到你雕工这样的厉害。”
“你是门外看热闹。我这不过是精巧些,其实匠气特别重。真正有灵韵的雕刻,让人见之忘俗。我不得其路。”
秦端回他,“我看着就觉得喜欢。那些什么灵韵我也不懂。我就觉着你雕得好看。”
“回头若是有时间,你给我也雕一个?”
说完了,又觉得不妥当。秦端觉得自己出言无状,于是连忙说道:“我给钱!”
赵睿和更觉得他可爱。
也不接那句给钱的话,只问他:“你喜欢什么?”
秦端说:“我喜欢花团锦簇的。”
赵睿和便明白了,说:“那日后我雕了,你别嫌弃。”
“不会不会。怎么会了,我……喜欢……还来不及了……”声音就这样的渐次低了下去,低到弱不可闻了,秦端红着脸望着赵睿和。
两个人站在窗户边上,阳光绚烂着,院子里花草树木都微微的被风拂动。
赵睿和温柔的目光望进秦端的眸里。
是……心动了……
——
秦端晚上依旧和宋壮壮值晚上的班,一轮轮六天,休息一日,换白日的班。这小官衙总共那么点儿人,秦端基本上一个月有半个月的班是夜里当值。
今天他们和昨晚的人对调,先从锦绣街和博园那边开始巡查。
秦端挎着把黑色弯刀,手里提着杆桐油刷复几次的杆子,杆子下垂个油灯。
宋壮壮一边挨着秦端走,一边怂着脖子说:“端哥,你说今晚不会还碰上死人吧?”
秦端眼珠子转溜着,看到屋檐上一只肥猫溜过去了。前边儿其实他还看到了夜蝠子挂房檐下晃荡。
眼神贼好。
“时也命也,真要碰上了,也没办法。谁叫咱们干得这行了?”
宋壮壮闻言给喟叹抱怨起来,“真不知道那些江湖人士怎么想的,成日里打打杀杀的,有什么好的。要我说,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食有肉餐有酒,拿什么跟我换我都不换。”
秦端给露出个笑来,不予置评。但是他那双黑亮的大眼睛里,分明是有着憧憬和认同的,那样温暖的情意,好似有暖阳的光芒在眼海里游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