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雪意指尖一顿,抬眼看周靳驰。
他正在打电话,不知那头说了什么,周靳驰眉间蹙起,表情不耐。在与他对上目光时,说了句“挂了”便直接掐断了通话。
周靳驰走来坐下,“怎么了?”
雁雪意道:“楼下那位业主发来了消息。”
周靳驰喝一口茶,浑不在意地问:“说了什么?”
雁雪意:“她说我离开的那天,我们家有狗叫了一晚——”
话没说完周靳驰嘴里的茶全喷了出去。
雁雪意不明所以,替他抽了张纸巾,“怎么了?这茶不好喝吗?”
周靳驰低垂着眸子,心虚地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雁雪意以为是茶有问题,疑惑地端起茶杯嗅了嗅,尝一口。
普通的大麦茶,便宜量大,称不上难喝。
不过考虑到周靳驰从小出生优越,雁雪意估计他是喝不惯这种小店的茶水,于是道:“要喝矿泉水吗?旁边有超市,我去买。”
雁雪意说着就要起身,被周靳驰伸手一把抓过。
他抬起眼,“不用,这茶还行。”
雁雪意:“……哦。”
雁雪意重新落座。
两人都没说话,桌上一时陷入沉默。
周靳驰几次抬眼看雁雪意,话到嘴边,欲言又止。
雁雪意喝一口大麦茶润润喉咙,在他不知第多少次抬起头来时,抬眼看他,“你想说什么?”
周靳驰与他对视片刻,“你没什么要问我的?”
雁雪意反问:“问什么?”
周靳驰:“……狗哪来的?”
关于养宠物这个问题,他们之前就讨论过。周靳驰喜欢狗,曾经有提出过想养一只德牧的想法,被雁雪意以“对狗毛过敏”为由拒绝了。
雁雪意称不上讨厌狗,但猫科和犬科确实不太和,在同一个空间下难免会打架。
尤其雁雪意独自在家时免不了变出原形,以狗的聪明智商,很容易对他产生怀疑。
雁雪意问:“哪来的?”
周靳驰道:“哈利,记得吗?我发小,你之前见过几次。”
雁雪意点点头。
据说是从小跟在周靳驰身后一起长大的发小,性子很二很搞笑,雁雪意对他印象深刻,但不知道为什么周靳驰一直不让他和哈利多接触。
周靳驰心底战战兢兢,“他家养了只二哈,那天晚上他临时要出门,没地方寄存,就让我帮忙带一晚。”
雁雪意喝了口茶,不疑有他,“哦。”
见他脸色平静,周靳驰忐忑地问:“生气了?”
雁雪意抬眼看他,疑惑道:“我生什么气?”
周靳驰想了想,试探地问:“你对狗毛过敏,我还把狗带回家?”
雁雪意摇头,“没生气。”
周靳驰打量着雁雪意的表情,见他的确没有起疑,才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这时热腾腾的面被端了上来。
“先吃饭吧。”雁雪意将排骨面推到他面前,“这家店是我们当地特色,我小时候很喜欢吃。读了高中后,经常会特意存几天的钱来吃。”
听到后半句话,周靳驰眸光不自觉柔和,仿佛能想象出穿着校服,头发柔软的男生高中下课后来这里吃一碗热腾腾的面。
他突然觉得,他要是能再早一点认识雁雪意就好了。
他高中有数不完的零花钱,吃不完的零食和玩不完的游戏机,可他老婆这时候还在为一碗面省钱。
他真该死啊!
狗子顿时心痛得无以复加,发出了霸总的言论,“我们把这家面馆买下来,以后让他们天天给你一个人做!”
雁雪意将洗净的筷子递给他,毫不留情地泼冷水,“但我不想天天吃面。”
无用武之地的霸总德牧,“……”
-
在镇上转了一圈,临近傍晚时,雁雪意带周靳驰逛到了车站附近。
这个破旧的小车站是镇子里唯一通往外界的出行工具。
周靳驰陪着老婆瞎逛都觉得满足,对周围的环境毫无所觉。
直到走着走着雁雪意蓦地停下脚步,周靳驰紧跟着在他身旁站定,四下扫一眼,“怎么不走了?”
雁雪意瞥他,“旁边是汽车站,今天还有最后一班去新市的汽车。”
听到这周靳驰隐约明白了什么,眉梢一蹙,眸光透着不可置信,“你要赶我走?”
明明是商量的语气,一到周靳驰嘴里,他却好像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错事。
雁雪意下意识解释,“不是赶你走。”
他看到周靳驰漆黑的瞳孔流露出受伤的意味,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才解释道:“雪山脚下随时都可能发生雪崩,而且那一地带有雪豹和猞猁在附近活动,有时候甚至会闯入居民家中。”
周靳驰嘴硬地抵抗,“我不怕。”
雁雪意不给他留一丝脸面地反驳道:“不,你怕。雪豹是大型猫科动物,你能想象一只大十倍的银渐层猫站在你面前吗?”
周靳驰薄唇一动,反驳的话到嘴边还是说不出口。
他承认他被雁雪意的话唬住了。但就算被雪豹一口咬死,他也要死在老婆身边。
让他独自回去,绝不可能!
周靳驰:“既然雪豹会攻击人,为什么你们住在山脚没事?”
雁雪意:“……雪豹不会主动攻击人。”
周靳驰理所当然道:“那不就行了,既然它都不会主动攻击人,那我为什么要走?”
雁雪意盯着他看了良久,微微蹙眉,“你确定你见了雪豹不害怕?”
周靳驰也看着他。
与雁雪意剔透漂亮的浅色瞳仁对视半晌,喉结上下一滚,耷拉着肩膀认怂了。
“怕,但就算是吓死,我也不走。除非你跟我一起走。”他眸色执着,漆黑的眼底透着不容分说的倔强。
“我已经想好了。”周靳驰道,“我准备向我爸批一笔资金,帮你一起建设家乡,实现你的梦想。”
雁雪意:“……”
周靳驰说什么都不肯走,雁雪意无法,只好又将他一起带了回去。
夜晚的山路更加难走,雪豹和德牧一猫一狗,明明拥有着矫健的四肢,可以在雪地狂奔,却因为彼此谈恋爱非要费力地迈着人类的步伐,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家里走去。
在拖着疲惫的腿脚,即将到达家门口时,雁雪意凭着敏锐的直觉发现了隐藏在一颗树后的猞猁。
他面色一凛,立刻抓过周靳驰的手,将他挡到身侧,警告地冲角落里的猞猁呲了呲牙。
德牧平时敏锐度极高,但在老婆面前智商为零。
他眼里看不到猞猁一点,满脑子只有老婆又牵我了,老婆一定是因为赶我走而愧疚,老婆还是爱我的。
狗子高兴地想,他要给老婆做围巾,毛绒绒的貂毛围巾!
如果狗尾巴能放出来,估计可以当全自动扫地机器尾。
-
两天后,奉命来捉拿周靳驰回去的二哈和德牧终于在辗转多次后抵达镇子。
两人走出车站时衣服凌乱,眼睛无神,头上的狗毛都炸开了。
一向活跃的二哈整只狗蔫蔫地,直到抬头瞥到不远处笼罩着一层薄薄日光的雪峰。
二哈激动地一把抓过旁边金毛的手臂,整只狗差点蹦起来,“小金,快看,是雪山——”
金毛抬眼看去,落日余晖铺满雪山,雄伟的山峰仿佛笼罩着一层神圣的光。
确实很美!
可一想到那是雪豹居住的地方,两只狗的心情顿时就不那么美妙了。
金毛道:“别大惊小怪,被老大看到,小心扒了你狗毛。”
说这话时车站外走来一个穿着皮衣的男人,他轮廓硬朗、眉骨锋利,走来时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不好说话的架势。
二哈却激动极了,甩了金毛就冲上去,在德牧面前讨好地摇着他那根看不到的尾巴,“老大,几周不见,我们很想你啊。”
金毛嫌弃地瞥一眼二哈,也跟上去喊一声,“老大。”
周靳驰眉目冷淡,嗯一声,不近人情地朝二哈道:“要是被雁雪意发现了你的身份,我就把你炖了吃狗肉。”
热情的二哈顿时委屈地瞪大眼,但他的悲伤记忆只有两秒,转念就想到了别的,眼神四下防备地打量一眼,小心凑上去,“老大,我听说这里的雪山有雪豹。真的假的,你见过没?”
又是雪豹,周靳驰最近好像被大猫包围了似的,到处都能听到这个词。
他沉默片秒,发出一声嗯哼默认。
二哈闻言匪夷所思地打量他,“那你不怕吗?”
他可没忘记周靳驰小时候被一只小奶猫吓得抱头狗窜。
周靳驰怕猫这件事一直隐藏得很好,除了亲密的人,一般没人知道。但难免会在朋友面前暴露。
周靳驰眼睛瞥去,嘴硬地反问:“我怕什么?”
“你不是最怕猫吗?雪豹可是一只——”二哈划拉着手势比划,“超级大猫。”
周靳驰手指抖了下,面上却无波无澜,“大猫又怎么样?”
二哈知道他在逞强,一脸狐疑地打量着周靳驰。
但他压根不懂得给自己老大留面子,还在比划着手势,夸张地说:“听说雪豹有九条命,可以在雪山飞檐走壁,而且牙齿非常锋利,一口就能把狗脖子咬掉。”
周靳驰眸光一闪,喉结上下滚了滚。
二哈做出总结:“虽然长得漂亮,但极为凶残,是雪山说一不二的王者。我怕我们三只狗送上门都不够它塞牙缝。”
不知道老婆是猫之前:周靳驰害怕恐惧瑟瑟发抖。
知道老婆是猫之后:害怕恐惧但要贴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第 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