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夜已深沉。
白道禾玩了一天却不见累,眼见天色快近子时,依然毫无睡意,对月举酒又小酌了两杯。
愣了愣神,四下走动收拾起明天的行囊,结果转了一圈也没拿出几件要带的东西。
白道禾瘫坐在椅子上,对着屋顶发呆。
自己除了钱其他好像确实没什么要带的。
钱,自己还欠着胡兄钱呢!
想到此,白道禾一下坐直了身体。
思索一番,白道禾拢了拢衣袖,转而掌中就多出一颗色泽饱满莹润的极品夜明珠。
这个应该够了。
虽说他们灵蛇一脉稀少,但占尽天时地利,就是钻石金银宝贝多,钱多了自然是向往权力,但他族人天性淡然,又无修仙之道。
自打他飞升失败,他们族人更加确定,追求权力或许逆了天命,只管豪奢享受就好,尊天命。
白道禾端详了会儿珠子,心想现在过去会不会打扰胡兄了。
不管了,反正也睡不着,胡兄若是睡了,那就自己出去再逛逛。
出了房,见胡兄房间烛火未熄,白道禾心中一喜,轻敲了下门。
没反应。
白道禾不死心地站了会儿,又敲了几下,却不想房门就这么开了。
胡兄怎么这么大意,房门居然也不关好!
白道禾扶着门朝里探头,四下张望,不见胡兄的身影。
面露疑色,小心翼翼走进去,还顺手带上了门。
他轻手轻脚在房中走动,东瞅瞅西瞧瞧,口中还轻喊着胡兄。
目光扫了一圈,白道禾突然反应过来,怎么自己跟做贼一样!
轻啧一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明明一样的客栈,一样的摆设,怎么自己就对胡兄的房间这么好奇呢?”
“你在我这儿嘀嘀咕咕念叨什么呢?嗯?”
周遭皆寂,突然,一道声音,低沉却悦耳,从身后传进耳朵。
白道禾心猛地一跳,脑子当即空白起来,自己就像是被当面抓包的贼,僵立着忘了动。
空气静了几秒……
一声“嗯?”又轻飘飘从身后传来。
是疑问,语气却懒洋洋的。
啊,躲不过了,破罐子破摔得了,白道禾如此想着,很快平静了神色。
随即缓慢而僵硬地回头,不想视线一转就对上一个好看的脖颈。
再一抬眼,就对上一双深邃却含笑的眸子。
那双眸子漆黑且深邃,望向他的时候,眼里含着探究,更多的是玩味儿。
白道禾呼吸一滞,本能地连连后退几步。
胡兄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还这么近的?!
白道禾表情故作坦然,愣了两秒,眼珠一转,换上一张嘻嘻笑脸。
“嘿嘿,胡兄,我是来还你钱的,”说着扬了扬手中的夜明珠,“看你门没关好,我就进来了,我叫你了,你可能没听见。”
“哦,这样啊。”胡赫停眼角带笑。
漫不经心的话,尾音倒是拖得老长。
“的确,我有时会关不好门。”
胡赫停慢条斯理系着里衣,冲白道禾笑道:“来都来了,不能只是送个珠子吧。”
这会儿,白道禾才留意到胡赫停应是刚沐浴完。
墨发如瀑,半湿未干尽数披着,上身随意披了件轻薄里衣就出来了,许是身上有地方未擦干,里衣贴着身上几处若隐若现透出肤色。
这会儿带子系得也很是随便,稍微一动就漏出锁骨和胸膛肌肤。
窗漏月光,烛火幽幽,黑发若墨,长身玉立。
啧,好一幅美男出浴图!
瞧着瞧着,白道禾险些就失了神。
直到胡赫停靠近笑着拿走他手中的夜明珠。
二人相对而坐,映着月光,开了壶酒,闲谈慢饮,直至一壶酒饮完,白道禾才回了自己屋。
这边,胡赫停把玩着白道禾还来的夜明珠,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不觉就笑了出来。
还真是一点儿没变。
*
翌日清晨。
虽说二人经过昨夜一番小叙都睡得很晚,但还是如约早早碰面。
两人结伴同行,不知不觉已到晌午,该吃午饭了。恰好路过一家酒楼,装修宏雅,牌匾大气别致,引人止步。
“胡兄,我看这地方不错,就在这吃吧。”
“好。”
穿越街道朝着酒楼走去,白道禾瞥见酒楼门旁停有两辆马车。
良马金辔,华轿顶部锦旗飘扬,招摇得紧。
不过白道禾也不在意,匆匆瞥了一眼就继续前行,还是果腹要紧。
二人进入酒楼,上了二楼一雅间,又询着店小二点了五六样招牌菜。
酒足饭饱,白道禾满足地长舒口气,两条胳膊搭着椅背,眯着眼瘫在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和胡赫停闲谈。
须臾,白道禾突然想到什么,从椅背上挺起身体,一脸兴奋冲胡赫停道:“胡兄,你喝过清荷酒没?”
胡赫停如实道:“没有。”
“那胡兄,你在这等我会儿可好?我忽然记起这地儿貌似就有清荷酒,我去看看,若是有,回来咱带两壶走,路上好解解馋。”
说话间白道禾忍不住舔了舔唇。
胡赫停笑道:“好。”
得到胡兄回应,白道禾起身出了房门。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白道禾乐呵呵拎着两壶酒回来了,手刚碰上包厢的门,隔壁房间的门一下子打开,随之出来一人。
那人抬眼,恰好与他四目相对,只是目光刚对上,白道禾已经别开视线进屋了。
不过他感觉那人经过他时貌似还给了个冷眼伴一声冷哼。
白道禾眉头微蹙,走进包厢,觉得奇怪。
不过想想从前自己那恣意张扬的模样,摇摇头,不知道是从前哪会儿招惹的,不管了,不管了。
轻带上门,转回身发现胡赫停一手支着额头,已经在桌上睡去。
白道禾轻手轻脚走近桌前,小心翼翼将酒放到桌上,随后落座。
来回走了一趟,他饭后的倦意也没了,也是闲哉,双手支起下巴,在桌上愣神,眼珠乱瞟,转了一圈,最终视线落到眼前人身上。
上下扫视一遍还不够,目光又开始在胡赫停脸上流转,同时心中也感叹起来。
啧啧啧,胡兄这模样还真是招人稀罕!明明脸正的清风霁月,讲话行事间偏偏又满是妖魅气质。
白道禾瞧着瞧着渐渐也眯了眼……
而后,白道禾被隔壁愈来愈大的笑嚷喝唤声吵醒。
他不耐烦地扶了扶额角,眼睛努力睁了条缝又阖上。
白道禾是有点起床气的,但从不会迁怒于别人,一般是靠发呆愣神或者找点其他事来转移注意力。
这会儿,白道禾扶着额头,眉心微蹙,闭目愣神,须臾,待自己慢慢适应了隔壁的吵闹声,微眯着眼倒了杯茶水慢饮醒神。
一杯饮干,白道禾算是醒了,才抬眸想看看胡兄有没有被吵醒,只是这一抬眸才发现面前哪儿还有一丝人影。
白道禾觉得许是自己刚睁眼视线模糊或者还不清醒,于是揉了揉双眼,睁大又看,还环顾了包厢一圈,确实不见胡赫停的人影。
起身想出去寻一寻,刚打开门,就与开门进来的胡赫停四目相对,视线蓦然撞上,二人均是一怔。
“你醒了。”
“你方才去哪了?”
二人同时开口,又是一愣。
“嗯,刚醒一会儿。”。
“我出去叫了辆马车,路上会舒服些。”
隔壁的哄闹还在继续,甚至不时流出一些粗鄙之语,胡赫停也不由皱了皱眉,于是俩人略略收拾了一下便出了酒楼。
然而小半个时辰前,隔壁包间。
“猜我刚才出门遇见了谁?”
“谁?别卖关子快说。”
“就是咱二爷的死对头白道禾!”
屏风内,原本玩弄扳指的人听到白道禾三字,眸色一暗,斜斜瞥了底下人一眼,很快又若无其事地继续玩弄扳指。
“嗯?!那家伙不是没了吗?咱们眼睁睁看着他被天雷灭了,连影都没有?你别是喝了点酒眼花看错了?”
“我怎么会看错!那家伙化成灰我都认得,他可是咱二爷的死对头!!”
“行行行,那你在哪里看到的?”
“就在咱隔壁,我亲眼看着他进去了。”说着突然靠近另一个耳边,“咱吃完就偷袭杀他个措手不及!”
他喝了酒,全然忘了白道禾是境泽未来之主。
旁边两个都觉得他是醉了,就顺着他的话乱扯,扯着扯着就把偷袭白道禾这事儿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也忘了屏风内坐着的那位。
这边三人喝了酒说的话越来越不堪入耳,里面人也是烦了,甩出一根筷子,直接穿透屏风插在门上。
三人瞬时收了口,酒也醒了大半。
里面人道:“早些休息,天不亮出发。”
底下三人异口同声道:“是,戚爷。”
*
马车行了一个多时辰,途经一野林,林中分出一条窄道,小厮放慢了速度驾着马车行驶其中。
车内两人对坐,感觉到车速逐渐放缓,白道禾撩起帘子向外看,小道一边,山花野草交错生长,蓬勃盎然。
谁料,马儿突然受惊,一声长嘶,大扬前蹄,加快速度。
白道禾一时不备,身体朝后侧倾倒,好在胡赫停反应迅捷,一手抓住门边,长臂一伸,护住白道禾歪倒的身体。
不等白道禾抬眼道谢,又一个大踉跄马车险些侧翻。
这回白道禾直直撞进胡赫停胸膛,脸紧贴在胡赫停心口。
这一下子来得太突然,胡兄的胸膛也是结实坚硬,撞得白道禾脑袋瓜嗡嗡作响。
一声轻哼从头顶传来。
白道禾缓过神尴尬地直想离开,可马儿一直横冲直撞,前路又是坎坷颠簸,刚微微一挺身,就又被颠回他怀中。
这回胡赫停长臂直接紧圈住乱晃的白道禾,将其箍在怀中,俯首道,“别乱动”。
白道禾一愣,不动了,抬眼,“胡兄,你没事吧?”
胡赫停垂眼敛眸,与之目光相接,轻叹一声,道,“无事”,于是别开视线,扫了眼怀中人,最后目光定在白道禾双臂中护着的某物上,无语失笑。
见胡兄笑了,白道禾一时不明所以,循着胡赫停的视线低头,才发觉自己怀中死死护着在客栈寻来的清荷酒,一时无语也笑了。
马车还在颠簸,胡赫停倒是坐得结实,不过白道禾这么抱着酒,倒在胡兄胸膛,也是难受。
于是白道禾想抽出手找个舒服的姿势,不想刚一扭动,就明显感觉到圈在自己周身的胳膊力道更紧了,一声低喝从头顶传来。
“听话,别乱动。”
闻言,白道禾怔住,这话,让白道禾有了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安静了一会儿,白道禾开始艰难地蹭着胡兄胸膛慢慢抬脸,薄唇起了又合,但没作声。
胡赫停脸偏向门那一侧,面色沉静,借着门帘颠簸透过帘缝观察车外状况。
须臾,白道禾目光微顿,沉默着收回视线,又讪讪将头移回原来的位置。
胡赫停自然是能感觉到怀中人的一举一动的。
自马受惊,那小厮也是个冷静的,一直牢牢驾着缰绳,还不时向车内报告几句。
又经一阵剧烈颠簸,之后车速骤然减慢,随后几乎不动了,小厮一声呼喊,“不好了,马车陷到泥沼里了。”
听到这话,胡赫停迅速侧身掀帘,同时放开圈住白道禾的手,白道禾得以抽身坐回原位。
白道禾顺着胡赫停的视野向外看,转而四目相对,来不及回想刚才的尴尬,两人出了马车就是纵身一跃。
三人稳稳落地,白道禾不忘回头拽小厮一把。
马匹和车还在泥沼中陷落,一时,仅以三人之力也难以拉出。
若是暗中施法,恐叫人生疑……
此时三人心中所想不一,耳中却不约而同传来马匹疾驰声。
少顷,伴着快马肆行扬起的飞尘石土,不远处传来一声响喝。
“什么东西敢挡本少爷的路!”
须臾,一人一马穿过尘土。
来人勒马扬蹄,停在三人跟前。
那人骑在马上,一身轻狂傲慢之气毫不收敛,一眼就看见站在胡赫停身后的白道禾,不耐烦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意。
看清马上人脸,白道禾心中暗忖,啧,怎么碰见他,这下子又麻烦了。
“白道禾,你还真是命大,还没死。”
不是疑问,而是带着狠意,不可置信的嘲讽。
白道禾不以为意,也不想与他纠缠,上前说道“害,这位仁兄想必你是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口中的什么白什么禾的,我就一个普通的过路人。”
马上的人听到这话,登时咬紧了牙,凶狠地瞪着他,“你怎么敢拿我戚驰当傻子!”
白道禾见装傻混不过去,无奈摊摊手。
“那你想怎样?又想打架?”
白道禾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瞬间激起了戚驰那强烈的好胜心。
戚驰握着手里的长枪就欲跃下马去,还未动作。
空中忽然旋出一只枭鸟,一声戾鸣拉回了戚驰的动作。
戚驰瞪着白道禾,狠道:“这次算你走运。”然后勒住缰绳,双腿一夹,疾驰而去。
胡赫停看了眼戚驰远去的方向,又回过头盯着白道禾,“他是谁?又是你什么仇人?”
白道禾甩着衣袖扇开面前的尘土,听见胡赫停问话,撇撇嘴。
“就是以前跟我一起学艺的学生,不知道怎么就招惹上的,老想来找我比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