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远转身就来到隔壁的厢房。
“你怎么进来了!”秦秋池快速的将手背到身后去。
陆知远快走了几步,直接撸起他右胳膊的袖子。
“陆知远你干嘛?!男女授受不亲!”秦秋池往后躲了躲道。
“另一个。”
秦秋池一直背着左胳膊,他笑着道:“这是干嘛。”
“快!别让我去拿你。”
“表姐。”秦秋池不情愿的将袖子撸了起来,那新鲜的疤痕像蚯蚓般盘横在那里。
陆知远拿起药膏替他上药,过了很久才道:“无论处于何种境地,我希望你都不要伤害自己,没有什么比你自己更重要,懂吗!”
秦秋池乖巧的点点头,他这个视角只能看到陆知远的一头云鬓,以往的满头珠翠,如今只剩下几对素银钗,不过依旧美极了。
他抬起手,悄悄附在云鬓上。
陆知远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歪了歪头,秦秋池立马心虚的收回手道:“你有白头发了。”
“净胡说!”陆知远轻轻拍了他一下道:“我今年才二十三,哪里就有白头发了?”
陆知远收拾着药箱也不忘回头教训着秦秋池:“还有你对白桃好点,别老给她脸色看。”
“我天生就这幅模样...”他话没说完,陆知远的眼神便射了过来,秦秋池立马闭嘴。
“快吃晚饭了,别窝在床上。”
三人聚在一起用晚饭,白桃一天都没看到元宝便问道:“宝儿呢?”
陆知远道:“我看府衙里有私塾,便让他跟着苏县令的儿子上学去了,她扮上男装乐呵呵的答应了。”
“好,好,还是你想着周到。”白桃低头继续吃饭。
秦秋池冷不丁来一句:“我觉得丹水城不对劲。”
白桃扒了口米饭也不忘点头道:“是,总是怪怪。”
陆知远问道:“怎么个怪法?”
“你吃完饭,跟我一起去见个人就知道了。”
白桃瞥了眼陆知远发现她根本没怎么吃。
“怎么吃这么点?”
“没什么胃口。”
白桃看着餐桌的菜,非常时期苏县令还给搞了四菜一汤,已经很不错了,但跟伯爵府的饮食差远了,陆知远吃不惯也正常。
她把菜里为数不多的几根青菜都挑给陆知远道:“多吃点青菜吧。”
“嗯。”陆知远优雅的吃了几口,就又撂下筷子。
那名“龙女”被苏县令接回了县衙安排妥当,就住在府衙的偏房,吃过饭白桃带着陆知远过去。
“就是她了。”白桃指着依旧昏睡着的女子道:“龙女,要不是我把她救下来,她还在被锁在河滩上继续晒五天!”
陆知远瞳孔微微睁大,她也被震惊到了,这是些什么野蛮民俗。
白桃坐在床上,轻轻唤道:“姑娘?姑娘醒醒。”
“龙女”微微睁开眼了,看到救命恩人后挣扎的要起身行礼。
白桃抬手制止她道:“躺好了,别动,阿。”
“多谢恩公救命之恩。”
“不足挂齿。”白桃笑了笑。
陆知远此时问道:“你叫什么?为何他们要称呼你为龙女?又为何要将你困在河滩?”
她的问题一下子甩向“龙女”,“龙女”有些害怕的看向白桃。
“别怕,她是我的夫人,主要还是担心你。”
“龙女”怯生生的点点头,看着白桃道:“我叫何婉儿,父亲把我卖给员外当小老婆,我逃婚去了龙女庙,有龙女庙的保护,员外不敢轻举妄动,于是我就在庙里住下了,成了一名龙女。”
白桃点了点头道:“这么说,龙女的身份倒是保护了你。那龙女主要干什么?”
“我们只需要打扮漂亮,端坐在龙女莲花台上接受众人的朝拜。”
“就这样平安无事过了几个月,洪水来了,几乎淹了整座城,龙女庙竭尽所有帮助丹水城百姓,可他们还是怪罪下来,怪我们身为龙女没有守护好丹水城。”
“一天一群人冲进了庙,将孙家姐姐拉到河滩上暴晒,他们向着涨水的河面喊话,若是龙王不退水,他们就活活晒死龙女。”
何婉儿越来越激动,像是怕回忆起什么可怕的事情,一口气全说了出来:“孙姐姐被晒死在河滩上,她整个皮肤都晒的卷了起来。”
听到这,陆知远似乎有些不适,掏出手帕干呕起来。
“你怎么了?”白桃倒了杯水给她。
“对不起,吓到夫人了。”何婉儿有些愧疚的道。
“那是一条人命啊!苏县令就没有管吗?”白桃帮着陆知远顺气时我不忘发表意见。
“所有人都咬定孙姐姐是自愿牺牲自己的,苏县令也无从判起,而且洪水确实也退了。”
“荒谬!”陆知远将杯子放到桌子上道:“还有王法吗?官人,你可要好好与苏县令谈谈此事。”
这正是拿捏苏明错处的好时候,白桃却没注意陆知远的提醒,又问道:“既然水都退了,为何还要晒你?”
“洪水是退了,可这几个月来是滴水未下,所以让我去河滩求雨。”
“秋末本就很难下雨,这不是难为人的吗?”
何婉儿艰难起身道:“先生,我求求你别把我送回去,好不好?我可以当牛做马报答先生。”
“好好好,你放心我不会把你送回去的。”
“多谢,多谢。”何婉儿掀起被子便跪地叩头道。
“快快起来,身体还没好透的。”白桃伸手扶起何婉儿。
“咳咳。”陆知远起身道:“官人,咱们走吧。”
“阿?”白桃看着陆知远皱眉,虽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跟着出去了。
“怎么?”
“还不快去找苏明,明天就要放粮了。”
“哦哦哦,那什么……要不……你陪我去?”
“男人谈事,哪里有女人跟着的?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这事很好办的。”
“明白。”白桃理了理袖子就要离开,陆知远又叫住了她。
“你如今是男人,要有男女大防,懂吗?”
白桃眨眨眼,这里的每个词她都听懂了,但没明白意思。
“方才何婉儿的衣襟都开到……”陆知远压低声音道:“开到胸口了!”
“我没注意。”
“所以我让你以后注意,别毁了人姑娘的清白,惹麻烦事。”
“嗯嗯,我下次注意。”说着转身去找苏明了。
翌日
鸡鸣三巡,元宝睡眼朦胧的伸着懒腰:“娘,我好困。”
白桃给他套上只袖子道:“那要不今天就歇歇?不去上学了?”
“不要!我要好好读书,成为像爹爹那样的大官。”
白桃随口接道:“女孩子哪里能当官。”
“不能吗?”元宝抬头看着母亲道:“那你怎么就能当官?”
“我…我这不是。”白桃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笑了笑道:“娘逗你玩呢,你好好读书,日后一定能当大官。”
陆知远端着脸盆过来道:“宝儿,快来洗漱。”
“好!”元宝一个鲤鱼打挺就跑下了床,对着陆知远甜甜喊道:“二娘。”
白桃翻了个白眼,这孩子什么时候跟陆知远这么亲了。
陆知远看着还在床上的白桃,扔给她个毛巾道:“昨天说得怎么样?”
“苏明说他理解,那车粮就那么算了,他会在账本上做些手脚,帮咱们圆过去。”
“那就好。”
白桃抹了把脸起身道:“我出去了。”
陆知远接过毛巾道:“不吃饭了?”
“放粮是大事,啃口炊饼对付一下就好。”
白桃操心放粮,就怕有人克扣,所以她特意起一大早,跟着众人来到放粮了地方。
苏明打着哈哈迷迷糊糊的正走着呢,看着人群中发粮食的御史相公,瞬间眼睛瞪的溜圆,三步并作两步赶快跑了过去。
“上官起的好早。”
“嗯。”白桃没说什么,继续干活。
“上官,这活就不劳您动手了,这衙役们都闲着呢。”
白桃把手里的活交给衙役,跟着苏明来到一旁的窝棚下,见苏明一直盯着自己,白桃不解道:“我脸上有东西?”
“下官只是觉得,您不太像御史相公。”
白桃端着茶盏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放下茶盏道:“怎么…不像?”
“不像读书人,读书人很少会有您这股子侠气。”
“是吗?”白桃反问道,但实际上紧张的腿都在发抖。
“苏县令!”衙役慌忙跑了过来。
“何事慌张?”
“这,这粮食有问题。”
未等衙役说完,白桃立马起身去查看。
“每辆车上边一部分没问题,只是下边的……”
本应该是精粮,如今竟掺了蜀黍。
白桃不死心又换了俩车查看,依旧如此。
“苏明,这是什么情况!”
“上官明察!这粮车进了衙门,下官日夜派人坚守的,这……这……”
白桃也是满脑袋官司,自己当过饥民,若此时停止放粮,肯定会引起民怨的。若是把掺了蜀黍的粮食发出去,自己的官帽必然保不住。
苏明怕被上官怪罪,他脑袋里都是脱罪的法子,哪里在乎百姓能不能领到粮食。
多亏白桃机智,想出来个笨办法道:“找人筛米,把蜀黍筛出去,快去啊。”
“是是是。”苏明撩起衣摆就去安排。
所幸精粮还够,最起码能顶个七八天
白桃回到衙门,这里已经变成粮场了,衙役们忙活着筛粮。她瞅了眼,一半一半的比例,缺的这些粮食怎么补啊。
“官人。”
听到陆知远的声音,白桃仿佛看到了救星。她忽闪着长睫毛向陆知远求救。
“我知道了。”她伸手拉过白桃柔声道:“回屋商量。”
白桃进屋便道:“那出发前还好好的精粮,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也许在珠城粮食就有问题了?”
“珠城又不缺粮食,粮车又有人把手,偷粮食风险太大,不至于吧?”
“也许是龙女庙。”秦秋池从后窗翻了进来,他一身破衣烂裳,抬手就丢到桌子上一包东西。
陆知远有些嫌弃的往后退了一步,白桃上前打开道:“一袋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