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东西和小家伙 第16章 8

“将军，我们已经走了三个时辰了，这没水没粮的，将士们都快不行了……”

洪耀回头看了一眼副将，又抬头眺望着他身后长长的，看起来死气沉沉的部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林副将，传令整队休息片刻。”

“是！”

洪耀想起昨日他主动请军捕捉灵貂的场景。眼下已经三月初了，已是大地回春的时节。且不说大雪纷飞的时候，能在封界林遇到灵貂的概率微乎其微，更何况是现在？

他心里万般纠结，无奈与心痛。他明白，现在的贺雅静已然不是以前的她了，从亲眼看到她杀人的那一刻起，他心里似乎有什么在一瞬间崩塌了，这也是他第一次在关于她的问题面前，做出了懦弱的选择。

请军捕捉灵貂，只是他逃避她的一个借口罢了。

“咱们现在到那封界林了没？”

“哎！最好一辈子都走不到！”

“为啥？”

“你蠢啊！封界林里什么怪物都有！我们在那些怪物面前就像是自动送上门的肉你懂不懂！”

“啊……”

几个士兵脸色一白，似乎是被唬到了。洪耀听见了，也没说什么。前方的林子远远看过去就似乎闪着荧光，树叶看上去茂密且碧绿，和周围刚冒新芽的树枝干形成鲜明对比，让人不禁猜测那些树莫非是四季常青的。

这般独特的感觉，是封界林的灵树无疑。

“继续赶路，我们到了。”

//

早上一醒就听说洪耀已经带队往封界林去了，贺雅静此刻狂躁地不停地摔东西。刚梳好的发髻没过一会儿就乱了，候在屋外的侍女听着里面的尖叫声和东西摔落的声音，只祈祷着自己能活过今天。

方禾沁对公主的奇病很上心，今一大早就起床准备各种药材和工具。虽说她昨晚就托侍女知会一声她今日会来拜见公主，不过来到公主寝殿门口的时候，她还是做好了事情不会太过顺利的准备。

果然，她看到宫女公公们都站在外面，忌惮着屋里发着疯的人。方禾沁心想：万事开头难，要想治病还得先想办法见到病人。

小絮拿着自家小姐的工具箱，也腹诽着同样是女人，这个公主怎么和小姐就相差这么多呢？

翠儿端着一碗银耳莲子汤，进退两难。

方禾沁看了一眼，拿出袖子里的药瓶，往汤里面洒了点药粉：“放心，这是安神用的，还希望姑娘能帮我这个忙。”

翠儿迟疑了一下，点点头，视死如归一般走了进去。她不是全然相信方禾沁，但是若真的是毒药，那也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公主……吃点东西吧。”

“滚！阿耀呢？他去哪里了？是不是你这个贱婢子把他藏起来了！”

见女人突然眼睛一红，直愣愣地往自己这边冲过来，翠儿心脏直跳：“公主！您不吃点东西怎么有力气见将军？”

“阿耀……对，我要见阿耀！”贺雅静把那碗银耳莲子汤夺过来，咕咚咕咚三两下就下肚了。

她坐在地上，突然安静地发呆，翠儿见状赶紧拿上空碗退了出来。

“她喝了吗？”方禾沁看她脸色苍白，转而递给她一颗药丸，“这是静心丸，看你脸色不太好，或许这个会有用。”

看见黑漆漆的药丸，翠儿顿时认为眼前这个人要杀她灭口，一个音也发不出来，急匆匆地逃走了。

“皇宫里的人都这般无礼？那可是小姐亲自炼化的丹药欸！真不识好歹！”小絮看着翠儿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方禾沁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小絮便噤声了。

药效发作还要一会儿，方禾沁偏头看向黄灿灿的屋顶上方，这皇宫里的天，确实没有回芳药谷的蓝。

另一边，岑淮奚在厢房里撑着脑袋，百无聊赖地翻起了赤厉国的史书。要问他为什么起的这么早？答曰：被浓烈的药味熏醒的。

其实也不算早，比平常早了一刻钟而已，但是这一刻钟却对难眠易醒岑淮奚来说格外重要，所以他现在的心情才无比低落。

许是考虑到诸多因素，他们来给公主治病的一行人被安置在了同一个偏殿，又因为男女人数相等，所以刚好分在东西两边厢房。但是这个偏殿的小膳房离他的厢房太近了，所以今早煎药时的味道才闹醒了他。

“淮奚？你醒了吗？”

岑淮奚跳下床，拉开门便是应十五的脸：“方姑娘昨晚不是说了，起了便去百芳宫汇合。”

然后岑淮奚看见应十五身后跟着两个手提食盒的宫女，他点点头，将应十五请进了屋。余光好似瞥见对面一个黑色高大的身影进了厢房，一闪而过。

孟燚琩还没进门，就听到了隔着门从屋里传出来的闷哼声。下一秒，他就推开门走进了女孩的房间。

他看见孟葭月整个人蜷缩在床的一角，额头上冒着细密的冷汗，两只小手死死地揪着被褥，牙齿似是为了忍耐痛苦，将下唇咬出了血，可还是疼痛难耐，发出了一声呻吟。

只一瞬，他心沉到谷底，这四周的魂魄波动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抽魂之术！

火光在屋里亮起，霎那间将床上的人围住，神奇的是内侧围绕女孩的火焰温柔而安静，向外燃烧的部分却是来势汹汹，仿佛要把这房间里的一切吞噬。

可没过多久，抽魂的法术就中断了。

看着孟葭月的脸色逐渐恢复，孟燚琩收起了狂火，但心里的怒火并未熄灭：胆敢在他的面前动他的人，真是活腻了！

孟燚琩站在原地不动，直到女孩悠悠转醒，他转眼就隐藏起了自己的怒气，换上了平时邪魅的笑脸。

女孩慢慢地支起自己的身体，对于男人出现在自己的屋里并不感到奇怪，因为，方才还在梦里见过……

“孟叔叔……你讨厌狐狸吗？”

面对女孩无厘头的一句话，孟燚琩面不改色：“狐狸？皮毛不错但肉质一般，谈不上讨厌。”

尽管他伪装得很好，但那一刻身体微微的颤抖还是被孟葭月捕捉到了，她刚刚在梦里看到那玄衣男子的样貌，那张脸，分明就是眼前这个正在微笑的男人。她有点开始在意这些梦了……

孟葭月移开眼睛，沉默不语。突然间额头贴来一只手，温热与冰凉的交汇惹得她不知所措，再次抬头，就和凑近了的孟燚琩对上了视线：“你脸色很差，休息吧。”说着话，孟燚琩作势将她放倒，但是后者先一步挡开了他的手，自己下了床：“去百芳宫。”

“你去？可我不去啊。”

“你去哪？”

“封界林，一起？”

“好。”

孟燚琩心里讶异于孟葭月的顺从，其实，他已经做好了她拒绝就把她扛走的打算。

既然已经安排好行程，孟葭月开始穿衣梳头。

因为本身对男女之间的事有点模糊，孟葭月丝毫不觉得现在穿着里衣的自己有什么问题；而孟燚琩，从前衣着暴露前凸后翘的美人见多了，看见女孩现在的模样内心毫无波澜。但是马上就被自己出卖了。

就在孟葭月将自己被外衣罩住的长发拨出来时，白皙的后颈让孟燚琩死潭一样的心泛起了一点波澜。她脖子后的红绳宛若一只缠绕在她颈间的小蛇，一想到那块红玉日日夜夜与她胸口的肌肤相贴，孟燚琩整个人都怔住了……

恍惚之间，一阵清新的气味似乎似有若无地闯入他的鼻腔，但又马上消失了，像是懊恼自己片刻的反常，他的眉头微微皱起。等想到再去注意女孩的时候，她已经坐在铜镜前准备梳理头发了。

这个背影，莫名的让孟燚琩眼睛泛酸，好似打开了封尘已久的匣子，匣子上覆盖的灰尘飞进了他的眼睛。

他就这么毫无顾忌地看着，看女孩的双手灵巧地在乌黑的发丝间穿梭，飞快梳理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再把那支独特的芦苇造型的发钗别到头上。

“我好了。”

一个倩影闪现：“燚琩，我好了！”

孟燚琩仿佛听到了一个一百年前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