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东西和小家伙 第12章 4

今夜，在这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已经数不清是第几声惨叫了。

“好啦，翠儿，你来说说本宫那件七彩雪绒披风赶制得如何了？”女子娇滴滴的声音在这些跪着的婢女耳中听来犹如催命的毒咒。

那名叫翠儿的婢女低着头，眼里满是方才一个回答公主的话的婢女身上所溅在华贵的地毯上的血，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不发抖，可是她怎么也做不到：“回……长公主……司衣坊的人说，这灵貂绒太少，不够……”

“不够？不够不会再去杀吗！”长公主贺雅静一听，愤怒地大吼，把在一旁给她染指甲的婢女吓了一跳，而后那凤仙花汁一个不小心溅到了她的红梅白雪纱裙上。就像是沾到了四处飞溅的血迹，再加上她那难以置信即将发怒的脸，把那侍女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命。

“啊啊啊啊啊啊！你个贱婢好大的胆子！杀你千万次也不过我裙口上的一根丝！”说完，她转头看着站在一侧手拿染了血的屠刀的士兵，用手指着那名婢女，“你！还不快把她给我杀了！”紧接着又一脚将她踹下去。

那婢女的头发被下了命令的士兵死死拽住，拖着她就要走出殿外，翠儿低着头，和地上的婢女对上双眼的那一刻她才想到，如今的百芳宫已成了炼狱。

随后皮肉被刀刃斩开的声音响起，婢女哭闹的声音也没了，殿里殿外又安静了下来。

“还不快滚！要是三日之后我还见不到七彩雪绒披风，你们统统给我脑袋落地！”贺雅静声嘶力竭，众婢女低着头匆匆起身想要离去，也不管这脚踩的是干净的还是沾了血的地毯，也不管是谁的血，来不及怜悯他人，指不定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了。

走出殿外不知几里，这些婢女们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但是又不敢放声大哭，只得咬着自己的手臂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洪耀在外劳累了一天，也不敢休息片刻，连铠甲都还没来得及脱下就匆匆往百芳宫赶去。途中看到这些哭的稀里哗啦的婢女，心道不好；因为征战沙场多年，对血的气味极其敏感，他还未走近百芳宫便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

他还是来晚了。

看到洪耀，贺雅静立马喜笑颜开：“阿耀！你终于来了！”此时百芳宫里的尸体已经处理掉了，但是地上大片大片的血泊还是能告诉他方才发生过什么，

饶是他，这么多血他也没办法视而不见。

贺雅静小步跑了过来，依偎在洪耀的怀里显得小鸟依人：“阿耀，你今天怎么比平时晚啊？”

害得她心神不安，忍不住生气。

“长公主殿下请恕罪。”他的话，就和他的铠甲一样冰冷，但是贺雅静丝毫不介意：“你怎么又这样叫我？”

忽然间她放开了他，一个人开始自言自语：“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我还不够漂亮，我的指甲还没染好，我的这件衣服，被那个贱婢给毁了，还有我的披风……都怪他们，都怪他们！我不漂亮了，不漂亮就不能成为你的雅静……不漂亮，不漂亮……”

她像是着了魔一般，不断重复着这几句话。

“长公主！贺雅静！雅静！”

洪耀双手紧握着她的双臂，唤了三声才把魔怔的人唤回了神智，可她又突然哭了起来：“阿耀，快杀了我吧……杀了我……”

一声声哽咽的哀求，同样折磨着他的心。

如若当初，他没有跟她表明心意，她或许就不会来军营找他，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贺雅静哭着哭着就哭累了，睡了过去。洪耀看着怀中人儿恬静的睡颜和泛红的眼圈，心疼不已，仿佛此时的她还是原来那般温柔大方知书达理的模样。

洪耀把她抱回寝殿，替她掖好被子就离开了。

一年多了，他仍未找到治救公主的方法。环光符术院的人来过，说是公主的魂魄有撕裂残缺的迹象，伤及三魂七魄的事少见，治疗方法更是闻所未闻，可他不愿放弃，找不到救治的人，就把所谓现世作祟的魔君抓到手！千刀万剐！

另一边，岑淮奚和于飞打算去一趟夜市，买些过几日有可能用到的杀魔头必需品，孟葭月闲来无事，用过晚饭后就趴在窗边看着夜幕降临，看着窗子的那一边开始张灯结彩，红的黄的蓝的……各色的灯光汇聚成一条星河，映在眼里。

“想出去看看吗？”

孟葭月丝毫不惊讶，听声音便知这神出鬼没的人是谁。

“一般。”没有很想，但也不是不想。

孟燚琩笑着不作声。他特地路过小家伙的门前，发现房门虚掩着，看进来就是女孩好似落寞的模样。虽然他不屑于这些东西，但是这小家伙不是在小村子里过活，就是在望苍山顶住着，确实没见过城镇里热闹的样子。

“走吧。”孟燚琩转过身，又回头看去，便直接对上了孟葭月的眼睛，那极力想要掩饰着什么的样子，可真惹人心生喜爱。

“我说了一般。”

“好好好，我知道。”

嘴上这么说，孟葭月还是起身跟了过去。男人在前面走得有些快，女孩小跑紧跟着，裙尾上的小白花也随着裙摆摇缀。

这街上人多也热闹，各种而各样的摊位在街道两边铺展开来。卖首饰，卖发带，卖小儿欢喜的零嘴等等……在孟葭月眼里尽是稀奇物件。

“欸欸姑娘！看你这身校服，想必是修仙中人吧，要不要来几张符咒？”

孟葭月听着这吆喝声，反应了一会儿才发现这人在喊自己。

她凑上前，看看这人在卖什么。

见有客人被他吸引过来了，这人马上开始推销起自己摊位上的一摞摞画满符号的黄纸：“姑娘，这都是环光符术院的仙人亲手画的，多买多赚啊！”

符咒，未未当初只是给了她一本《符术大全》，让她想看的时候翻翻就行。但在她的印象中，这摊位上的符没有一张和那书上的一样，只怕，这些都是假的吧。

孟葭月看破不说破，正要离去的时候，身旁一个樱草色松叶纹劲装的少年站了出来：“店家，在下环光符术院院长座下大弟子应十五。”

一听来人是环光符术院的，这人神色紧张，话都说不利索了：“环、环光符术院？那又怎、怎样？”

“环光有规，不得私自向百姓出售符咒。”那少年顿了顿，看了孟葭月一眼，又继续说道，“对于出售的符咒，环光向来留意，若是出自环光符术院的，那个就要彻查了。”

见那人还是不肯松口，少年又道：“近日出了数起假符咒害人事件，不知店家……有何头绪？”

“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话音刚落，那人就推着自己的推车狂奔疾走，符咒被带出来的风吹得到处都是，路上也撞了不少人，不过总算是在路的尽头跑没影了。

“姑娘可要当心，越是热闹的地方，偷抢行骗之事越多。”少年算是提醒了一声，便离开了。

孟葭月没多想，继续往前走，孟燚琩则是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而没走几步，少年捡起了一张方才随地散落的符咒，揣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