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和小麦粉 第4章 第四道 去逛逛市场吧！

又是一个生意清淡的早晨。陆划搬了把小竹椅，坐在“狼和小麦粉”小店门口，像只慵懒的猫，沐浴在初春微凉的晨光里。他慢条斯理地剥着一瓣饱满多汁的柚子，清甜的果香在空气中逸散。他的目光，却被门口那个小小的砖石花坛牢牢吸引。

小店儿的门口附带了一个用砖石垒起来的类似菜圃一样的花坛，这个附带在老屋门前、原本被邻居们用来随意种点葱蒜或干脆放任杂草丛生的角落，此刻正经历着一场“变革”。始作俑者，正是那位银发金瞳、平日里不是在看书就是在等点心吃的狼人房客——莫特。

或许是连日沉迷于那本厚重的《玫瑰圣经》，点燃了他对植物隐秘的兴趣，莫特将目光投向了这片被遗忘的泥土。此刻，他正蹲在花坛边。令人惊异的是，他的一双手已化作了覆盖着厚实银灰色短毛、指爪锋利的巨大狼爪！那双属于猛兽的利爪，此刻却异常灵巧而高效地刨挖着坚硬板结的泥土，动作迅捷有力，泥土碎块如同褐色的雨点般纷飞四溅。每一次爪尖深入泥土，都带起一股雨后特有的、混合着青草根茎和湿润土壤的清新气息。

陆划看得啧啧称奇，一边往嘴里塞着柚子，一边在心里默默吐槽：用狼爪子刨地种花？这画面放纪录片里都够猎奇的……

“今天去一趟市场吧。”莫特忽然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随着他的动作，那双骇人的狼爪如同退潮般迅速变化，骨节收缩，毛发隐退，重新变回修长有力、沾满泥污的人类手掌。

陆划还沉浸在“爪子变手”的奇观中，一时没反应过来：“啊？去哪？去干啥？”

“植物。”莫特言简意赅，叉着腰看着眼前被翻松的土地，丝毫没在意自己指尖的泥点蹭在了深色的裤子上。

“陆划的目光却死死钉在那几块显眼的泥渍上，洁癖的神经被狠狠刺痛：“我要看店啊！花鸟鱼虫市场离这里又不远，你自己去不就好了？”他试图挣扎，内心真实的想法是——懒得动弹，而且对那个地方有心理阴影。

“反正没人来。”莫特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像一把精准的小锤，敲碎了陆划所有无力的辩解。他说的没错，这小店一天能等来一个客人（无论人还是非人）都算奇迹了。

莫特转过身，那双在阳光下呈现出奇异明黄色的兽瞳静静地、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锁定了陆划。

…… 陆划被看得有点发毛，心里的小算盘噼啪作响：算了算了，毕竟是金主爸爸，万一不高兴跑了呢？而且……被帅哥这么盯着，怪不好意思的…… 他清了清嗓子，找了个自认为合理的台阶：“呃…那也可以……正好，我也想买点三色堇什么的，做甜品装饰用……”

“走。”莫特行动力惊人，话音未落，那只刚刚刨完泥、还沾着土屑的大手就直接抓住了陆划的手腕，作势就要拉他出发。

“嗷！”陆划感觉手腕一凉一黏，低头一看，白皙的皮肤上赫然印着几个清晰的泥指印！“先给我去洗澡换衣服！！”他忍无可忍地吼了出来，声音在小巷里回荡。

尽管地处二线城市，这座以旅游闻名的水乡小城，其花鸟鱼虫市场却异常繁华。离“狼和小麦粉”不远，便是一个颇具规模的市场。还未走近，喧嚣声浪便扑面而来。半条街都被大大小小的宠物笼占据，猫叫犬吠、鸟雀啁啾交织成一片生机勃勃，或者说吵吵嚷嚷的乐章。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游客占了多数，他们好奇地张望、拍照，为这市场注入了旺盛的人气。

陆划对这里印象不佳。上次来是为了给店里添置小盆栽，结果被琳琅满目的品种晃花了眼，稀里糊涂地被狠狠宰了一笔，买回几盆蔫头耷脑、性价比极低的绿植。此刻故地重游，他带着十二分的警惕和抗拒。

与其说是市场，不如说是一条充满生机的步行街。几条岔路两旁，店铺鳞次栉比。娇艳的鲜花紧挨着爬行类冷血动物的玻璃箱，鸟笼悬挂在卖观赏鱼的摊位上方，甚至还有些摊位上摆放着模样奇特、怎么看都不像常规宠物的生物。光怪陆离，热闹非凡。

因为是上午，人还不算最多。陆划敏锐地察觉到，走在前面的莫特，步伐似乎比平时轻快了些许。虽然那张俊脸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周身那股惯常的阴郁和冷硬感，似乎被市场里旺盛的生命力冲淡了，显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兴致盎然？陆划暗自腹诽：说实话店里那些书，陆划差不多都是头脑一热买下来的，自己也没有细看过，他还安慰自己这些书可以放在店里给客人打发时间，找了这样像是正经理由一样的借口之后，就更加没怎么翻过这些书了…… 他对花草的了解仅限于皮毛，此刻只能充当一个沉默且充满警惕的跟班。

莫特那副混血面孔和独特气质，即使在人群中也是鹤立鸡群。不少游客和摊主都向他投来好奇或欣赏的目光，热情地推销着自家的“宝贝”。

“小哥看看我这斑马鱼！皮实好养，颜色鲜艳，便宜又好看！买几条回去，我给你多送两条！”

“来瞧瞧这盆兰花！瞧这叶型，细长飘逸，翠绿油亮！摆在家里，多‘客气’（大方体面）！”

（#注：‘客气’是南方方言，意思是大方）

“……”

陆划充耳不闻，打定主意今天一分钱不花。被坑的阴影加上捉襟见肘的预算，让他对任何“宠物”都敬谢不敏。

莫特倒是饶有兴致，对热情的推销置若罔闻，目光却专注地扫过每个摊位上的货物，像在巡视自己的领地。最终，他在一个不起眼的小摊前停下了脚步。摊主在地上铺了张破旧的蛇皮袋，上面散乱地摆放着许多透明的小塑料袋，里面装着形态各异的种子。

“老板，瞧瞧！这些可都是我亲自进深山老林里‘野采’回来的宝贝种子！”摊主是个精瘦的中年人，眼睛滴溜溜地转，“有些连我都叫不上名儿！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淘个宝？指不定就撞大运了呢！”

陆划一听“野采”、“撞大运”这种词，雷达瞬间报警——这不就是经典的忽悠游客套路吗？他赶紧拽了拽莫特的胳膊，凑近他耳边，用气声急急地说：“快走快走！这种都是骗人的！专门坑钱！种子肯定是网上批发来的便宜货！”

然而，莫特仿佛有自己的判断。他蹲下身，手指在那些小袋子间拨弄了几下，精准地捻起其中一包。里面是十几颗浑圆饱满、呈深褐色、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种子。

“哎！小哥好眼光！”摊主立刻眉开眼笑。

陆划眼睁睁看着莫特掏出五十块钱递过去，换回了那包“宝贝”种子，感觉心都在滴血。他臭着脸，凑近莫特手里的小袋子仔细瞧了瞧，怎么看都像是萝卜或某种普通蔬菜的种子。

“这肯定是萝卜啥的种子！顶多值一两块钱！你被坑惨啦！”走远后，陆划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懊恼和恨铁不成钢。

“曼德拉草。”莫特平静地回答，似乎以为陆划在问种子的品种。

“哈？什么东西？”陆划一愣。

“听到尖叫声会死的根茎植物。”莫特耐心地解释了一句，仿佛在介绍一种常见的花草。

“谁问这个了！”陆划差点跳起来，“不是，重点是小摊贩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啊？！他不会真是山里采来的吧？！” 我的天！能杀人的植物？！ 他瞬间脑补出可怕的画面：哪个熊孩子路过小店，好奇地拔起一株玩玩……然后整条街的人一起玩完！“你不会真要在店门口种这个吧？？”

“嗯。”莫特回答得理所当然。

完蛋了，别说客人上门了，指不定第二天店都没了，不知道自己会被判故意谋杀罪还是繁育珍惜动植物罪。

好在接下来的行程风平浪静。莫特除了那包危险的种子，又挑了几盆看起来还算正常的多肉和小绿植，没再出现让陆划心脏骤停的“宝贝”。随着日头升高，市场里的人流越发汹涌。两人抱着战利品，准备打道回府。

就在穿过一条相对僻静的岔路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一个蓄着半长头发、气质潇洒的大叔，正提着一个精致的竹编鸟笼，悠闲地逗弄着笼中一只羽毛油亮、鸣声婉转的画眉鸟。大叔穿着一身素雅的白色麻料短打，衣襟上用银线绣着飘逸的仙鹤图案，整个人透着一股出尘的“仙气”。

“啊，是点心店的小哥啊！”大叔抬起头，笑容温和，正是土地神福德——社叔。

“啊！是土……社叔啊，你好！”陆划差点咬到舌头，及时把“土地神”三个字咽了回去。

“真巧啊，”社叔扬了扬手里另一袋刚买的鸟食，“你也来买点东西？给家里那头狼添置点新玩具？”他促狭地朝莫特的方向眨了眨眼。

“……”陆划明显感觉到身边莫特的气压瞬间低了好几度，一股无形的冷意弥漫开来。他明智地选择闭嘴。土地神不应该待在庙里享受香火吗？！为什么逛市场也可以碰到啊！而且为什么土地神还会养鸟逛市场买鸟食啊！！

“小哥你的点心确实不错，”社叔似乎完全没感受到莫特的不爽，自顾自地笑道，“我看你店里有点冷清，特意帮你宣传给了我的几位老友，不用太感谢我啊，哈哈哈！”

陆划嘴角抽了抽：原来那个小刺猬精是这么来的！敢情您老的朋友圈全是各路神仙妖怪？不能正常付钱的客人宣传得再多有什么用啊！

“前两天是不是有个白家的小子去了你那？”社叔继续唠家常，“叫白禾的那个，胆子小得像芝麻粒儿，不过他说挺喜欢你的点心，还要带朋友一起去呢。”

“社叔认识他？”陆划顺着话头问，心里好奇这位土地神的朋友圈到底有多广。

“噢，我看着他长大的，挺胆小一娃，不过他们家人都这样……”福德开始絮絮叨叨起来，看来土地神的日子也挺无聊的，可算是抓到个人可以说说话解闷。

“哼。”一声清晰而带着明显不耐的低哼从莫特鼻腔里发出。陆划甚至隐约听到了类似大型犬类被惹恼时、从喉咙深处滚动的低沉嘶鸣。

“呃！社叔！”陆划赶紧打断土地神的“科普讲座”，“时间不早了，我们得赶紧回去准备开店的东西了！改天聊！”他一边说，一边悄悄拽了拽莫特的衣角，示意快撤。

“啊，行啊！”社叔也不介意，热情地挥手告别，“我过两天再去你那坐坐！有空也欢迎来我那小庙逛逛，香火冷清得很呐！”

看着土地神提着鸟笼、哼着小曲走远的背影，莫特紧绷的下颌线才略微放松。他忽然转过头，明黄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冰冷的光，对陆划说：

“你干脆用成熟的曼德拉草，给他做份‘特制点心’。”

“哈？？”陆划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惜应该毒不死，”莫特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但眼底的冷意未消，“但足够让他难受一阵子。”

你是狼不是睚眦！没必要这么记仇吧！正面打不过所以就用这种办法吗！而且人家土地神也没惹到你吧！总之陆划默默的记下来要小心不要让莫特随便进厨房……

回到小店，陆划的注意力很快被莫特的“园艺实践”吸引过去。他看着莫特将那包装着“定时炸弹”的种子，连同其他买来的多肉和小绿植，一起认真地埋进了店门口那块已被狼爪翻松、变得湿润蓬松的花坛泥土里。

直到最后一粒“曼德拉草”种子被泥土覆盖，陆划才猛地一个激灵，从园艺的宁静氛围中惊醒。

等等！那些要命的玩意儿……真的就这么种下去了？！就在店门口？！在人来人……呃，妖来妖往的小巷里？！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想象着未来某天，某个好奇的熊孩子、冒失的醉汉、或者仅仅是路过的野猫野狗，无意中拔起一株……然后凄厉的尖叫划破小巷的宁静，紧接着是可怕的寂静……

“狼和小麦粉”的招牌，怕是真的要变成都市怪谈里的禁忌之地了！

陆划看着莫特正满意地给新栽的植物浇水，夕阳的金辉洒在他银灰色的发顶和沾着泥土的手上，勾勒出一种奇异又和谐的“园丁”形象。再看看那片看似平静、实则埋藏着致命危机的花坛……

在甜品店门口种这种东西真的没有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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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料理——没有！今天休息，睡觉睡觉。

就算是甜品店老板也会有想要偷懒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