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姑苏蓝氏开始听学的日子,各受邀前来听学的世家子弟们都聚集在兰室门外,等待时辰一到便可开始行拜师礼。
此次蓝姝和蓝忘机也要一同参与听学。虽早已出师了,但蓝启仁都特意交代了,两人就听从安排,在离辰时还差一刻钟的时候一起往兰室方向走。
待二人到了兰室门口,拜师行礼的时辰也快到了。
只是,蓝姝很快便发现,云梦江氏弟子所站位置中,似乎是少了一个人。
还不待她多想,只见那个刚刚还发现不在的人,一转眼便站在了江澄身后,正与之嬉笑打闹。见蓝姝正望向他,还笑着朝她挥手打招呼。
看着魏无羡如此模样,蓝姝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什么感触了。毕竟此人的德行,她昨晚便已经见识过了。
眼见着兰室的门打开了,蓝姝便收回看向右后方的视线,与蓝忘机一同进入兰室,在选好的位子上坐下,等待与各世家弟子一起行拜礼。
今年的听学似乎有所不同。
蓝启仁在上方主位坐下后,只见那主持仪式的门人唱道:
“天地自然,方殊之大宗。蓝氏崇教,开宗明义。明本,辨问,极言,勤求。此四则,为诸子戒。”
众学子听完训诫,行礼齐声道:“尊师命。”
待行完礼坐下后,就看到蓝启仁蓝先生手中拿一卷轴,站起身行至主位下第一排,一展手中卷轴。
那卷轴便直直地往地下滚去,直往前滚了好长一段距离方才停下。
众学子从未见过如此架势,纷纷好奇不已,却又不敢探头去看,只端坐着,眼神却都紧盯着那卷轴。
只听蓝启仁摸着山羊胡,中气十足地念:
“蓝氏家规凡三千五百条。曰:不可习歪门邪道。不可私用暗器。不可滥收学徒,传非其人。布格斯逃避季。沐浴后需更换衣物。抹额意喻规束自我,不可擅动他人抹额,抹额不可做他用。不可佩玲串珠等有声之物,腰佩物不可过三。不可私自修改衣衫。………………”
也不知念了多久,众学子刚开始还能坚持认真听讲,渐渐地,便觉乏味无比,在下面坐姿不端地窃窃私语起来。
又不知过了多久,因着作息时间与蓝氏不一致,基本都开始昏昏欲睡起来。现下还能端正坐好的,就只剩蓝姝蓝忘机和金子轩江厌离几人而已。
这姑苏蓝氏家规有三千多条,在各世家中都是出了名的,其上规定既细致繁杂,又无比严苛,连吃多少饭,喝几口水都有规定。对于其他世家的人来说,简直是惨绝人寰。
而最前排还在念家规的蓝启仁一抬头,见众人都精神恹恹无心听讲,特别是在看到魏无羡居然明目张胆的趴下睡觉之后,瞬间火大了。将手中卷轴往地上砰的一扔,气恼不已。
“这蓝氏家规之前刻在规训石上便无人去看。现今,我特意让人抄了,一条一条的念给你们听。看看今后还有谁再敢借口说不知而逃避责罚了。”
说到最后一句,还隐晦的瞥了一眼魏无羡,见他端正坐好了才接着说:“今日课业便是将蓝氏家规抄两遍。”说完就回到主位坐下。
众学子赶忙起身行礼:“是,先生。”
待众人行完礼坐下,先前主持仪式的门人再次出列唱道:“拜礼始。”
众人又起身列队站好。唱礼人接着唱:“兰陵金氏拜礼。”
便见兰陵金氏金子轩带领金氏听学门生上前行礼,并献上用金线编成的《河洛经世书》作为拜礼。
接着便是清河聂氏拜礼,先前与魏无羡在底下逗鸟私语的聂怀桑赶忙放下袖中鸟笼,整理衣饰,和副使孟瑶一起带领着聂氏弟子上前行礼。
“清河聂氏聂怀桑拜见先生。怀桑代聂氏向先生敬献紫砂丹鼎一尊。”说完小声向身后唤道:“孟瑶。”
“清河聂氏副使孟瑶,特代表聂宗主献上紫砂丹鼎一只。紫砂古拙庄重,质朴浑厚,正如蓝先生传道授业之品格,请先生不弃笑纳。”
拜礼行至一半时,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兰室,底下又响起了议论声。
“孟瑶?这名字好似在哪听过啊。”
“这不就是那个金宗主的私生子吗?据说还去金麟台认过亲,结果被金宗主使人踹下了金麟台。”
“据说那孟瑶啊,是个娼妓之子,所以金宗主才不认他,还把他给踹下金麟台的。”
“原来竟是个娼妓之子,怪不得金宗主会不认他。”
“同样都是金宗主的儿子,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少宗主,一个却被踹下金麟台,沦落到清河成了聂氏的副使。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
听着那些越来越大的议论声,蓝姝只觉得烦躁不已,不禁转过头来,用冰冷的眼神瞪着那几个嚼舌根的人。
那几个人原本正说得兴起,突然嘴唇就黏在了一起,怎么都张不开,大惊失色下,一抬头便见到前方蓝姝冰冷的眼神和旁边蓝忘机杀人的眼神正盯着他们。一下子几人都安分下来,再不敢有异动。
正在见礼的孟瑶忽闻身后的议论声停止,再看那几人都被禁言了。不由心里感叹:蓝氏果然不愧盛名,一视同仁,不曾因他的出身而有所轻视。
站在蓝启仁左侧的蓝曦臣,见到蓝姝和蓝忘机的小动作,微微一笑,向下首举着拜礼的孟瑶走去。
“素闻聂宗主手下有一得力副使,今日一见,谈吐温文,果然不凡。”说着,打开孟瑶手中的礼盒,仔细端详,“这紫砂望之不俗,正是蓝先生的喜好。”
孟瑶见蓝曦臣竟然亲自下来接手上的拜礼,言语间还多有维护。一下子,刚刚听到流言蜚语的不适感都烟消云散了。
“多谢泽芜君。”
蓝曦臣见孟瑶道谢也没说什么,只微笑颔首接过拜礼。
清河聂氏拜礼过后便是云梦江氏的拜礼。
江澄身后跟着江厌离和魏无羡几人上前行礼道:“云梦江氏家主江枫眠之子江澄,特奉家父之命,前来……”话未说完就被打断,
“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姑苏蓝氏的门,这么不好进。”
话落,一群身着烈焰纹家袍的人气势汹汹地踏进了兰室,原本正行拜礼的祥和气氛被破坏殆尽。
整个兰室在安静了一瞬后,由蓝曦臣首先打破沉默。
“不知温公子远道而来,蓝氏有失远迎。百年间温氏从未参加过蓝氏听学,温公子此次前来,不知仙督有何指教?”
温晁一脸不屑嚣张地道:“我自然不是来听学的,只是来送个人。再说了,我岐山温氏从来都是教化众生,自是不需要来这……”说到最后几个字,更是一脸轻蔑,“蓝 氏听学。”
蓝忘机见温晁对蓝氏如此不屑,正想上前一步,就被蓝姝拉住了,
“既如此,人已送到。我蓝氏也还有拜礼未完,不便招待温公子,还请温公子自便吧。”说完,蓝姝向着兰室门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蓝三小姐?”温晁一瞬不瞬地盯着蓝姝昳丽的面容,“这才几日,我们便又见面了。”
“那日我见到的是你?”看温晁的样子,那天见到的那个人应该就是他了。
“哼,不错,是我。”
蓝姝眉头皱的死紧,那些傀儡如果都是岐山温氏所为………
蓝忘机见蓝姝脸色越来越差,走神不知在想些什么,上前一步将她挡在身后,止住了温晁靠近的步伐。
众人见温晁几句话蓝姝就变了脸色,都不由暗自好奇,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何事,均有些窃窃私语。
魏无羡本来见自家师弟江澄的拜礼被打断有些气恼,想说几句话刺刺这目中无人的温晁。
现在见蓝姝和温晁一个照面就变了脸色,一下子就把找茬的事忘了干净,只好奇地与江澄还有聂怀桑几人小声议论。
“诶,看样子,这温晁好像之前见过蓝姝啊。”
“不过,看蓝三小姐的样子,似乎之前并不知道自己见过温晁,而且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说着,江澄示意魏无羡等人看蓝姝紧皱的眉头。
“这……什么事,能让世家弟子楷模的蓝三小姐都觉得棘手啊?”聂怀桑拿手中的折扇遮住半张脸道。
“前几日……哎,江澄,你还记不记得,那日我们在山门口见到的那具尸体?”
“记得,你是说……这件事跟温氏有关?!”
“没错,那日那具尸体是被人摄了灵,制成了傀儡。看蓝姝的神色,也只有这件事能让她如此了。”
几人正议论着,就见蓝曦臣从台上走下来,在温晁面前站定道:“温公子,今日乃云深不知处拜师听学之日,还请温公子自重。”
见蓝氏之人如此不给自己面子,温晁怒由心起,正想说些什么,被身后一同样着烈焰纹家袍的女子拦下。
一番巧舌如簧之下,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便缓和了几分,而蓝曦臣也在蓝启仁的授意下收下了那女子的拜礼。之后温氏之人便退出了兰室,只留下众人心思各异的继续行拜师礼。
而原本的拜师礼经这一搅和,已没了心思再进行下去,只得草草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