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片女王 第8章 贾章柯看走眼了

长发学弟发了胡舍其NG视频，又在电影学院的内部论坛大骂周渝。

“两个零演技的演员，差点坑死了剧组不说，竟然还动手打导演，这种人也配当演员？”

“周渝为什么不提前说清楚？这不是坑人吗？”

周渝懒得理他，其余学生静悄悄看热闹，没几天后长发学弟就闹腾不下去了，再没人提“胡舍其”或者“周渝”等相关的话题。

唯一惋惜地是经过长发学弟这么一闹，整个电影学院都知道《末路狂花》的两个女主角就是两个花瓶，不，花瓶都不算，就是两个稻草人，谁找她们拍戏就是自取灭亡。

这无数电影学院学生联系胡舍其拍电影的伟大事业还没开始就落幕了。

胡舍其和王小妖无所谓，天生不是演戏的料，老老实实送外卖，找工作，假如实在没有“钱途”，那就回老家过安稳日子。

这一天晚上，周渝几乎是冲进了胡舍其的家。

胡舍其扫了一眼周渝的脸色，顿时大惊：“难道要世界末日了？”

周渝的脸色比世界末日还要差，带着惊慌和绝望，大声道：“老贾导演想要邀请你们拍戏！”

见胡舍其和王小妖一脸的茫然，周渝恨不得掐住她们的脖子，大声道：“老贾啊，老贾！老贾导演竟然找你们拍戏，这回闯祸闯大了！”

周渝分分钟就猜到了老贾找胡舍其拍戏的理由，肯定是看了《末路狂花》，然后发觉胡舍其“演技爆表”，而且价格便宜。

名气大，但是穷的叮当响的，只拍艺术片不拍商业片的导演老贾怎么可能抵得住诱惑？

周渝不是忧伤，是悲伤了，这回坑大了！

胡舍其眨巴眼睛，淡淡地道：“哦。”

老贾？干什么的？

……

与老贾见面的地方在某个公园里，按理至少该安排一个咖啡店的，但是胡舍其和老贾一齐反对。

大家都穷，何必把钱花在毫无意义的充门面上呢？

找个地方说事而已，有地方坐就成。

于是，京城的某个小公园中，著名文艺片导演老贾与尚未跨进娱乐圈就有黑粉无数的著名演员胡舍其、王小妖以及周渝坐在公园的台阶上热烈会面。

老贾笑了：“毫无演技，只会打人？”

周渝眼神悲伤，认真解释：“原本就是想要整整一个不开眼的东西，没想到事情越传越不像话，竟然成了超级演员了……”

胡舍其配合点头，毫无演技，全是感情。

老贾淡淡微笑：“我早就知道了。”

他看着惊讶的周渝，笑道：“我就在《末路狂花》首映现场。”

“剧情中没有一丝的文戏我就觉得有些奇怪了。”

“谣传出了天才演员我就更不信了。”

“这圈子说大不大，冒出一个天才演员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

胡舍其认真微笑：“因为谣传让大导演白跑一趟，惭愧，惭愧。”

弹手指。

王小妖立刻递上了一瓶饮料。

胡舍其亲手打开，客客气气递给老贾：“且以这瓶饮料赔罪，然后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老贾淡定喝饮料，然后道：“没有演技，无所谓啊。”

他微笑着道：“我需要的就是一个凶狠的。”

这年头演技好的老演员其实遍地都是，可是能够演狠人的演员几乎没有，能够演凶狠的女人的演员更是从来不曾存在过。

老贾微笑着，真诚地，热切地对胡舍其道：“我不在乎你有没有演技，我需要的就是你的凶狠，越凶狠越好。”

胡舍其一脸谦虚的神情终于变化，认真打量老贾，转头问周渝：“他是不是疯了？”

周渝悲伤无比，问我干什么？我与你不熟！

……

老贾开出的条件极其恶劣。

10天拍戏时间，工资10000元；每延期一天按照1000元一天计算；

工作地点在山西某小县城，报销往返火车票和汽车票。

胡舍其原本是不想接的，压根没听说过老贾是谁，把她卖了怎么办？

但想到最近外卖越来越卷，迟早也混不下去，终于咬牙接下来了。

老贾要拍的影片名字是《任逍遥》，讲述的是山西矿区失业工人的子女面对苦难的现实生活，以及电视中灿烂地京城生活的失落、茫然，然后因为无聊而抢劫银行的故事。

影片主角是两个少年，女主是某个混混的女朋友，因为巧合与两个少年一起抢劫银行。

老贾希望胡舍其出演的就是女主。

他认真地与胡舍其反复讲戏：“这个角色有个混混男朋友，自己是野模特队的，看似风光，其实内心空虚无比。”

“因为她很知道混混男朋友靠不住，而野模特队就是几个小混混和老色匹吹口哨而已，这辈子也不会有机会走上真正的T台的。”

“她渴望的是变化，哪怕是血腥的，她也无所谓。”

老贾很清楚现在的演员的文化功底差到令人发指，也就能够认识几个字而已，因此对著名渣演技演员胡舍其耐心得很，细细地与她分析角色的人设和内心。

胡舍其淡定无比道：“嗯，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错的不是我，错的是世界。”

老贾微微一怔，没想到胡舍其对人物把握得很精准啊。

他继续耐心说戏，确定胡舍其对这个角色，以及整个剧本想要表达的思想都非常理解了，这才露出放心的笑容。

每次拍戏都要与演员深入剖析角色，这一次是最轻松地，演员能够自主的看到角色的背后和内心，完全不需要他不断地引导。

“胡舍其的演技没有网络上传得这么烂，她还是有些文化底气的。”

老贾看过长发学弟发的NG视频，但那不能说明什么，反复地，尤其是导演恶意的反复NG之下，一个演员演技失常是常有的事情。

只要能够理解角色的处境、内心、思想，那么想要演活了角色就不是难事。

老贾心情愉快，胡舍其的烂演技多半是因为没有遇到好导演和好剧本、好角色。

他或许可以将这次拍摄的重心放到另外两个男主角身上，毕竟那两人也是零基础入剧组啊。

而且这部《任逍遥》是北老五工作室共同出品的，老贾第一次北老五打交道，带着三分小心，三分激动，要是把这部片子拍砸了，以后哪里去找出钱的冤大头？

……

正式开拍一个小时后，老贾龙颜大悦，两个零基础的男主男配演得马马虎虎，虽然带着青涩和惶恐，但是可以看作是青少年特有的气质。

老贾拿着话筒道：“准备女主女配的戏！”

胡舍其和王小妖大声道：“在这里！”

老贾安稳的坐在导演椅上，零基础的少年都搞定了，两个好歹有过两次演戏经验，且又说透了戏，对角色有深深理解的人怎么都不会比零基础的少年差吧？

胡舍其傲然看着两个零基础少年：“姐姐让你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演技！”

王小妖大拇指抹鼻子：“少年，睁大眼睛看着！”

开拍两个小时后，老贾目瞪口呆。

开拍三个小时后，摄像师目瞪口呆。

开拍四个小时后，两个零基础少年认真问老贾：“我们可以先回去睡一会吗？”

开拍五个小时后，制片方代表认真提醒老贾：“贾导，注意拍片成本！胶卷也要钱的！”

“咔！”

老贾的声音中不仅仅透着浓浓的疲惫，还有深深地不解。

他真诚地看着胡舍其，问道：“你对角色、台词、动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胡舍其面无表情：“我真的全部理解了。”王小妖悲伤点头，我也是。

老贾嘴唇微动，就要发怒。

胡舍其开始一个动作一个表情分析：“……这句台词要表达的是角色对京城灯红酒绿的渴望，但又带着身为山西人的骄傲，不愿意承认山西只是一座超级大煤山了……”

“……讲这句台词的时候前三个字要轻柔，表现内心的挣扎，从第四个字开始要大声，要声嘶力竭，一个字比一个字大声，因为唯有嘶吼才能遮掩角色的内心的惶恐……”

“……角色与两个少年，以及那个混混都不是爱情，只是孤独的时候以为产生了爱情，其实他们谁也不爱谁，只是找个同样想要挣扎却只能堕落的同伴……”

“……角色其实没有想过成功抢了银行之后就能幸福的，她很清楚抢银行一定会被抓，但是抢银行是她能够想到或者能够参与到的最接近改变生活的事情了，哪怕是个毒药，她也要死死抓住……”

胡舍其一句台词，一个动作的分析，四周原本对胡舍其满满的不屑的剧组人员震惊无比，剧本没写，她是怎么想到的？

老贾呆呆地坐着，表情由震惊到惊喜，然后又深深地坠入了深渊。

他恶狠狠抽了一口烟，几乎颤抖着问道：“你既然都知道，为什么还……像坨屎……”

胡舍其悲伤无比：“我也想知道啊。”

王小妖委屈噘嘴，真的不知道啊，一表演就变成这样。

老贾比胡舍其更悲伤，你就是只会噘嘴、瞪眼、呲牙等等球球表情，我也好歹忍了啊，你竟然什么都不会。

他叹了口气，是自己太自以为是了，著名零演技演员怎么可能随便就成为满级演技大能的。

老贾下令道：“摄像机停止拍摄，其余人都去休息，胡舍其、王小妖等等相关演员留下，我们继续排练。”

只盼多排练几次，好歹让胡舍其找到一丝丝感觉。

制片方代表微微皱眉，老贾亲自邀约的女主女配简直是垃圾中的垃圾。

他认真地道：“贾导，我们才刚开机，还有许多机会……”

不如换个女主女配如何？

老贾认真想了想，摇头道：“再让我试试。”

制片方代表冷笑，难道有猫腻。

当晚，老贾打电话给周渝，周渝一秒钟接起电话，开口就问道：“贾老师，胡舍其和王小妖有镜头恐惧症，真的一点点文戏都不会，但是打人的时候她自然极了，虽然是真动手……”

老贾肝疼极了，叫你丫的自以为是！活该！

两天后，老贾依然在排练女主和女配的戏份。也就是说电影开机三天后，除了第一天拍摄的男主男配镜头，其余毫无进展。

一辆车停在片场，北老五缓缓下车，毫不客气地对老贾道：“你找了两个垃圾演员演主角？你是不是疯了？”

翻译完美的照翻了语意和语气。

老贾忍住转头瞪制片方代表的冲动，道：“我今天正好拍几个打斗镜头。”转身安排人员和道具。

【胡舍其慢悠悠走近银行柜台，平静的神情陡然巨变，眼神中的疯狂和嗜血仿佛要实质化。

她毫不犹豫地将手里的榔头疯狂地砸向防盗玻璃，嘴里怒吼：“给钱！给钱！给钱！不给就杀了你们！”

玻璃上出现裂纹，然后逐渐破碎，碎末四溅，胡舍其盯着玻璃后的银行职员们的眼神中满满的就要吞噬猎物的血腥和得意。

银行柜台后的女演员们尖锐惊叫，连滚带爬地逃走；男主男配手足无措地站在银行门口，原定的所有台词、动作全部忘记了，只有震惊和恐惧。】

“咔！”老贾喊道。

一群女演员依然哭着，好几个人手软脚软，在地上爬不起来，只是惊恐地看着的胡舍其，这是演戏还是真要杀人，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男主男配飞快退开几十步，一颗心怦怦跳，这是真要打劫银行吗？这是真的悍匪吗？

老贾叫道：“快给他们喝水吃糖，冷静，冷静！不要怕，只是演戏！”第一次看到演戏把其他演员吓住的。

片场乱作一团，老贾忧伤地转头看北老五，道：“我想我再也找不到这么符合剧本中女主角的人了。”

神经质其实很容易演的，只要前一刻神情平静，后一刻歪头扭脖子看人就行了。

可是那种从内心，从血液冒出来的，宁可死也绝不停止，宁可毁灭世界也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疯狂却绝没有几个人可以演得出来。

胡舍其的表演完美契合老贾心目中的女主角形象，想要得到更美好的生活，哪怕毁灭自己也在所不惜，在生与死的边缘奋力挣扎的边缘人。

北老五深深盯着正在喝水的胡舍其。

哪怕他拍了N部血腥电影，也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凶狠暴戾的眼神，以及精神状态。

他有那么一丝怀疑胡舍其是不是真的变态杀人狂。

许久，北老五慢慢地道：“非常适合女主角，不能换人。”

老贾更忧伤了：“可是她的文戏演技就是负数！”

一个理解角色，能够与角色共情的演员就是无法表演出来，奈何？

北老五瞅了一样老贾，身为大导演怎么会不知道怎么面对镜头恐惧症的演员？

只要设定几个常用表情，让演员完全不理台词、剧本、剧情，按需要表演就行。

可这类将演员变成球球的行为是毁灭演员，但凡有一颗人的心的导演是绝不会这么做的。

胡舍其正在和王小妖聊天，忽然看到北老五招手，急忙屁颠屁颠跑了过去。

北老五大声道：“你刚才的镜头拍得极其完美。”

胡舍其淡定无比，表扬之后就是批评。

果然，北老五继续道：“但是，你的文戏太差了！差得根本不配称作演员，不，不配称作人。”

胡舍其悲伤了，就拍个戏而已，被开除人籍了？

北老五呵斥道：“不知道怎么演戏就去看周讯！”

“看那眼神！看那表情！周讯演什么就像什么！”

“为什么？代入感！周讯把每个角色都当做是自己。”

“她不是在表演，只是在幻想自己成为了角色后，会怎么做事，怎么说话。”

“她是通过演戏体会不同的人生！”

“每一个角色都是她，每一个角色也不是她。”

胡舍其用力点头：“收到！不就是设想自己的不同人生吗？”

“假如我真的遇到了这种情况，我会如何？”

她闭上眼睛：“我现在没有钱，家里父母都下岗了，老家只剩下一群人有事无事表演服装秀穷乐呵，眼看整个城市都要完蛋了。”

“然而京城却灯红酒绿，一群文化不如我，品德不如我，男盗女娼的家伙却资产过亿。”

“我会怎么办？我会怎么办？”

北老五、老贾一齐看着胡舍其，代入感真的有用？

王小妖用力握拳，叫道：“加油！”

老贾怒视王小妖，这个时候你那招牌般的超级大眼睛又冒出来了，为什么拍摄的时候就不见了？

许久，胡舍其再次睁开眼睛，全身气势大变。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这是胡舍其，又不是胡舍其，不，这是《任逍遥》的女主角版胡舍其！

北老五鼓掌：“很好，这就是代入！你终于学会代入了。但是……”

北老五暴怒了：“我没叫你代入变态连环杀手！”

这身上的杀气都浓郁得要实质化了！没看见附近的狗都跑了吗？

……

北老五和老贾两人一口气将胡舍其与王小妖被NG的所有镜头全部看了一遍，拿胡舍其与王小妖毫无办法。

NG了一遍又一遍，丝毫没看到胡舍其和王小妖的演技又丝毫进步。

这种不拍摄的时候口若悬河，分析透彻，一到拍摄就脑袋清空忘记了一切，言行比话剧还要夸张、浑身发抖、举止僵硬的毛病只能去精神病医院医治。

北老五和老贾自问是绝对没有本事挽救了。

看了几个小时的NG镜头，唯一得出的结论就是胡舍其和王小妖的脾气很不错，无论NG多少次都绝不生气，老实接受呵斥，然后下一次依然又脑袋清空，浑身僵硬。

老贾认真地道：“要不，我们改剧本。”

其他角色不用动，就是把女主角女配角与男主角男配角的戏份互换。

只要女主角是抢劫主犯，男主角只温顺学生，女主角的文戏就能大幅度削减，拍摄NG的可能性就会光速下滑。

胡舍其蹦跶赞同：“只要多给我几个砍人的戏码就能不采用对白就突显我的凶狠和个性。”

“比如一出场就是我在收保护费，用自来水管打破一个不肯给钱的男人的头，那男人身后有十几个同伙的，却被我的凶残吓住了。”

“怎么打人，怎么凶狠又帅，怎么凶残的看其他人，完全不需要导演和编剧，我自己就能分分钟搞定。”

“当然，那些挨打的人最好都穿防弹衣什么的，我不一定能够收住手的……”

北老五和老贾动摇了一秒，又犹豫了。

女抢劫银行头目？女凶悍惯匪？女神经病疯子？是不是有点太荒谬了？

胡舍其震惊了，环指片场所有人，大声道：“假如这里真有人要抢银行，除了我谁有资格做老大？”

片场所有人用力点头：“老大好！”

老贾肝又疼了。

北老五沉思许久，对老贾道：“不能太现实，不然观众接受不了。”

老贾心都碎了，“不能太现实”？他的导演风格标签就是反映现实啊。

北老五转头看乖乖站在一边等着发落的胡舍其和王小妖，哪怕他的半张脸因为疾病而面瘫了，依然可以看出他的忧郁。

遇到一个比剧本更夸张的现实，哪个导演都会伤心的。

“删减女主角女配角的文戏试试，先剪掉台词看看效果。”

老贾无奈点头。

数日后。

“NG！”

“胡舍其！你不要乱抖！”

“王小妖！你就不能再往前走一步吗？”

“NG！”

谣传中，老贾导演其实脾气暴戾，动不动就破口大骂，时常在片场将女演员骂哭，更有因为一个镜头命令女演员重复37遍的狠辣手段。

无数想要与老贾导演合作的演员瞬间吓住了。

老贾的名气大，但是影片从来不赚钱，以前冲着能够得奖增加知名度也就忍了，再加上片场暴君的名头好像就不那么划算了。

PS：

2024.07.31. 14:52 修改人物名字，如“老贾”，“北老五”。

2. 本文中现实人物的品行、言辞、行为、立场与现实无关，纯属剧情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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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7.09. 09:35 自查修改错字。

2024.07.28. 13:02 自查修改错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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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老贾看走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