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人意料的是,北周兵临城下,却并未发动攻势,只在城外三里之外驻兵下寨。
从东边晨曦初现,至西边彩霞满天,一天,很快就将过去。宜阳城内,临战的气氛紧张,城外,却平静得近乎诡异。
我透过狭窄的垛口,远眺周军大营,夕阳下,一群周军将士正在空地上舞刀弄枪、纵马驰骋,另一群人抱臂观望,也有人在摇旗呐喊,一切,仿佛只是平日士兵操练后的嘻闹游戏一般,感觉不到一丝临战前的紧张气氛。
既然出兵围城,应急速攻下宜阳,再攻洛阳,在此荒废时日,又为哪般?
宜阳是洛阳的门户,两城唇齿相依,如今宜阳被围,洛阳驻军近在咫尺,定会紧急调兵来救,如果洛阳援军赶至,这些周军腹背受敌,岂不死无葬生之地?然而,他们似乎毫无顾忌!!
“木兰。你在想什么?”段虎走至我身边。
我沉吟片刻,抬头问他:“段大哥,洛阳援军何时能赶到?”
“今夜,今夜一定能到!”
记得昨夜,段虎说北周已与突厥结盟,将要联合攻齐,如果突厥自北路出兵,目标一定是晋阳,以扼北齐咽喉,但周军为何却来袭洛阳?莫非?灵光一现,心中恍然醒悟!
“段大哥,我怀疑,北周此次突袭宜阳,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他们真正的目的,是牵制住洛阳及宜阳的齐军,然后袭击平阳!!”
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是何人?”
身后传来威仪之声,我回身一看,原来是宜阳守将娄敏,我忙屈膝抱拳行礼道:“属下是段虎将军骑下弓手-姓木名兰,木兰参见娄将军。”
“起身吧!”娄敏四十来岁,身形瘦削不堪,精神却翟烁,他疑惑的望着我,继而恍然,道:“我想起来了,昨晚,是你临阵一箭射中那黑衣人之手,解了我宜阳城门之危。”
“正是属下。”
“小小弓手,有如此过人箭术,此次又立此大功,我当为你上报,定要论功行赏!!”
“木兰谢过大人。此次能解危,是众将士浴血奋战的结果,木兰不敢居功。”
娄敏笑而颔首,又问道:“木兰,你刚刚说,此次,北周的目的不是宜阳,亦不是洛阳,而是平阳?”
“回将军,属下亦只是推测而已!!”
“哦,说说你的理由吧!!”
“其一,此次北周大军来犯,并不急于攻城,只在城前安营扎寨,属下刚刚站在城墙上远观周营中士兵操练,虽是纵马游戏,亦可暴露深浅,所以属下敢下断言,这批兵士绝对不是北周精兵。其二,宜阳与洛阳乃我北齐重镇,宜阳深沟高垒,洛阳更是易守难攻,两城粮草充实,俱可坚守拒之。北周来袭,为何却只遣出区区三千骑兵?余者步兵万余,不足为道。兵法有云,虚者实之,实者虚之,木兰推测,此次北周目的不是攻城,而只是使了一招疑兵之计,他们早已为自己铺好退路,只待引来洛阳大军,便可功成身退。”
“那你为何会猜测北周会攻平阳?”娄敏又问,我正要回答突厥联军之事,却瞄见段虎站在娄大人身后,正焦急的朝我挤眉弄眼作杀颈状,公文乃机密,他私自泄露给我,如若让娄大人知道,他定将受罚。
我不禁心中暗笑,略一思索,答道:“回将军,晋阳、平阳、洛阳,此三镇乃我北齐三大重镇,三镇历来相互依存、彼此扶持。周军若从洛阳进攻,定会牵制平阳之军,若从平阳进攻,则会牵制洛阳之军。此次疑兵在宜阳,故木兰推测,北周近日内定会袭击平阳。”
“那晋阳呢?”
“晋阳位置靠内,乃霸府所在,四面屏护,关隘重重,且驻有重兵,又有段韶大人镇守,北周不敢冒然出击。”
娄敏听完的话,思索片刻,道:“木兰,你说得有道理!宜阳围城并不足惧,真正危险的是平阳!!”
一声令下:“来人。立即飞鸽传书,告知晋州刺史崔景暠大人,提醒他提防北周大军来袭!”
“是!”
天边,太阳逐渐西沉,霞光黯淡,宜阳城内,炊烟袅袅,给暮色下的民居轻笼上淡淡云烟,一时间,五谷甜香萦绕于空气中。如若不是城外敌军围城,这本该是让人心宁恬淡的美景呀。娄敏负手眺望着城外的周营,眉心纠结,他望向我与我段虎,沉吟道:“洛阳援军今晚必到!”
“属下愿出城示警,截住援军!”段虎立即明白了娄敏的意思。
“属下愿协助段虎将军同往!”我亦说道。
“好!段虎,木兰,本将令你们二人领二十骑,带上我写给段大人的书信,待天黑之后,即可出城。”娄敏下令。
“属下遵命!”我与段虎异口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