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如烟,飘渺随风。
犹记上一次踏足朝晖宫时,云妃准备了各色美味食材,手把手教我制作各类精致点心,真儿则笑语盈盈在一旁帮手。彼时,我怀着纯真懵懂的爱恋,希望能象云妃娘娘一般,入得厨房,出得厅堂,亲自为他学会制作各类美味的小食。
那时还是春天,朝晖宫内牡丹盛放,姹紫嫣红,一朵千叶,香气袭人,云妃笑容恬美,不知是娇颜如花,还是花似娇颜?如今,朝晖宫里黄叶翻飞,牡丹花树早因无人打理枝零叶落,国色天香无觅处,这份凄凉冷清,更甚于无人居住的涵凌殿。
银屏,莲心撑扶着大腹便便的云妃迎了出来。
云妃瘦削了许多,双颊再不复当日的莹洁圆润。秋风已起,连日阴雨,天气飒飒生寒,她却仍只着单薄的衫子,腹部圆挺,行动蹣跚,她凝视着我,泪凝于睫,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微笑着迎上前去,唤道:“云姐姐。”
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流下,她捉着我的手,哽咽道:“灵儿,想不到我此生还能再见到你。”
“灵姐姐。”一声意外的呼唤,窦颖携侍女款步珊珊,紧随我进入朝晖宫,一身淡紫碎花窄纁衣,长裙拖曳层叠如烟似云,容颜清华,楚楚动人。
“颖儿。”我讶然,为何她也会出现在朝晖宫?继而醒悟,俯身行礼:“绛英见过皇后娘娘。”
“灵姐姐,你我之间何必多礼?”窦颖唇角扬起浅笑,她亲热的上前挽着我的手臂,笑道:“太后亦恩准我前来探望云姐姐,早知道你也会来,我便随你一齐来了。”
云妃的侍女莲心笑道:“一大早,枝头的喜鹊就在喳喳叫,我和银屏还在想今儿会有何喜事呢?却原来是贵客来临,朝晖宫好久没有这般热闹了。”
云妃左右手分别携着我与颖儿,道:“难得我们如此齐全。”一语未毕,声音已然哽咽,“我们姐妹三个也是一处长大的。自从灵儿出事后,我们就再没聚过,这段时间以来,我更是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们了。”
“云姐姐说的什么傻话?你本就是无辜的,太后娘娘也一直记挂着你,她总会求着皇上赦免你的,你瞧,我和灵儿不是都来探望你了吗?!”窦颖柔声安慰,我亦点头称是,云妃泪珠总算止了,微笑道:“外面风冷,我们也别站在外面,灵儿,颖儿,来,快随我进去。”
窦颖笑着称好,道:“也好,颖儿亦有许多话要对两位姐姐说呢。”
云妃点头浅笑道:“颖儿才大喜了。自然是有许多话要说的。”
窦颖脸颊微红,抿嘴一笑,却又敛了笑容,眉宇间袭了一层淡淡忧愁,道:“云姐姐,灵姐姐,你们还记不记得那年冬至?我们在揽月轩外的梅林里踏雪赏梅,说过的那些话?”
“自然记得。我还记得是在一株歪脖子老腊梅树下,那天飘了好大的鹅毛雪,雪都齐膝了。”云妃含笑点头,又笑望着我:“那天灵儿披了红色的帔巾,映着白雪红梅,着实好看。”
“灵姐姐呢,那些话,你还记得吗?”
望着窦颖似笑非笑的笑容,我只能浅笑道:“当年,我们姐妹聊过那么多的知心话,不知道颖儿所说的是哪几句?”
窦颖笑容一凝,唇边一丝冷笑,道:“灵儿姐姐,看来你是不记得了。”
一声柔而媚的冷哼在身后响起:“她自然不记得了。因为,她压根就没跟你们在什么梅林里赏过雪。”
我们一齐回头,来的人竟然是凝华夫人-沈娇奴。
只见她衣饰繁复,珠环玉佩,体态婀娜,携七八名侍婢太监前来,这沈娇奴生得柔媚妖娆,自有一番迷人风韵,奈何眉宇间总有几分跋扈,生生掩了几分艳丽。
云妃诧异问:“你是何人。”
沈娇奴身后的侍女叱责道:“大胆,连皇上最宠爱的凝华夫人都不识得?”
沈娇奴并不在意,狂妄笑道:“兰珠不得无礼,云妃娘娘可是先帝最疼爱的妃子。只是云妃现如今被禁足于朝晖宫,所以不识得本宫也不足为奇。”
我冷然问道:“凝华夫人怎么来了?”
“公主能来?本宫便不能来么?”沈娇奴亦冷哼一声,转而又笑容绽放,娇声道:“更何况,本宫刚刚才得知,原来本宫与公主也算是旧相识了,怎能不迫不及待来求证呢?”
我的心倏然一沉,莫非她知道了什么?
她微微的冷笑,嚣张的气焰,有如吐信的响尾蛇,随时准备袭人。
“灵儿不明白夫人在说什么。”我强作镇定。
“不明白?”沈娇奴美目流转,眸光锁向我的眉心,继而欺身上前,咄咄逼人道:“那么我就明说了吧,敢问,你,究竟是绛英公主呢?还是郑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