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哎哟,我的腰好像闪了一下!”
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在圆觉寺门前响起,这声音好像掺了蜂蜜的桃花水,让同在圆觉寺门口等待进寺的人们都不约而同,伸长了脖子,想看看说话的是什么人?
今日是三月三,上巳节,华国贵族青年男女一年一度的“仲春之会”就在圆觉寺举行。
寺前辅了青砖的大院子平时空荡荡,今日却一大早,太阳刚过树梢,就停满了各色马车,人虽然多,可大家都恪守规矩,并未吵闹,因而这一声便加倍让众人瞩目。
众人循声看过去,就看见一辆极为醒目的马车。
在一片簇新的香车宝马中,这辆车实在是破旧得让人怀疑是有人走错了地方。
拉车的栗色老马垂着头,呼呼地直喘气,马腿还在不住地“哒哒”挪动,老弱得好像随时可能倒毙在地。车辕上的黑漆也掉出了花儿,硕大的木轮更是歪斜成一个诡异的角度,几乎马上就要掉下来。
“八姐!你……你可别再给沈家丢人现眼了。”
“噗嗤!”人群中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一阵若有若无的议论声中,仿佛能听见“安平伯府”和“懒丫头”等语。
片刻之后,众人就见马车旁边走出一个明艳至极的少女。
那少女漆黑浓密的头发梳了个高高的元宝髻,齐额的留海,衬托出她一双大眼睛格外灵动。她没有什么头饰,只在鬓边簪了一串盛开的粉桃花,挂了小小的银耳坠。玲珑的身躯裹着一件春水绿的衫子,系着鹅黄色的腰带。她右手拿着一把雪白的折扇,玉手如雪,与那扇子融为一色。左手则扶着身边一个瘦小的小丫头。
沐儿早听到了众人的议论,她只淡淡回眸扫了一眼,菱角般小巧的红唇微微一嘟,转身就向圆觉寺的大门行去。
众人都没留意,车上随后又下来一个女子。那女子满脸臊红,头垂到胸前,下了车,跟在沈沐儿的后面,离得远远远地,好像唯恐沾染上她一般。
*****
沐儿进了门,就见正前方一条笔直的青砖大道直通大雄宝殿。左边一条路前往仲春园,路口排着一队打扮得光鲜亮丽的青年男女。
她明眸左右一溜,朝前几步,躲在了一棵大榕树的树荫下。她这才微偏了头,低声吩咐了身边的丫头两句。
那身材瘦小的丫头便向那队人走去。
跟在她身后的女子,经过她,头也不抬,只管拉着自己的丫头径直去排队。
片刻之后,那瘦小的丫头像只小鹿一样跑了回来,低声汇报道:“姑娘,大事不好!”
沐儿用扇子挡住自己的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挡住了不少人好奇的目光。
“流采,说重点。”
流采伸出双手,比出十个指头:“要交钱!男的登记发金牌,女的登记发玉牌,各交十两银子!”
“不是发芍药吗?”
华国复周礼,一年一度,以“仲春之会”,允青年男女在寺中相会,歌之,舞之,若双方互有好感,则互赠芍药为记。
“说是芍药上没名字,往年常弄错,搞不清楚谁送了谁。因而今年改了章程。每个牌子上都有一个特殊的字记登记在册。便错不了。听说这还是太子爷的主意。”
两人正在嘀嘀咕咕,跟她同车的姑娘带着丫头向她们走了过来。
那姑娘眉毛修得细黑,快成一条线,皱起来倒像打了折的黑线。
“我只带了五两银子,你若是有,先借我。”
沐儿听了,忽闪着黑长的睫毛,把一抹冷笑藏在了扇子下。
“九妹妹,你平素每个月的月钱是一两,我只得五百。今日出门,母亲分文未给。我哪来的银子?真没想到,原来她私下还给了你五两。”
“那有怎样?我是嫡出,便是母亲给我的,也是她的私房钱。你姨娘闹死闹活,要你来,居然一文钱都不肯给你么?”九姑娘压低声音。
“我姨娘又不执掌中馈,哪里有什么私房钱。”
沐儿收了扇子,冷笑一声,朝知客僧的桌子走了去。不再理会九姑娘。
流采立刻紧跟上去。
九姑娘狠狠瞪她一眼,犹豫片刻,也带着丫头,跟了过去。
站在知客僧的桌子前,九姑娘头低得要埋到胸口里,沐儿却是抬头挺胸:“小师父,我们姐妹今日不曾带得现银,可否回头着人送来?”
那知客僧笑道:“只要登记一下,便得了。”
沐儿一双灵活的眼眸瞧着知客僧怎么记帐。见知客僧在另一个账册上登记了安平伯府二十两,她开心地抬了抬秀黑的峨眉。
提笔写下沈沐儿、沈浅儿两个名字,她领到了两个水汪汪的玉牌。
沈浅儿接过玉牌,迫不及待地扶着丫头就消失到松柏树墙后。
流采撇了撇嘴,扶着沐儿:“姑娘,咱们走吧。”
沐儿还拿扇子挡了面孔,却并未往园子里去:“难得出门一趟,咱们先去大殿里拜拜佛吧。”
后面排了老长一队人,人人都拿怪异的眼神看着她,就连发玉牌的知客僧也忍不住抬头多看了她几眼。可她有扇在手,并不在乎。
沐儿却并没有真往大殿去,她带着流采绕到大殿东侧,爬了三四十级台阶,去了观音堂。
观音堂里静悄悄地,一个人影都没有。正中一个大亭子,中间一坐两丈高的白玉观音像。东面一座朱漆小楼,楼门紧闭。西面一座黑瓦红柱的小亭,香花环绕,亭中白色石几石凳,看上去十分清幽。
沈沐儿坐下,才收起折扇,拿起那只玉牌,见上面刻着一个篆体“妙”字,她又嘟了嘟嘴:“你趁现在知客僧忙乱,去说你家姑娘伤了腰,不进院子了,这玉牌还给他们,让他们退咱们十两银子。”
“可是……咱们不是记帐的吗?”流采小脸有点儿红。
“我刚才可瞧见了,讨帐是记在另一个账本上的,人这么多,他们才懒得查!”
沐儿再度环视四周,安静得仿佛能听见落花的声音,她觉得十分满意,“出去的时候把院门带上。”
流采:……。
*****
从流采手里接过两只雪白的元宝,沐儿的心情就像这三月仲春最美的阳光。
她小脸发光,掏出块鹅黄色的手绢,把两锭银子,仔细包裹起来,放进袖中。
春衫薄薄,顿时鼓起一大块。
她低头瞧了片刻,“这样出去可不成。你到后面找个小和尚,让他们拿个提笼,要份斋饭,就说想带些好斋饭回去孝敬老太太。”
流采咧嘴一乐:“好呀,我最爱吃圆觉寺的素鹅了!”
可没一会儿,流采垂头丧气地空着手回来了。
“姑娘,后院门口守着好些兵丁,一个个大熊似的,可吓人了。我离得三丈远,被他们一瞪,也没敢报咱们家的名儿,就跑回来了。”
沐儿倒也没在意。今日来这里的人家,都是京城勋贵,带了兵丁来护卫也属正常。他们安平伯府以前靠军功得的爵位,也威风过。只可惜一代不如一代,如今凋没了。
她轻轻捏了捏那么包银子,居然有些软和,想来成色极佳。这可是她用一生一次的机会换来的私房钱,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沈浅儿瞧见,再被充了公。
她把扇子交给流采,自己提着银子,站起身,走出亭子,东张西望,在院子里转圈,一时想不出个主意。
一时走到小楼前,见那朱红色的门扉紧闭。她心思一动,这楼里说不定能找到个供奉用的小筐小篮?
她嘴角一勾,轻快地走过去,可手还没碰到青色铜环,“吱呀”一声,门却从里面被推开了。
她吓得“噔噔”倒退几步,流采在她身后,手忙脚乱抵住她的腰:“哎呀,楼里原来有人呀。”
只见楼里走出一个二十上下的女子,长圆脸儿,一身娇黄绫罗,头上梳朝云髻,插一枚百花金簪,上面一粒红宝石有姆指盖大。
那女子十分从容,手放身侧,笑着对沐儿行了一礼:“失礼了。我家夫人现在楼里歇息。不方便见姑娘。还请见谅。”
沐儿脸上飞红,抬头看了一眼楼上,见窗户全都关着,心里暗想,自己刚才跟流采说的话,不会都被这家夫人听去了吧?
她忙站稳身体,收敛心神,也行了一礼:“实在不知道你家夫人在此,倒是我们冒犯了。”
那女子神情好笑地打量她几眼:“客气了。这会子,姑娘们都在园子里与小郎君们相看,姑娘怎么不去?”
沐儿听她这样问,心头一松,大约这女子并没听见她让流采去退银子的话,腰伤了这毛病也不妥当,她刚才还在这里溜来溜去呢。
她展颜一笑,如芙蓉初开:“日头怪晒人的,我懒得去。”
那女子呆了呆,也不知道是因为她的笑容,还是因为她的回答。
沐儿垂下黑长的眼睫,微微弯腰致意:“那就不打扰你家夫人了!”
她说完,便大眼儿一溜,给流采打了个眼色。
流采忙扶了她往院门口走。
谁想流采刚“吱呀”推开院门,沐儿提裙正要迈过门槛,就听那女子在身后道:“姑娘就不怕日后家里给挑个不如意的?还是……已经有意中人啦?”
沐儿脚步一顿,扶着木门回首,两腮红润,眼眸发亮,明媚可爱,好像一院的春光都全落在了她的身上。
“你家夫人叫你了!”
那女子一愣,却见沈沐儿已经消失在门外。她呆了呆,几步上前,将门关上,上了门闩。
她转身进楼,再度将朱红的楼门紧闭。
片刻之后,里面传来一个清冷傲然的男子声音:“那是谁家女子,如此荒唐!”
【本文姊妹篇预收《呆姑娘的幸福生活》】
镇国将军府的独生女乔盈儿,长得肌肤如雪,娇憨可爱。自幼就定给了武安郡王府的小世子。可及笄之后,世子竟嫌她呆蠢,爱上了父母双亡,寄养在她家的表姐。他宁愿舍弃一切,也要迎娶心中的白月光。
世子上门退亲,乔盈儿不哭不闹,笑嘻嘻地点头同意,顿时坐实了呆傻之名。人人都笑话说,她日后必是嫁不出去了。
然而,她表姐前脚刚风光无限坐上花轿,镇国将军府就接到圣旨,指配乔盈儿为太子妃。
武安郡王府前世子后悔吐血:……是太子劝退我的。
太子杨陌斯文腹黑,据说心头早有一粒朱砂痣,娶乔家姑娘为的只是乔家将。然而太子妃进门后,所有人才发现……朱砂痣?太子妃右眉尾上还真有一粒。
皇上生辰宴上,最受宠爱的六公主当众嘲笑乔盈儿呆傻。
太子脸色平淡:“六妹欺凌亲嫂,品行有亏。回去禁足三个月。”
然后,他当着众人的面,捏了捏乔盈儿的小脸,亲手给她夹了块红艳艳的松鼠鱼:“慢慢吃,刺都炸酥了的。”
当场,筷子勺子掉了一地。
沐儿:……重生一回,全都不一样了呢。
又名《重生追妻火葬场》《呆姑娘的幸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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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仲春之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