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不要!不要——!”
“娘!娘!你们不要打我娘!不要打我娘!”
女人的尖叫声和孩童的哭喊声,响彻毋敛南门城下。kanshushen
众目睽睽中,几十名毋敛三大姓的族人象发疯的野兽一样,提着皮鞭竹棍,对着几名衣衫褴褛的女子猛抽猛打,把那些可怜的女人抽打得皮开肉绽,满地打滚,哭喊哀求不绝。又有一些毋敛三大姓的族人把几个小孩踩在地上,揪着孩子的头发,逼着这些孩子去看他们母亲被人毒打的残酷场面,嘴里还吼叫不断,“哭!哭!给乃翁拼命的哭!叫你们的杂种老爹下来投降!叫他们下来投降!”
南面不远处,列队以待的牂柯郡兵将士或是神情麻木,或是满脸不忍,有人垂头看地,也有人扭头去看其他方向,普遍不忍心去看前方那些妇女孩童的可怜模样,惟有苏鼎和他的一些亲信是得意洋洋,有说有笑,神采奕奕。
北面的毋敛城上,汉军将士个个咬牙切齿,紧握武器双目几欲喷火,咆哮怒吼声音不绝于耳,也不断有人大声向已经亲自登上南门的张志请令,“明廷,让我们出城!让我们出城和这些畜生拼了!和这些忘恩负义的狗杂碎拼了!”
“冷静!”
虽说这天早上抽中了白象汤好喝招牌大骨面,还第一次抽中桶装的方便面,然而张志的神情依然还是十分难看,黑着脸大声说道:“都给本官冷静!郡兵是有备而来,我们现在还不是他们的对手,现在出城,不但救不回你们战友的家眷,相反还只会把你们的命白白送掉!”
牂柯郡丞薛让步行着从郡兵营地冲出,快步冲到苏鼎的面前,吼叫着问道:“苏将军,你昨天晚上答应过我的,说不会用这种手段,你怎么出尔反尔?”
“薛郡丞,我那里出尔反尔了?”苏鼎笑嘻嘻的回答道:“你看清楚了,本将军没有叫郡兵动手收拾那些贼军家眷,动手收拾那些家眷的,是那些毋敛百姓。”
看着苏鼎奸笑的丑脸,薛让几乎有一种想把他揪下马拼命的冲动。
同一时间的郡兵营地中,被下令留守营地的吴麻站在营门旁边,眺望着远处的毋敛城下,拳头攥得满胳膊青筋暴跳,还突然重重一拳砸在营门上,怒吼道:“禽兽不如!”
画面又回到毋敛城下,命令自己的死党暂时住手后,莫诸狞笑着上前,揪着一名已经被打得满脸是血的女人头发,逼着她抬头去看毋敛城上,歇斯底里的冲着城上大吼道:“莫家的田奴们,给乃翁莫诸听好了!再不出来投降,乃翁就让人在这里干死你们媳妇!把你们的娃娃用釜煮死熬汤!”
吼叫着,莫诸一边大喊这几名女子的丈夫名字,一边亲自动手毒打这些毫无还手之力的可怜女子,他的死党则狞笑着把那些孩子捆了,扔进了下方已经堆满柴禾的大釜,女人孩子的绝望哭喊声,也撕裂了肝肠。
已经彻底丧心病狂的莫诸下令撕脱那些女子衣服的时候,几名莫家田奴出身的汉军新兵,也被领到了张志的面前,看看这些早就已经泪流满面的汉军将士,张志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向他们拱手说道:“各位将士,是本官对不起你们,本官让你们加入了大汉军队,却没有办法保护你们的亲人,把她们给连累到了这个地步,本官愧对你们。”
“明廷——!”
几名汉军将士全都哭着向张志双膝跪下,张志拱手还礼,同时也流下了眼泪,哭着说道:“去吧,去向那些人投降吧,先保住你们的亲人要紧!放心下城去吧,本官让你们走。”
“明廷!”几名汉军将士哭声更盛,然后一名汉军将士还哭着喊道:“不!明廷!我不走!媳妇娃娃我不要了,我要留下来跟你!”
“这位将士,不要冲动。”老仓曹张咎哭着出来劝解,老泪纵横的向那名恳求留下的汉军将士说道:“快去吧,这是明廷的一片好意,先保住你们的媳妇娃娃要紧。”
“不,我不走!”那名汉军将士依然拒绝,哭泣得也更加伤心,其他几名家眷被敌人控制的汉军将士也纷纷哭着拒绝下城。
“将士们!”张志向几名汉军将士跪下,哭道:“你们对我的耿耿忠心,我心领了,可你们越是这样,我就越不忍心让你们的亲人受罪啊!算我求你们了,去救一救你们的亲人吧!”
已经被张志做通了思想工作的毋敛文武纷纷规劝,都劝那几名汉军将士以他们的亲人为重,身为莫氏族人的莫声更是磕头不止,几名汉军将士嚎啕大哭,但最后还都是交还了汉军目前紧缺的头盔武器,拽着绳索一一缒下城墙,一步三回头的哭着行向远处的敌阵投降,解救他们正在遭受残酷折磨的妻子儿女。
见此情景,苏鼎、莫诸和陆季及他们的亲信死党当然是欢声大起,得意不可一世,牂柯郡兵则是普遍面带鄙夷,毋敛城上的汉军将士却个个都是咬牙切齿,不但丝毫没有因为战友的投降而士气动摇,相反还个个双目喷火,只恨不得立即冲出城去,与城外的无耻敌人决一死战,军心凝聚力也反而大为提升。
狂笑着亲自抡鞭,把那几名自家田奴出身的汉军将士抽得满脸开花后,莫诸先是命令他的亲信把出城投降的汉军将士绑了,然后又换了一批汉军将士的家眷过来折磨虐待,逼着她们要求城里的亲人出城投降。那边陆季见莫诸招降得手,也是迫不及待让他的亲信押来自家田奴的家眷,如法炮制的当众疯狂毒打,逼迫她们的亲人出城投降。
按照头一天晚上的约定,以张志为首的毋敛文武不但没有阻拦任何一名亲人被控制的汉军将士出城投降,相反还流着眼泪向这些汉军将士连连拱手请罪,任由这些汉军将士嚎啕大哭着缒绳下城,跌跌撞撞的走向远处的敌阵投降。毋敛城上杀气冲天,郡兵队伍却士气低落,只要是稍微还有一点良知的郡兵士卒,就没有一个把他们的主帅苏鼎鄙夷到了极点。
如同生离死别一般的画面,从早上一直持续到了下午,前前后后,共计约有一百来人的汉军将士因为亲人落入敌军魔爪,不得不用绳索缒下了城墙出城投降,苏鼎见了自然是手舞足蹈,迫不及待要求莫诸和陆季继续如此行事,逼迫更多的汉军将士出城投降。
然而就和张志昨天晚上估计的一样,莫诸和陆季来到了苏鼎的面前后,却哭丧着脸告诉苏鼎,说是他们抓来的汉军家眷全都已经用完,已经再没有多余的家眷可以用来当做人质,苏鼎听了大怒,咆哮道:“为什么不把这些贼兵家眷都抓来?没有媳妇娃娃,不会抓他们的兄弟姐妹,父母爹娘?”
“将军,这么短的时间,这么多的家眷,怎么可能全部抓得过来?”莫诸苦笑答道:“再说,我们也得考虑粮食的问题,把那些家眷都抓来了,我们拿什么粮食给他们吃?”
“蠢货!没有粮食,不会叫他们饿着?”苏鼎呵斥,又喝道:“去,到城下去呐喊招降,叫那些还有家眷在城外的贼军士卒全部出来投降,不然的话,就把他们的全家都宰了!”
按照苏鼎的命令,莫诸和陆季还真的领着几个死党跑到了城下近处,扯开了脖子疯狂呼喊,“毋敛三大姓的人,给乃翁都听好了!乃翁是莫诸,是你们的寨主,赶紧出来投降!不然的话,等乃翁把你们的父母爹娘、兄弟姐妹和媳妇娃娃抓来,他们只会死得更惨!”
“陆家寨的人,都给乃翁听好了!”陆季也狂吼道:“乃翁是你们的寨主陆季,出来投降,不然的话,乃翁把你们的家眷抓来,保管让他们一个比一个死得惨!”
“凡是有家眷在城外的,都给出来乃翁出来投降,不然的话,等乃翁抓到了你们的媳妇娃娃,父母爹娘,保管叫他们好看!”
回答莫诸、陆季和他们死党的,是汉军将士愤怒射出的羽箭,把莫诸和陆季等人逼退到了强弓劲弩的射程之外后,城墙上还用渔网放下来了一大两小三大包方便面,然后汉军将士整齐怒吼,“苏鼎,一千包!莫诸,五百包!何季,五百包!苏鼎,一千包!莫诸,五百包!何季,五百包!”
看看毋敛汉军颁布的巨额悬赏,深知方便面究竟有多大号召力的莫诸和陆季难免有些胆寒,又见威胁无用,不得不一起回到苏鼎的面前复命,苏鼎则先是用贪婪的目光看看那些方便面,暗喜城里的方便面依然库存极多,然后大模大样的说道:“走,收兵回营,回去商量怎么收拾城里这些垂死挣扎的贼兵。”
强押着那些被捆得象粽子一样的投降汉军将士,裹挟着汉军将士的家眷向南城退的时候,毋敛城上,突然响起了整齐的汉乐歌声,高唱道:
“上之回,所中益。夏将至,行将北,以承甘泉宫。寒暑德。游石关,望诸国。月支臣,匈奴服。令从百官疾驱驰,千秋万岁乐无极。”
听到这首汉军队伍的传统军乐《上之回》,那些被迫出城投降的汉军将士难免再一次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半个多月前还在几乎每天传唱这首军歌的郡兵将士,也普遍都是心情沉重,纷纷想起了往日时光,不少人还眼中泛起了泪光。惟有苏鼎听了破口大骂,遗憾牂柯郡兵投降时间太短,还没有来得及学会曹魏军乐十二曲,对抗汉军将士传唱的百年军乐。
与此同时,毋敛城墙上,赵全、傅恭和朱相三将也一起来到了张志的面前,异口同声的说道:“明廷,哀兵必胜!我军将士心中悲愤已到极致,还请明廷下令,让我等今夜出战,突袭敌营,与背恩忘义、恩将仇报的苏鼎小儿决一死战!”
看了看远处列队回营的郡兵队伍,张志略微盘算,很快就拿定主意,说道:“不急!苏鼎匹夫虽然寡廉鲜耻,残暴无情,但他毕竟是经验丰富的沙场老将,一定会防着我们今天晚上出城突击。所以我们不能急,必须要等时机成熟了,然后才能考虑出战!”
“那究竟什么时候时机才算成熟?”急脾气的傅恭急得直跺脚。
张志不答,只是背着手走到箭垛旁边,眺望着撤退中的郡兵队伍心中盘算,暗道:“今天一直没看到吴麻的曲将旗号,看来是留在了营地里,他为了什么没有来?是没脸来?还是和苏鼎闹矛盾,被苏鼎嫌他碍事,让他留在了营地里?再或者只是正常的留守营地?”
“这三种情况,前两种对我们有利,第三种无法判断利弊,也就是说,从概率上来看,我如果用那招的话,成功的可能至少在三分之二以上,这个把握已经相当之大了,可以动手行事了。”
“麻烦的是如何让那道书信合情合理的落到苏鼎手里?我自己安排死士死间,或者收买郡兵俘虏出面都不合适,吴麻悄悄和我联系,怎么可能会不用他信得过的人而用外人?这点只要苏鼎没有傻到家,就一定不会轻易上当。”
“要不?用那一手碰碰运气如何?嗯,可以试一试,成功了一本万利,不成功我也毫无损失……。”
…………
张志在毋敛城上逐渐下定决心的时候,以莫诸和陆季为首的毋敛豪强民兵营地这边,也突然出现了一个新变化,正当莫诸和陆季带着他们的亲信押解投降汉军回营时,十来名脸上涂得五颜六色的夷人,突然笑容满面的来到了他们的营地旁边,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语请求投军,加入攻打毋敛县城的豪强民兵队伍。
实力相对较弱,陆季抢着接见了这十来名自带武器来投军的夷人,问起他们的来历才知道,这些夷人都是来自偏远山区的毋敛少数民族,本来是想到毋敛城里采购生铁,不曾想却碰到了打仗,所以就临时起意过来投军,想帮郡兵拿下城池捞些好处。急缺人手的陆季一听自然大喜,忙向那个带头的夷人头领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的这些手下,都有些什么本事?”
“将军,我叫夸巴。”那名脸上涂着鲜艳色条的夷人头领爽快回答,又说道:“我和我手下这些人也没什么本事,就是打仗敢拼命,只要给我们管饭,打赢了给我们报酬,上阵作战的时候,我们保证冲在最前面。”
“很好。”看看那几名健壮有力的夷人,陆季马上就说道:“那你们以后就跟我了,只要帮我们打下了毋敛城,好处少不了你的。”
“将军,我们听说这里最大的是莫寨主和陆寨主。”夷人夸巴忙说道:“我们只想跟他们。”
陆季哈哈大笑了,说道:“那你们算是找对人了,本寨主就是陆家寨的寨主陆季。”
“你就是陆寨主?”夸巴一听大喜,忙领着他的手下向陆季下跪行礼,口称愿意效命,陆季见了更是大笑,忙让自己的心腹把夸巴等夷人带进毋敛豪强民兵的营地安歇不提。
苏鼎这边,哈哈大笑着回到了营地后,苏鼎根本就没搭理满脸青黑的吴麻和不断摇头叹气的薛让,只是喝着酒耐心等待莫诸和陆季这两个得力助手安置好了民兵过来拜见,苏鼎才向他们笑着说道:“今天干得还算不错,明天继续努力,等攻破了毋敛城,本将军亏待不了你们。”
莫诸和陆季赶紧道谢,然后莫诸又好奇问道:“将军,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同时做两件事。”苏鼎马上说道:“从明天开始,你莫诸负责统领那些田奴百姓运土填河,争取在三天之内,把毋敛南门的护城河给本将军填塞出四条过河道路。陆季,本将军派一个屯保护你南下,到南面去,把那些张志贼军的士卒家眷给我尽量抓回来当人质,然后到了攻城的时候,我们就逼着这些人质走在前面,让他们当前锋去给我们攻城,然后张志贼军只要手软,我们拿下毋敛就易如反掌!”
同为一丘之貉的莫诸和陆季一听叫好,赶紧称赞苏鼎的妙计如神,旁边的吴麻则气得大步直接冲出大帐,薛让也是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苏将军,你考虑过这么做的后果没有?你这么做就算是拿下了毋敛城,毋敛的民心也彻底完了。”
“怕什么?”苏鼎很是不耐烦的说道:“多留点军队驻守不就行了?那么多毋敛百姓被张志小儿蛊惑从贼,我们也必须多留军队驻守。”
然后,也和张志预料的一样,虽然残暴狠毒到了令人发指,但苏鼎仍然还是提醒了莫诸和陆季小心做好夜防准备,同时也给郡兵队伍下达了命令,让牂柯郡兵加强夜间防备,提防已是哀兵之势的毋敛汉军狗急跳墙,出城偷袭郡兵营地。
张志料定了苏鼎会小心做好夜防准备,苏鼎也确实这么安排了,可是这个晚上,却发生了一件让张志和苏鼎双双都没有预料到的事情——是夜三更即将过半时,毋敛民兵的营地突然一片大乱,仅有的几顶军帐几乎全被点燃,纪律涣散的毋敛民兵大呼小叫,象没头苍蝇一样的到处乱跑,被莫诸和陆季裹挟而来的毋敛百姓更是彻底陷入慌乱,许多人甚至连夜逃出了营地。
开始还道是毋敛汉军出城偷袭,苏鼎只能是赶紧下令让全军起身备战,守住营地栅栏预防万一,然后还是等了许久不见半个汉军将士的踪影,同时也没有看到有什么军队在毋敛民兵的营地冲杀,苏鼎这才分出军队过去查看情况,结果到了天色微明的时候,一个让苏鼎气爆肚皮的消息,才终于报告到了他的面前……
这个消息是,苏鼎在荼毒百姓方面的得力助手陆季,竟然在深夜时被一群夷人给割去了头颅!然后那群夷人还试图偷袭莫诸的寝帐,被莫诸的亲信侥幸发现后,又一路冲杀着逃出了营去,结果就导致了毋敛民兵营地的彻底大乱。
而与此同时,之前在毋敛汉军攻打何家寨时立下过功劳的夷人夸巴,也已经领着他的亲戚朋友,提着陆季的人头,用绳索爬上了毋敛城墙投奔汉军,还很快就被领到了张志的面前。
见箭术出众的夸巴不仅守信归来,还顺手给自己带来了毋敛败类陆季的首级,张志当然是大喜过望,赶紧亲手搀起了夸巴,拍着夸巴的手说道:“夸壮士真乃信人,不但守信来投,还给本官带来了陆季这个狗贼的首级,本官得壮士相助,真是如虎添翼矣!”
“张官爷客气了,既然是来投奔你,当然要顺手给你带点什么。”夸巴回答得十分直爽,又更加直爽的问道:“张官爷,今天你们在城上说过,只要拿下莫诸或者陆季的首级,就赏五百包方便面,我给你带来了陆季的首级,是不是该赏给我们五百包方便面?”
张志哈哈大笑,当即命人取来五百包方便面赏给夸巴等人,又在心里说道:“天助我也,这些夷人暗杀陆季得手,不但没搅乱我的计划,相反还帮了我的大忙,那道书信只要顺利落入苏鼎匹夫手里,那个匹夫就是想不心惊肉跳都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