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多想几乎下意识得就伸出了手,他在江川避开的眼神中才意识到了这个动作有多过火。
以手来接,他怎么可能张口吐掉。
严寒恍然一笑随后递给他一杯水,江川侧着头喝下了小半杯才开口说:“太酸了。”他说话时眉头还微微皱着,语气里难得带了点抱怨意味,严寒听的稀奇,觉得这样的他鲜活了许多。
他忍着笑也捏了一颗扔进嘴里,果子酸口涩舌,他忍着没吐直接含混咽了。
“嗯,是酸。”
两人看着对方的囧样相视而笑,严寒留了纸条在蓝莓旁:后花园里摘的,咱们自己种的,都尝尝。
江川有些犹豫,“这么酸,不好吧。”
严寒不赞同的看着他,“小同志,要学会有福同享,怎么学不会分享呢?”
他使坏,还要拉着旁的人,旁人立场不甚坚定,偏了目光只当看不见,和他一起做了坏胚。
夜色更深,江川拿了牛奶回屋休息,严寒在临进门时才收了顽色,“GOW好破。他们主保下路,我们可以选择强势型打野、灵活型中单,盘活三路后直接入侵他们野区,断掉他们的视野,他们后期就成不了大气候。他们的辅助小熊是个狠角色,只要按死他冷泉就失去了护盾,没有站位、无法入场那他的优势自然荡然无存。不用多想,明天教练会详细再给你分析,今晚就早点睡。”
江川认真听完冲严寒道了谢,他神色傲睨,语气轻漫,“不用谢,其实分析都多余,有我在他们很难出头。”
他这话实在狂妄,但他的确有这个底气。打野位的选手一直生活在他的阴影之下,在役多年,他的统治区不单单是自家野区,是整张地图,他拿下的成绩足够支撑他说任何骚话。
江川身处其中,已经慢慢接受了这些人的说话风格。这个年纪的少年眼角眉梢皆存骄傲,他也不例外,但内敛矜重的性格使得他说不出这种张扬的话,但他挺喜欢听。他喜欢这群人显扬肆意的模样。
“斐然成绩,言大非夸①。”江川眼睛笑出了弧度,挚诚的对严寒说。
严寒在他真挚的笑意和精简的夸赞中竟生出了些不好意思。
稀奇,他上次觉得不好意思还是陶母给人吹牛逼,说他成绩很好一直拔尖,是考清北的苗子,但被BOG看中了天赋才忍痛休学去打电竞,为国争光……
当时他面上不显,端的老神在在,实则心中哭笑不得,若那人再多嘴问到他这儿他还真不知该怎么说。他成绩的确拔尖,不过拔的是下游的尖,清北?他在国内撑死不过自费上个民办二本。
他虽自来恣肆,但不行就是不行,他并不忌讳,也不当缺憾,如实说就是了。自以为从不会有面薄脸红的时候,但在陶女士拿她做的美梦在饭桌上当真事儿来说时,他还是感到了一丝久违的羞惭。
今夜,这种情绪再次蔓延了上来,丝丝缕缕的攀着他。他没动,等着它泛漫全身。
一直以来他都以他亲手打出的成绩为傲,也见过不少把他吹的天花烂坠的文章,有时看完会觉得写的有些太过收敛,甚至还想亲手动笔写上一篇,来彰显他的牛逼。
如今江川短短的一句附和,他竟觉得胜过了所有的溢美之词,他不自在的舔了舔唇,“去睡吧。”
刚回屋没多久陶母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陶女士刚进家门就被付姨拉住了,付姨小声说:“小寒今日让家里会做苏菜的师傅做了几道菜送到了基地。”
陶女士看了眼手机,“今天他没比赛吗?”
付姨轻轻摇了摇头,“昨天刚打过,今天休息了。”
陶女士坐在廊间换了鞋,走到了客厅,随意说道:“他不爱吃甜口的,估计是叫了朋友去他那里吃饭。”
付姨忧心忡忡,“还要了糕点,交代我用保温箱装着。”
付姨的重点在于他交代的有些过于细了,特意交代不要搁葱花香菜,甚至提醒她记得要用保温箱。即使他不交代她也会怕送过去凉了,用心包裹得严实,但他平日里哪里会注意到这些事情。
刚进战队那会儿,队里的阿姨做的饭菜不合他的口,付姨每天亲自做了让司机给他送去,一连送了两个月,他没交代过具体要吃什么,也从不管你用什么装。
付姨从小看着他长大,了解他的脾性,琢磨了一下午等陶母一下班就告诉了陶母。
陶母饮了口茶,语气淡然,“交新朋友了,不用担心,他有分寸。”
话是这么说,等回到屋还是耐不住拨了电话。
“什么时候爱吃甜口了?”陶女士把手机搁在梳妆台上开了扩音,悠闲的抹着护手霜。
严寒短笑了一声,“不爱吃。”
他不说陶女士也不多问,只说想吃什么再打电话给付姨,让她提前准备。
严寒“嗯”了一声,在她挂电话前想起了什么,“刚巧你打电话来,我记得你名下有一条空运冷链?”
陶女士“嗯”了一声,“怎么了?”
“帮我弄一箱蓝莓过来,美国原产的,甜一些。”
陶女士本不欲追问,她尊重他的交友自由,但这精确到口味、产地的交代突然也让她理解了付姨的担心。
“谁吃的?”让她帮忙正好给了她问的机会。
“队里的小朋友。正准备高考呢,吃点蓝莓补补眼睛。” 他笑得狭促,“你想什么呢?”
陶女士捞起了手机靠在了沙发里,“没想什么,倒是你有些反常。”
严寒抓了只熊猫玩偶垫在了脑后,换了个舒服姿势睁眼说瞎话,“没什么反常的,我一直都这么细心。”
陶女士懒得听他贫,说了句要睡了就挂了电话。
严寒又按了两下手机然后去了浴室洗澡。
凌晨一点,群里传来了一个人的破骂。毛豆吃到了最后一颗蓝莓,在群里骂这群老狗逼。
前面吃的人也是嘴严,愣是忍着没说,让随后的小可怜一个接一个入套。
按理说,桌上能剩的水果都是不好吃的,他们也不会上当,但严寒的字条说的明白,自己种的,谁都抵不住这诱惑,小雨随手捏了一个品尝,静了两秒后默不作声的在群里说:蓝莓熟了,然后又斟酌了一下加了个:一般。
第二个上钩的是杨帆,要是说甜那自然不可能再有人会吃,怕是圈套。因着小雨的那句一般,他谨慎的尝了一颗,然后嘴硬的在群里艾特了小雨:嗯,不太好吃。
老胡凌晨下来拿可乐,自然也见到了那盘蓝莓,他没深想捏了两颗往嘴里一扔,还没开始嚼就吐了出来。他正准备大骂小雨和杨帆不厚道,他娘的,这叫一般?生吃柠檬不过如此。想了想他清理了现场,把纸条摊好,把蓝莓扔的只剩一颗上了楼。
万事俱备,只余毛豆入套。
爱吃鬼毛豆下楼取宵夜时看到了只剩一颗的蓝莓时,他心中还是温暖了一瞬的,哥哥们还是疼他的,没舍得吃完,给他剩个尝尝味。被兄弟情迷了眼的毛豆被酸果激出了眼泪。
夜深了,群里的怒骂不息,兄弟们都遵循着有福同享的法则,把好东西留给了队友,最终如愿让整队一个不落的尝到了酸果。严寒看着群消息,感念着兄弟情深一片祥和,随后满意的睡了过去。
次日江川准时敲响了他的门,他拉开个小缝把手机递了出来,“先点饭。”
江川正欲说这顿他请,严寒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已经转身去了浴室洗漱。
江川点好了饭煮好了咖啡正看着GOW的解析时,严寒晃悠着下了楼。
他起床困难,这会儿脸色还沉着,江川递了咖啡过去,他灌了下去缓了会儿才开口说话,“点了什么?”
江川点了点桌上的手机,“和昨天的一样。”
严寒拿走了手机,点开订单看着重复的菜色冁然而笑,“懒得再挑?”
“吃厌了再换。”江川并不是一个喜欢尝试新鲜东西的人,他吃菜穿衣做事皆是选定一样直到腻烦为止。
这顿饭进行的轻松悠慢,不训练的日子难得,赛前最后的放松时刻人人都很珍惜,毛豆几人仍未下楼,老胡依旧下来取餐。
今日本该轮到小雨下来帮几人跑腿,老胡怀着不知名的心思揽下了这活。小雨直接在群里放话说要匀给老胡一只鸡腿,看来是被这舍己为人的兄弟情给感动的不轻。
二人无人注意群里的暗涌,只是又见到了下来取餐的老胡。老胡鬼祟的放轻脚步,快到餐厅才开了口,他阴测测的盯着餐桌上的某位稀客,携着黑眼圈的脸上挂满了不可置信,“严寒,你他娘的疯了?”
他也是疯了,主动下来取餐就为了昨日残存的那一点狐疑,他莫名觉得严寒今日也会起来,为此,他特地来求证。
出了门他觉得估计是自己最近太累才会疑神疑鬼,休赛日严寒怎么可能起来,结果他娘的真是不枉费他的疑念,严寒已经打扮的溜光水滑的坐在楼下喝咖啡了。
严寒嫌弃的瞥了他一眼,“老胡,你看看你,一休息就堕落成什么样子了。”
老胡穿着睡衣踩着拖鞋,胡子也没刮,他左右看了看,是有些邋遢,但这不是重点!“你咋又起来了?”
严寒眼都不眨,“江川叫我的。”一句话把老胡那骇人的眼神转向了江川,他的唇角藏在咖啡杯后笑的坏。
江川猛地被点名,一激灵后迅速镇定了下来,“我请队长吃饭。”——不过没请成,反被请了。
他神色淡然语气恬静,十分惹人信赖,老胡被这种姿态感染到,了然的点了点头,“哦,这样啊……”随后他反应了过来,又换上了狐疑的眼神,“你请他吃饭干嘛?”
江川解释不清二人这请来请去到底为何,也不想撒谎,他张了张口又抿紧了嘴唇,这副神色在老胡看来就是另有隐情了,他睨了严寒一眼,想着肯定是这臭不要脸的逗小孩儿玩呢。他不愿难为江川,抓了抓头笑的干巴巴的,“嘿嘿……队员之间交流交流感情挺好的。”自问自答后他取了餐就上了楼。
老胡走后,江川轻舒了一口气,严寒昨天给他发消息:今天请你吃饭,明天可不可以叫我起床?
他想要回请,也存了私心想和严寒多接触,就应了他的请求,结果就让老胡一连两日撞到了早起的严寒。他被震撼的不轻,在大群里说严寒中邪了,艾特辉哥让他找个人来跳跳大神驱驱邪。
辉哥说下午请了摄影师,如果可以,他会请摄影师拍拍他的脑壳,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
老胡被嘲讽后,老实了一会儿,问摄影师来干嘛,辉哥不欲和神经病对话,艾特了严寒。
中了邪的人此时口齿还很清楚,他直接发了语音:给江川拍定妆照,顺便给你拍拍CT。
言大非夸①:出自宋·苏轼《六一居士集序》:“言有大而非夸者,达者信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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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